姚滿屯聽着急促的拍門聲,提着心忙過去開了門,卻見姚富貴歡喜道,“二哥!範掌櫃來了!說是來拉酸豆角的!你不還做了豆瓣醬,我都已經跟範掌櫃說了,快趕緊出來迎接範掌櫃!”
他大張旗鼓的樣子,有一副做主的架勢指使架勢,顯的比姚滿屯聰明,又對範掌櫃熱情,看重。
姚滿屯見不是出事兒,鬆了口氣,忙請了範掌櫃進家。
姚若溪提醒王玉花一眼,對毛氏幾個人道,“家裡有事兒,今兒個就到這吧!大伯孃和三嬸你們幾個就請先回去吧!”
朱氏和林鳳娥就放下東西,林鳳娥叫了丁顯聰一塊,看了眼進門的範掌櫃,又看了眼姚若溪,這纔跟着朱氏出門。
王金花見許氏和毛氏只站起來沒動地方,一副要留下的樣子,她嗤笑一聲,“這掌櫃的過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兒要說。玉花我就先走了,明兒個再過來。”說着嘲諷的看了眼許氏,叫趙豔玲和趙書陽離開。
“大嫂,三弟妹!你們先走吧!”王玉花眼神不善的看着許氏和毛氏,提醒倆人快走。
毛氏笑了笑,“既然不需要幫忙的,我就先回去了。”
許氏見人都走了,心裡再不甘願,也只得放下東西,扯了扯的衣裳,拖後兩步,給姚富貴使眼色。
姚富貴看她一眼,示意她趕緊走,別在這礙嫌。有他留下就夠了的。等範掌櫃進了門,他又主動關上了大門,急急過來招呼範掌櫃。
“孩子三叔就回家吧!這沒啥事兒,就不麻煩你了!”王玉花看着他像自己家一樣,臉色不好的趕人。
“不麻煩!我跟範掌櫃也認識,人範掌櫃既然屈尊來了,當然得作陪!二嫂快去拾掇幾個好菜來招待,範掌櫃可是難得來一趟的!那個啥…罈子肉!就是罈子肉,趕緊的做起來!”姚富貴擺擺手,指揮王玉花去做飯。
王玉花氣的面色黑沉難看,陰着臉,惱恨不已。
姚若霞忙着把堂屋裡拾掇乾淨,擺好兩邊的椅子,把桌子拿抹布擦乾淨。
有生人來,小四歪着小腦袋好奇的量。
姚滿屯請了範掌櫃進堂屋坐。
範掌櫃也不客氣,叫兩個夥計把買的禮送上來,肉和點心攢盒,一條魚,兩個燒雞也是長青酒樓自家的東西,倒是便宜。
姚若溪笑着衝範掌櫃點點頭,就和姚若霞到了廚屋幫着王玉花做飯,現在這架勢再趕走姚富貴就不好看了。
“把豆瓣醬開一罈子,用熱水燙個乾淨勺子,舀出來一碗。”已經兩個多月,那些豆瓣醬也該夠味兒了。
王玉花就等着賣豆瓣醬的,一聽能吃了,忙應聲,和姚若霞忙去開了一罈子,“好香的味兒啊!”
姚若霞小心翼翼的舀了一碗出來,豆瓣醬鮮豔醇香,看着果真是和姚若溪說的一樣,讓人直泛口水。
“快還蓋嚴實了,發啥呆啊!”王玉花拍了她一把,拿了勺子放碗上,又重新仔細的封了口。
姚若溪已經用熱水泡了酸豆角幹,“用這個做罈子肉。”
姚若霞應着聲,就忙活起來,因爲罈子肉需要時間,就先做了罈子肉出來放在爐子煨着,又用大鍋炒了菜,這次的菜,回鍋肉,燒魚都放了豆瓣醬調味,出鍋就不一樣的香醇味兒。王玉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可只要一想到這些菜也會被死皮賴臉留下的姚富貴吃了去,她就心裡氣惱的。
範掌櫃來也是抱着吃一頓的算,想看看能調製出那樣牛肉的人家能做出啥樣的好菜色招待他,所以,等所有菜色做好,也正是吃晌午飯的時候了。
姚富貴一副主人的架勢,熱情的招呼範掌櫃和兩個夥計。那兩個夥計自然不敢和掌櫃的一桌吃飯,只讓扒了兩盤菜,自己在一遍吃。
王玉花把饃饃餾上,鍋裡燒了大米湯,看着堂屋的方向冷哼一聲。
範掌櫃讓燒雞給王玉花和姚若溪姐妹送來一隻,娘幾個就在廚屋裡吃起來。
鍋燒開,王玉花忙把饃饃拿出來,看了眼堂屋。
姚滿屯瞧見,就出來接了饃饃端到堂屋裡,“家裡就只有玉米麪饃饃,讓範掌櫃見笑了!”
“姚兄弟這就見外了!咱們交道這麼多次,今兒個也是來的冒然,是我們擾了纔是,難不成還會挑這個!?我啊!可是最喜歡吃些雜糧饃饃,這個味兒纔是老本味兒!”範掌櫃笑道,拿了玉米麪饃饃咬了吃起來。
姚富貴本來還想責怪姚滿屯兩句,說他不會辦事兒,竟然給範掌櫃吃雜麪饃饃,沒想到範掌櫃說這話,忙又讚了幾聲,熱情的招呼他吃菜。還不忘招呼兩個夥計幾句。
“你這弟弟真是熱情!”範掌櫃吃着幾個菜,暗暗點頭,笑着跟姚滿屯說了句。
姚富貴還以爲是誇他的,嘿嘿笑道,“我二哥是個悶性子,我總不能見冷場了!我這人,那是最好說話,最好客熱情的了!範掌櫃別客氣,就跟到自己家一樣,多吃點菜!還有這魚,我好像都沒吃過這個味兒魚呢!”
範掌櫃呵呵笑兩聲,加了回鍋肉吃,又挑了幾個豆瓣吃了,心裡已經有了譜,再說話也都是些平常話。
兩個夥計吃着都忍不住點頭,覺得這家人的菜就是做的不一樣,怪不得大掌櫃親自過來,竟然還拿了禮,雖然都是從自家酒樓拿的,可那要本錢的不是!?
“這個加了豆瓣醬炒菜,還真怪好吃的!”王玉花也品嚐之後,覺得那回鍋肉比燒雞都好吃。
姚若萍卻不喜歡,她只喜歡那燒雞,已經擰了個雞腿連忙啃了,要不是姚若溪把另一個雞腿擰給了小四,也進她肚裡了。
“這個酸豆角幹也能賣掉了!”姚若霞歡喜的小聲道。
姚若溪點頭,等了這麼久,今兒個總算能進賬了。
吃完了飯,範掌櫃沒有急着走的意思,很姚滿屯聊起了獵,地裡的收成。
姚富貴見姚滿屯說話一慢,就急忙插上嘴,噼裡啪啦說一通,把姚滿屯擠的說不上話。
最後範掌櫃看再不制止,姚富貴能無休無止的說下去,呵呵笑着斷他,問姚滿屯道,“我這次再拉五罈子酸豆角,那個豆瓣醬也教教我們做法,拉上兩罈子。價錢就按你說的價兒!”
這話說的就是讓姚滿屯隨意開價了,姚富貴一陣激動,不禁羨慕又嫉妒。能得新安縣裡開酒樓的大掌櫃禮遇,如果換成是他,肯定能混的如魚得水!
姚若溪已經進了西間,把寫好豆瓣醬使用方法,還有罈子肉的做法寫下來,出來遞給範掌櫃。
範掌櫃一看不禁心喜,想着把幾罈子豆瓣醬都買下,不過看看姚若溪和姚滿屯的樣子,估計也不可能,“豆瓣醬再加一罈子吧?”
“那兩罈子已經兩三百斤,足夠長青酒樓用一個冬天都用不完的!”姚若溪笑着婉拒了,源德酒樓見了肯定會來找茬兒,就算她們只是賣東西的,那楊山主僕看着就玩世不恭,不好想與,她還不想招惹麻煩。
範掌櫃聽了只得作罷,把兩百多斤的酸豆角幹都收了。直接給了一張銀票姚滿屯。
姚滿屯一看竟然是一百兩,不禁暗吸了口氣,遞給姚若溪。
姚富貴還沒看清,就見姚若溪收起來了,他急得團團轉,又不好直接說問,見範掌櫃招呼倆夥計搬東西,抿了抿嘴,也笑着上去幫忙。
姚若溪把銀票仔細鑑別了下,跟上次於廣旭給的一樣,轉身收起來。
姚若萍湊上來問,“多少錢?咋就一張紙啊?”
“那是銀票。”姚若溪淡淡的撇了她一眼,看着幾人搬東西到騾車上。
王玉花也很急切,想知道賺了多少錢,不過看看姚富貴還在,繃着嘴。她忍着,纔不告訴這起子有壞心思的人知道!
範掌櫃看東西都裝好,也上了馬車,跟姚滿屯招呼了,衝姚富貴點點頭,看了眼遠處觀望的一衆村人,放下簾子,讓夥計趕車。
等他一走,姚富貴就拉着姚滿屯小聲問,“二哥!這次弄了多少錢?我看是一張銀票,怕不是五十兩?”
姚滿屯見他一副探秘密的樣子,心念一轉,笑了笑,模糊了他,沒說具體數字。
姚富貴就立馬相信,不禁吸了口氣。不過幾罈子酸豆角,加兩罈子豆瓣醬竟然賣了五十兩,這簡直……賺的也太快了吧!?也沒見咋忙活累人,就是做好裝罈子裡曬啊曬的,就變成了那麼多錢!
“二哥!你做兄弟可不待這樣的,就算不教我,多少讓兄弟跟着你沾沾光吧?!就你自己富裕起來,我們兄弟還都是窮鬼,光你身邊一站也不像一個爹孃生的兄弟不是?弟弟我有啥可都不忘了二哥,二哥小時候還說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今天怕是早把當年說過的話忘了。沒把弟弟我放在心上!”姚富貴實在忍不住,露出責怪的表情。
姚滿屯愣了下,他的確沒一點點印象,說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樣拜把子的話。
姚滿倉那邊也過來,不滿的責怪,“老二!範掌櫃過來,你竟然也不去叫我,不叫我也就算了,連爹都不叫!你真是太不孝,太不把我這個大哥放在眼裡了!”
姚滿屯驚了下,“沒有…範掌櫃他們只是來買酸豆角。”這樣他不叫爹過來就成了不孝?
村子裡的人也都瞧熱鬧的湊過來。
這邊姚滿倉還要說話,那邊又有馬車過來,衆人都好奇的伸長了脖子。
姚若溪見趕車的正是那膀大腰圓一臉兇惡的楊山,不禁覺得頭有點疼。
楊山直接把馬車趕到姚若溪家大門前的空地上,跳下車,伸手掀開車簾子。
楊玉功人沒出來,伸着的摺扇已經探出來,接着露出一雙白皙的手,水獺皮襖,輕輕跳下馬車。後面跟着下車的小廝忙上前給他輕輕拍了拍似乎有褶皺的衣襬,悄無聲息的跟在後面一步的地方。
人羣裡發出驚歎聲,大概是沒有見過富人家的公子少爺,只覺得楊玉功面相俊美,脣紅齒白,嘴角邊帶着玩世不恭的笑,很是招眼,又威嚴,都盯着看。
“看啥看!沒見過是吧?都走開!”楊山上來一聲喝罵。
他人高大,聲音也大,頓時嚇的衆人後退好幾步遠。
待趕走了衆人,指着姚滿屯,“你,還不快過來迎接我們少爺!”
“你們是要幹啥?”姚若溪眸光有些冷的看過去。
“當然是買你家的酸豆角!”楊山一副這還用問的樣子。
楊玉功卻想到上次這小丫頭說的買東西得有個買東西的樣子,他制止了楊山,“不止酸豆角,你們賣了什麼給長青酒樓,也賣給我們一份!”
“那就請楊少爺稍等片刻。”姚若溪說着給姚滿屯使眼色。
姚滿屯忙請楊玉功進去。
楊玉功看了看這丈高的院牆,屈尊降貴般的進了門,一看就幾間茅草房,幾間木板棚子,就不往堂屋進了,嘴上沒說出來,臉上的表情,絕對是嫌棄。
姚若溪早料到這楊玉功很有可能會隨着長青酒樓動作,早把東西都準備好了,酸豆角乾沒有了,豆瓣醬也只賣一罈子,把使用方法給姚滿屯。
姚滿屯遞給楊玉功。
楊山瞪他一眼,伸手接了,這才轉交給楊玉功。
楊玉功看着有些歪歪扭扭嫩稚的字,笑了一聲,示意身後的小廝,“拿錢。”
小廝拿一個錢袋子數了下,上前遞給姚滿屯。
姚滿屯接着,錢袋子很重,不知道是多少,忙遞給姚若溪,忙着搬酸豆角和豆瓣醬。
姚富貴想上前幫忙,可看楊山凶神惡煞的樣子,幾乎一人就能把一罈子將近兩百斤的豆瓣醬不費力氣搬到車上,看他的眼神也兇惡惡的,就不敢上去了。眼神直往姚若溪拿着的錢袋子瞄,心裡貓爪似的。
姚滿倉更是眼睛都快發紅了,這一天來兩趟人,一人送一個大錢袋子,還不發財了!?
等幾個大罈子搬上去,楊玉功上馬車之前對姚若溪道,“再做幾罈子豆瓣醬來,本少爺這裡,價錢一切好說!”
明明跟土匪一樣,還偏偏要做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
姚若溪淡淡的勾起嘴角,“今年已經錯過秋天的時機了。再要這種豆瓣醬,只有等明年了。”春天的時候她會等收了蠶豆做另一種豆瓣醬。
“你們敢說沒有!?是沒有還是不想做!?”楊山頓時大聲怒問。
“瞧這位大爺說的,有錢掙我們當然會掙了。得新鮮收割的黃豆,和秋天的日頭,今年真的沒時機了。”姚滿屯忙錯一步擋在姚若溪前面,笑看着楊山。
“那你爲啥還留着一罈子?不都賣給我們!”楊玉功挑起眉毛。
“那個自家吃了,只剩下半罈子。”剛纔姚若溪已經讓姚若霞燙了小點的罈子,擦乾淨裝了一小罈子出來。
“半罈子本少爺也要了!”楊玉功是一點不給留,示意小廝再給錢。
那小廝又摸了一個銀錠子遞給姚滿屯。
姚滿屯被迫接下,楊山忙過去把那半罈子豆瓣醬也都搬上了車。主僕幾人,駕車離去。
姚若溪接了銀子,轉身送進了屋裡。
姚富貴和姚滿倉,加上村裡的人頓時都圍了上來,紛紛聽說笑。
人羣中,王金花擠出來,後怕的拍着胸口,問王玉花,“這是哪家酒樓的老闆?這麼兇惡!”
“叫啥源德酒樓的!?”王玉花沒有跟着去,不是太確定。也是很有些害怕那兇惡的楊山,覺得楊玉功看着也不帶個好人樣子。
“源德酒樓。”王金花唸了一句,又道,“你看這兩家人,都眼紅嫉妒了,想找事兒了呢!”
不說姚滿倉和姚富貴眼紅嫉妒,村裡多少人都眼熱的。雖然沒看見,不過都紛紛猜測姚滿屯家掙了大錢,具體多少,小聲嗡嗡了猜着,還有玩笑般的直接問的。
“這豆瓣醬已經過去時機了,明年秋天收了豆子再說吧!”姚若溪看姚滿屯爲難,給他指了條路。
姚滿屯拿這話應付姚滿倉和姚富貴,可倆人顯然都不滿意,姚富貴精明點,看姚滿倉說話難聽,姚滿屯已經臉色不好看,他眼珠子一轉,嘿嘿笑着幫忙勸了姚滿倉,“大哥!二哥的爲人你還不信?那是說話算話的很,你說話不算,二哥說了的話都一口唾沫一個釘。咱還是等着明年收豆子吧!”
姚滿倉雖然氣惱,可也被姚富貴勸住了,警告似的瞪姚滿屯一眼,“明年你可得說話算話!”
姚滿屯嘴上應着,心裡纔是那個氣悶,那個心寒。
姚若溪冷眼瞧着,不着痕跡的揚起嘴角。低聲教給姚若霞兩句話。
等所有人都發走,王玉花臉色難看的氣憤的回了屋。姚滿屯也有些累的關上門。
姚若霞走在前面牽着小四,似是跟姚若溪說悄悄話一樣,略帶疑惑不滿道,“上次去送酸豆角見大伯家在吃肉,上上次好像燉的兔子。都沒給咱家送一點,奶奶還說讓我沒事兒快回家來。”
姚滿屯停住腳,又是一股寒意涌上心頭。家裡吃啥好東西多會想着送一份孝敬,老宅不想着給他,可他的孩子去都眼見着了,竟然也沒有份兒。
人就是這樣,越是在乎,當發現不被同樣在乎的時候,就越是心寒,傷感。
王玉花還生着氣,也沒多理會姚滿屯。一家人都沒有說啥別的。
姚若溪問了大門關起來了,拿出錢袋子,“爹,娘!快來數錢,這都是咱一家人合力辛苦掙來的。”
看着幾個懂事兒的閨女,姚滿屯心裡漸漸回暖,笑着坐過來。
王玉花雖然生氣,可看到幾個銀錠子,忍不住傻笑出聲,“這是多少?八十兩?這還有幾個小銀錠子,八十五兩!”
“娘好好容易滿足。”姚若溪圈着小四微微笑。
姚滿屯看王玉花樂的那樣,也笑着點了頭。
“也見錢眼開!”姚若溪又接上一句。
王玉花虎着臉,點了下姚若溪的頭,沒好氣道,“你個死丫頭!我哪見錢眼開了?!還不是爲了你們幾個小的,爲了咱這個家!”
姚滿屯微微嘆口氣,“玉花!整的給小溪存着,你把零的好生收起來。咱家會越來越好的!”
王玉花猶豫了下,看看姚若溪,想着她當初買幾百斤豆子成筐成筐的辣椒和姜蒜,說能掙錢,現在應了那話,有些不捨的把錢給姚若溪,“你可得放好了,可別給丟了!不讓死你!”
“只要沒人偷,就不會丟。”姚若溪似是而非的說了句,把錢收起來。
王玉花頓時想起來姚若萍偷摸過錢,警醒的瞪她。
“娘瞪我幹啥?憑啥說我偷錢了!?”姚若萍氣惱的站起來,瞪着姚若溪的背影。
“沒人說你偷錢。我是提醒你,別亂摸!”王玉花警告完,把幾個小銀錠子收到東間箱籠裡的夾縫裡。
下午都休息了,次一天許氏和毛氏幾個來做活兒,姚春燕一個開衫還沒學會,也跟着一塊來。
王金花過來,不大會趙書陽也跟着趙豔玲過來,和丁顯聰湊到一塊念起書,用樹枝在地上比劃着寫字。
許氏終究沒有忍住,向王玉花探,“二嫂昨兒個掙了多少錢啊?也說出來讓我們羨慕羨慕!”
“我看不是羨慕,是眼紅嫉妒吧!?”王玉花輕哼一聲,沒好氣的回了個白眼兒。她還在爲昨兒個姚富貴和姚滿倉逼着答應明年教她們做豆瓣醬的事兒生氣呢!
許氏沒想到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王玉花這樣直白的諷刺她,不由臉色發熱,羞惱不已。
氣氛頓時有些僵硬,王金花不在意的抿了抿嘴笑着,繼續鉤自己的帽子。
因爲範掌櫃來拿了好幾盒點心,外面姚春杏搶了小四的點心,小四哭着哼哼兩聲。
“咋着了?”王玉花急忙放下活計跑出去。
小四看見王玉花,哭着撲過來,“娘!咬我,咬我!”一邊哭,一邊指着姚春杏。
也是小四手裡拿着點心摳的緊,姚春杏捏了兩回沒要過來,就趁人不備,抓着她的手咬了一大口,點心咬走,也咬到了小四的手。
“春杏你咋回事兒?!好好的幹啥咬人?你又搶我們家小四的點心吃了!”王玉花幾乎一下子就確認了姚春杏的罪名,惡狠狠的瞪着姚春杏,上手就要推她。
許氏一聽也忙衝過來,見王玉花要推姚春杏,頓時惱怒起來,“二嫂咋回事兒?就吃你一小塊點心,還是小四吃剩下的,在手裡捏了半天不要的。你咋就人了?”
“啥吃剩下不要的,你見着我住她了!?沒見過你們家這樣教孩子的,眼饞別人吃的搶不來就爬上就咬!這麼沒見過東西還是咋着?”王玉花把小四扒到後面,掐着腰就跟許氏掐上了。
“啥沒見過東西的,有你這樣說話難聽的嗎!?你家有東西不拿出來給孩子吃,還偷偷摸摸藏着掖着,都是小孩子,哪有不饞的!?你家孩子不饞,那不吃着拿着的,你當然看不見了!”許氏也惱恨的掐着腰對架起來。
“我還拿出給你們吃!?搶了我家吃的竟然還怨我!?”王玉花簡直氣笑了,忍不住咬牙,“我家的東西憑啥拿給你!你家吃東西想着我們家孩子了?!憑啥給你吃?喂狗都比給你們吃了強!”
姚若溪擡頭扶了下額頭,小聲拜託王金花趕緊拉住王玉花,勸停了她。
王金花立馬上去,一把拉住王玉花小聲勸她,“快別吵吵了,這麼多人,她不嫌丟人就算了,你不嫌丟人!?她這種人,別跟她一般見識。沒見過東西的餓死鬼!”
她這樣一說,王玉花更惱火了,許氏也更是怒火高漲。倆人頓時又吵罵起來。
姚若溪危險的眯起眼。
林鳳娥看姚滿屯急忙出來,快步上前一步,“滿屯…。快勸勸嫂子。”
姚滿屯上來拉住王玉花,“玉花!快別吵了!”
“憑啥不能吵!?又因爲她是你弟妹就不能吵了!?啥都得讓着她們,送給送她們!?我們娘幾個還上哪去!?”王玉花見他來勸架,不禁沒有熄火,反而變本加厲的惱火。
許氏也咬着王玉花因爲一口點心就動手姚春杏吵吵。
姚滿屯聽的簡直頭疼,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兒,竟然也吵的這麼兇,還當着外人的面。
姚若溪急忙上來,拉着王玉花低喝一聲,“娘!”眼神冷沉的瞪視着她。是不是朱氏她們來的勤快,王玉花已經忘了這些外人了!?昨兒個也說了,明年的事兒誰也說不準,讓老宅和姚富貴拾人牙慧也就拾了,竟然還是惱火了。
王玉花一愣,看着三閨女冷幽幽的眼神,頓時壓住了心裡的火氣。
許氏已經擦起眼淚,拉着哭個不停的姚春杏,“走!沒出息的東西,因爲一口點心被人的不敢吭聲,連我也被點着鼻子罵的擡不起頭!”
“你給我說清楚,誰動手人了?我碰着一根毫毛了嗎?”王玉花霎時氣惱的跳腳。
林鳳娥正要上來勸說,姚若溪幽幽的嘆口氣,聲音不小道,“娘!三嬸上次能把你昏,是喜歡擅於上手的,外面人不少都說她,她最怕人說嘴,怕是心裡一直不好受。你就別說了。”
姚滿屯本來有些生氣的,當着外人吵吵起來,還被指了人家孩子,王玉花又素來對自家孩子動手拍一下擰一把的。一聽姚若溪這話,頓時熄火。那就是沒碰着人一點了。可許氏當面就說人了,出去還不知道能傳成啥樣,他皺起眉毛。
林鳳娥心裡抖了下,心道好厲害的小丫頭,上來就壓住了王玉花的怒火,幾句話說的衆人想法傾斜到王玉花這邊了。有許氏昏王玉花的事兒在前,就算有些啥,人們怕也是多偏幫着王玉花的。畢竟許氏兇名在外。
王金花和朱氏幾個忙上來勸王玉花別生氣,毛氏想了下,也勸了幾句。王玉花這火氣雖然來的快,怕也是因爲昨兒個的逼問豆瓣醬的事兒,她現在得小心別再惹怒了王玉花。到時候落得和許氏那蠢貨一樣,以後有事兒都不好辦了。
王玉花看姚滿屯皺着眉毛,臉色不太好,不由氣悶。
姚若溪給她使個眼色,讓她稍安勿躁。
林鳳娥上前想勸王玉花幾句貼心的,那邊王金花還勸她說着,姚若溪也坐在旁邊,她就不好上前說了,只好坐下笑道,“氣大傷身。嫂子快彆氣了,爲這點小事兒不值當。”她算是看明白,這王玉花根本沒多少心機,就是私心重些。
王玉花很是不悅的輕哼一聲。
對勸話的人露出這種態度,就是有些不知好歹遷怒他人了,林鳳娥微微揚起嘴角。
姚若溪卻犀利的撇了她一眼,林鳳娥感應到,擡眼去看,卻見她瞧着王金花,眼神像是冰涼涼的水一樣,心下有些發沉。
剛纔她剛王金花去拉住制止了王玉花,結果王金花幾句話勸的王玉花更是火大,分明有挑撥的意味。如果王玉花和妯娌處的越來越不好,到時候就會更加信賴這個住鄰村挨着的大姐。姚若溪心裡冷笑。又掃了眼林鳳娥,微微眯起眼。這個林鳳娥溫和又爽利,可憐的時候也很悽慘,卻不自暴自棄,可那等王玉花不聽勸的輕哼之後,她那笑,意味不明似的。頓時讓她心生警惕。
這會姚若溪還沒想到林鳳娥是奔着姚滿屯的目標來的,只想着林鳳娥也跟別的人一樣,見到她們家掙了銀子,眼饞了,心裡有了小算計。不過也足以警惕主意起林鳳娥來。
等晌午了,林鳳娥幾人都離開回家。姚若溪看了眼王玉花。
王玉花嘀嘀咕咕說了幾句,吸了下鼻子,瞪着姚滿屯,“你氣啥氣?!我還是昨兒個看你那幾個兄弟逼問你,都沒個當兄弟的樣子,好像你是天生該被踩着的,心裡生氣惱火了!”
姚滿屯一震,擡眼盯着王玉花。
王玉花跟姚滿屯成親也十幾年,雖然她嘴上不說,可心裡感情也一點不少。不說他人長得也頗爲英俊,這些年姚滿屯在三王嶺的表現也很讓她滿意,被閨女提醒了幾回,也是真的生氣老宅這樣對待她們,兄弟這樣對待姚滿屯,也有些心疼姚滿屯。雖然生氣被老宅那些人算計逼迫更多些。
姚滿屯心裡振動着,王玉花這話讓他頓時意識到,今兒個這場吵架是王玉花對他變相的心疼的維護。一起生活十幾年,他們的感情也不淺的!不顧孩子在場,他伸手握住王玉花的手,“玉花!我沒生氣!明年的事兒明年再說,你也彆氣了。咱好好的過好咱家日子,照顧大幾個閨女就好了!”
“大白天的,孩子都還在,你拉個啥!”王玉花也沒想到他會突然拉住自己的手,看看姚若溪和姚若霞幾個都在笑,急忙甩開,羞惱的瞪他一眼,快速進了廚屋。
難得見到王玉花這幅羞惱的樣子,姚滿屯也呵呵呵的笑起來。
姚若霞拉了拉姚若溪,低頭笑着跟進廚屋。
姚若溪還小聲加了句,“我們啥都沒看見!爹孃儘管進一步的。”
姚滿屯頓時咳嗽起來,咳的臉都漲紅了。
本來不是多大的事兒,有時候在外面扶一下胳膊也是有的,被自己閨女這一趣調侃,王玉花也紅着臉,笑罵一聲,“死丫頭!還敢笑話你老孃了,還不快過來幫着燒鍋做飯!再不做就沒得吃了!”
“我們去摘菜,讓爹燒鍋吧!”姚若霞使個眼色,拿着菜筐子又出來。
“要比娘燒鍋,讓爹做刀削麪?”姚若溪微微挑起眉毛,很樂意見姚滿屯和王玉花感情好。只有倆人感情好了,一家人擰成一股繩了,才能更強硬的對抗來算計她們家的那些人。
“刀削麪!”小四不知道爹孃和姐姐們都在笑啥,也笑的拍着小手。
姚若萍很想說自己不喜歡吃刀削麪,昨天剩下的肉還有沒吃完的,接着吃肉,可是看着姚若溪眼神瞟過來,沒敢吭聲。
“好!就做刀削麪!都不準嫌棄啊!”姚滿屯也心情好,捲了袖子,洗了手進廚屋。
王玉花也覺得這氣氛挺好,解下來圍裙給他繫上,自己頂了手巾在頭上,防止燒鍋落灰。
姚滿屯先是和了面,又炒了肉,炒了菜,添鍋裡水。燒開了,開始削麪。
王玉花在底下笑着嘲笑道,“瞧那削的面片子,厚的像板子一樣!”
“像板子一樣吃的擋飽!”姚滿屯不禁心下有些奇怪,要是以前聽了這話,肯定不是當成討開心的玩笑,而是當成王玉花對他的不滿和嘲笑,奇怪。再看王玉花笑盈盈的看着,他心念慢慢開始轉變。
王玉花長得不醜,反而是幾個姐妹中最出挑的,王鐵花長的更精緻些,但她是小麥色皮膚。王玉花一白遮百醜,所以臉上的幾個小雀斑離的遠了就看不太清楚,笑起來兩個淺淺的酒窩,耳邊一縷頭髮掉下來,映襯着滿臉的笑,彎彎如月牙的眼,看着不禁讓人讚一聲,美。
“爹!看呆了!面掉地上了!”姚若溪也不禁笑起來。
姚滿屯一驚,低頭一看才發現上當了,笑着瞪了姚若溪一眼。這丫頭越來越大膽,竟然敢調侃自己老爹了!
姐妹幾個就只有姚若溪繼承了王玉花兩個淺淺的酒窩,而且更淺,不是笑起來就顯現。姚滿屯想到林鳳娥說的沒兒子的話,看着王玉花娘幾個。覺得沒兒子也就沒兒子了,幾個閨女教養好了,以後求親的踏破她們家門檻!
姚滿屯不知道,他雖然有些介懷入贅的生活,可跟王三全一塊生活十來年,思想已經被漸漸的潛移默化了。
外面漸漸的飄起了雪花,越下越大,小四高興的在院子跑着接,歡叫着。
氣氛越發溫馨起來,鍋裡的刀削麪特意過滾了一滾子,一人一碗舀出來,也沒去堂屋,直接搬了小桌撐在廚屋裡,又把剩菜加了些白菜葉子,熱在爐子和着肉湯咕嘟咕嘟的翻滾着,一家人都各自捧着一碗熱騰騰的肉絲刀削麪,就着爐子上的剩菜吃的津津有味兒,吸溜麪條,咀嚼面片的聲音不絕於耳。
王玉花看姚滿屯吃了半天,碗裡竟然沒有幾片肉,而她們娘幾個碗裡都不少,忍不住心裡一熱,挑了自己碗裡的幾塊肉,夾了一筷子給他。
姚滿屯驚訝的擡頭,王玉花掃了他一眼,已經低頭吃起來。姚滿屯笑,看她耳邊的頭髮又落下來,伸手給她攏到耳後。
小四看了也伸手給姚若溪攏頭髮。
“小四!你三姐頭髮沒掉,掉的是孃的。也不用你攏,有爹輪不到你的!”姚若霞只得姚若溪說那幾句調侃,才讓一家人氣氛更融洽,忍不住也調侃了兩句。
“你也學的油嘴滑舌了!以後我還管不管得過來你們!?”王玉花嗔了她一眼。
姚若霞低頭偷笑,吐了下舌頭,繼續吃麪。
半鍋刀削麪幾口人竟然圍着爐子坐在廚屋裡湊在一堆吃完了,個個吃的全身發熱,鼻尖冒汗。
王玉花拾掇了碗筷要去刷鍋,姚滿屯身上的圍裙還沒解,就道,“我刷吧!反正佔個手了,你歇着吧!”
聽得這話,王玉花自然樂得鬆手,“這個天越來越冷,還要磨墨寫字,把爐子拎到堂屋裡,添個火盆吧!左右家裡悶了好些的炭。”
以往這些關心也有,好像是被他不經意的疏意過去了,姚滿屯突然發現,王玉花對自己一直很關心,只是不是他以爲的那種溫柔的方式,她不太會表達似的,但心意不摻假。他心裡暖洋洋的,不願意拒絕這溫暖的關懷,點頭應聲,“爐子還是再賣兩個,以後你和若霞做活兒,冷了也不好伸手的。”
王玉花抿嘴笑,“那就買兩個火盆吧!這個爐子畢竟是做飯炒菜的。”
“哎!”姚滿屯應聲,把爐子又添上炭火,搬到了堂屋裡,放在竹編牆旁邊,這樣兩邊多少都能薰着熱氣,不會那麼冷。
吃過晌午飯,林鳳娥又過來,說是朱氏見下雪不來了,明兒個再來。許氏沒來,毛氏過來了。王金花也過來,拿了線團,說是回家鉤。
姚若溪點點頭,“正要說這個事兒,以後天越來越冷,還來回的跑,我家又在村子外面,太不方便了。你們自己拿了線團回去,以後不用過來,就在自家做吧!”
林鳳娥驚愕的擡頭,飛快的撇了東間的方向,沒見一點動靜,又想到來時見王玉花一臉似是幸福的笑,她頓時覺得刺心起來。心裡也迅速的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