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爭辯中不知不覺已經到家了。
“好啦!我們不去爭辯這些政治問題啦!實際點吧,還是說說咱家的事吧。”田震中坐到沙發上,招呼李嫣然坐過來。
李嫣然去了洗手間。
田震中對着洗手間說:“嫣然,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怕影響你在農業局的進步。其實像我們這種家庭,你就是提升做了局長也沒什麼,最後幹上分管農業的副市長還有什麼?這些都不能從根本上改變我們的生活。”
李嫣然走出衛生間,說:“我沒有想當官的意思,如果真想當管的話我就不回來了。”
“你的工作爸爸早就考慮好啦,這可是個秘密!”田震中神秘地說,“怕你擔心在市裡的工作,爸爸託人給你辦了另一個身份證。”
“什麼!另一個身份證?”
“是啊,你用李仙然的身份取得米國國籍,李嫣然可以照樣在國內工作,兩全其美啊,想不到吧?”
“你們怎麼能這樣呢?這是違法的!”
“看看吧,書生氣又來啦!現在這種事多着呢!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這種事你們也不跟我商量商量!”李嫣然憤怒了。
“有什麼可商量的!”田震中理歪都氣壯。
“給我改變身份不商量我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不改變身份能取得米國國籍嗎?你一邊要在國內工作,一邊還要取得米國國籍,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不要什麼米國國籍,我要做中國人!”李嫣然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砰!”田震中甩得更響,進了另一個房間也關上門。
躲在房間裡,李嫣然想清靜清靜,自認爲剛纔對田震中的態度有點偏激,等平靜下來再向他道個謙。
可是一想起田震中說的那些話,心底裡的火就要爆發出來,那些話讓她覺得很反感,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青年不應該有這樣的觀點。由田震中想到了他爸爸,他爸爸的那句話深深地刺傷了李嫣然。
“加入了米國國籍你們的子孫後代就是米國人啦!”
此時,田嘉禾的這句話在李嫣然的耳邊響起,她想起了田嘉禾說這句話時那副自豪與滿足的神態,田嘉禾眼角和嘴角都流露出了幸福的感覺。
“恬不知恥!”
李嫣然很憤怒,心裡想,假如我真的離開祖國,或者是用違法犯罪的行徑一邊做着外國人,一邊在祖國撈取功名利祿。這是對祖國的背叛……我良心何忍啊!卑鄙、可恥!
這是一個難眠之夜,這個夜晚讓李嫣然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辭職辦農場。
這個孕育已久,遲遲沒有痛下決心的想法,終於在這個本來令人心煩的夜晚而有了斷然決定。
有了這個決定後,李嫣然的心一下子輕鬆了很多,陰霾彌散,全身如同被清洗般舒暢。
李嫣然清楚這個決定事關重大,首先要爭取到家庭的理解和支持。
家庭是她的靠山和後盾,有了家庭的支持她才能如魚得水,如虎添翼。
在家庭中最難做的是“四老”(爺爺、奶奶、姥爺、姥姥)的思想工作。
“四老”視嫣然爲掌上明珠,是那種捧在手裡怕燙着,含在口裡怕化了的愛。
自己辦農場這是操心費力的活,從小嬌生慣養,沒有經歷風吹日曬的嫣然要去辦農場當農民,即使用腳丫子去想也會知道——“四老”肯定是不會同意。
可是嫣然也知道,只要自己堅持要乾的事,到最後的結局只有一個——“四老”是必須同意,而且全力以赴地支持。
李嫣然就在東方紅飯店設宴招待“四老”。
“什麼喜事呀?”四個老人來了後都互相問。
“不知道呀!”四人相對而視。
李嫣然急匆匆地闖進來,“哎呀,路上堵車,來晚了!”
“嫣然,什麼喜事呀,到飯店來吃飯?”姥爺急忙走過去把嫣然手中的包給掛在衣架上。
奶奶忙着招呼嫣然坐下,問:“怎麼客人都沒來啊?”
“沒有客人啊,就我,你們四位老人啊!”嫣然瞪大眼睛說。
“就我們四位?那在家裡吃多好啊!”姥姥說。
“姥姥,在家裡吃誰做呀?我可不會做菜。”嫣然說。
“你姥爺呀,你姥爺的手藝可不是一般廚師能比的。對不對老魏?”姥姥自豪地誇姥爺。
“對,我就喜歡吃魏校長做得紅燒鯉魚。”爺爺趕緊說。
奶奶批評爺爺:“你看人家老魏,寫得一手好字,還炒得一手好菜,你會什麼呀?”
“我?第一,牌比魏校長打得好,還有酒量比魏校長大!”爺爺也很自豪。
“你那也算是酒量,不醉,那才叫酒量。你見過老魏喝醉過嗎?”奶奶追問爺爺。
姥姥說了:“醉過,那還是在位上的時候,陪着領導喝酒,喝到半場就不認人啦,跑到宿舍睡了,一直睡到第二天。”
“行啦,行啦。‘四老’,我請你們來,你們也不問問爲什麼嗎?”李嫣然一開口“四老”都閉住了嘴。
“我今天請你們來是向‘四老’彙報工作的!”李嫣然一本正經地說。
‘四老’互相看看,笑了,不知嫣然要搞什麼名堂。
“嫣然,又要耍什麼鬼把戲,捉弄我們‘四老’?”奶奶說。
“奶奶,我可是認真的,我怎麼能捉弄‘四老’呢?您還記得我去米國考察的事嗎?”
“記得,記得。”‘四老’連連點頭。
姥姥說:“那花旗參就是好。”
奶奶忙搶着說:“對,比在國內賣的好,還有那化妝品叫什麼着?”奶奶問姥姥。
姥姥說:“雅詩蘭黛,大牌子,在國內買多是假貨或者是仿冒。”
奶奶說:“什麼蘭黛,名字難記,可是東西好。”
爺爺打斷了奶奶的話說:“你倆呀什麼年齡啦?還講化妝品,像我們這個年齡,要講運動。看看我跟魏校長。”爺爺指了指二人的腳,“高檔運動鞋,穿着就是舒服,感覺都不一樣,這就是嫣然給帶回來的,只要一穿上,立馬就覺着年輕了很多。以前我出入大場合,都穿皮鞋,現在只要一出入大場合我都穿嫣然給我從米國帶回來的……叫什麼愛克思?”
“哈哈……”大家都笑了。
“耐克。”嫣然說。
爺爺有點不好意思:“鞋是好鞋,就是名字起的不好,起箇中國名字多好聽啊!”
“哈哈……。”大家又笑。
奶奶又反對爺爺:“米國鞋,人家能用咱中國名字嗎?你呀,沒文化,就是話多。聽聽老魏的,老魏的話有水平。”
姥姥又有不同意見了:“老魏純粹一個老土,不認識名牌。一說時髦的、流行的,他就傻瓜啦。”
老魏慢騰騰地說:“我不認識流行?你可真是沒有見識,你問親家,我是老土嗎?”
奶奶第一個擁護老魏:“老魏是有文化的人,老大學生,不像老李,鄉村幹部。”
老魏說:“先說流行吧,我趕時髦的那時,沒人敢看。我大學畢業分配到縣中,白褲子、白球鞋,在校園裡一走,那就是一道風景線。”
嫣然說:“姥爺年輕時一定很帥的,可以迷倒一羣美女。姥姥,你那時候早怎麼追姥爺的?”
姥姥也不得不承認老魏年輕時很標緻:“嘻嘻,那時候,小魏真是長得英俊;可是我吳秀英也是美人一個啊!”
“要不我們嫣然就這麼漂亮,全是你倆的遺傳基因好啊!”奶奶誇獎道。
爺爺忙說:“我那時在部隊穿軍裝,更是英俊、威武,啪,一個立正,那簡直是驚呆了一大羣姑娘啊!”
奶奶又出來主持局面了:“行啦,行啦。別吹啦,好漢不提當年。嫣然叫咱來,我想一定是有正事,讓嫣然說。”
嫣然起來爲“四老”斟上葡萄酒。
爺爺捂住杯子,說:“我和你姥爺喝點白的吧?”
李嫣然嚴肅地說:“不行!今天必須喝葡萄酒,而且還要限量。”
爺爺請求說:“一杯,就一杯。魏校長咱倆喝點白的吧?”
姥爺還沒開口,姥姥就說:“老魏不能喝,上週體檢,血壓有問題。”
奶奶說:“人家老魏就血壓有點問題,都不喝了,你倒好,‘三高’照樣喝。”
爺爺有點不高興,李嫣然走到爺爺跟前拿起酒杯就要斟葡萄酒。
爺爺冷冷地說:“我不喝了!”
李嫣然也假裝生氣地說:“爺爺,人家好心好意地請您出來,你要給我攪局?”
爺爺趕忙換了笑臉說:“嫣然,爺爺是那樣的人嗎?爺爺幹了一輩子工作還沒幹過攪局的事呢!”
“就是呀,爺爺聽我的。”嫣然給爺爺斟滿了酒,“爺爺,白酒傷身,葡萄酒軟化血管,對老年人有好處,當然要適量。這是真正的法國紅葡萄酒,正宗的!”
爺爺端了酒,高興了。
姥爺說:“老李,都說你這人專制、獨裁,怎麼在嫣然面前這麼乖巧呢?哈哈……。”
“魏校長,咱這是服從真理,誰說得對,誰說得對人民有好處咱就照誰的辦。嫣然說得對咱老百姓有好處咱就得照辦着啊!”
爺爺笑得合不上嘴。
奶奶說:“不要開大會,作報告,說一套做一套。前天就在嫣然面前下過保證,不再喝酒;可是沒過三天,幾個老東西聚在一起,又喝醉了!”
爺爺連連點頭:“特殊情況——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嘛!”
姥姥說:“嫣然,不是你有正事說嗎?”
爺爺說:“對,聽嫣然的。嫣然你說,我們好好聽。”
李嫣然站起來,舉起酒杯:“說正事之前,我先敬‘四老’三杯酒。”
“好,三杯!”爺爺第一個響應。
“第一杯酒,首先敬‘四老’精神愉快,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嫣然喝了。
爺爺一仰脖子倒進嘴裡,姥爺看看親家也跟着喝了。奶奶,姥姥都呷了一小口。
“第二杯酒,‘四老’年輕時都非平常之輩,都是時代的先鋒,工作上的楷模。當今又趕上一個好時代祝你們繼續革命不停步!”
奶奶嘆口氣說:“現在老了,不停步也得停步啦!”
“奶奶,我是說在思想上不能停步,要保持思想上的先進性。要接受新理念新思想。”
爺爺緊跟嫣然應和道:“是啊,人老了,思想不能老。”
李嫣然說:“爺爺說得對,接着敬第三杯酒,這第三杯酒就是請‘四老’支持我的工作。”
“支持,支持,做後勤服務工作,讓嫣然沒有後顧之憂。”姥姥搶先表態。
嫣然停了停鄭重地說:“我要向‘四老’宣佈一件大事,這是我經過認真思考反覆論證過的大事,你們必須支持。”李嫣然停頓了一下,不無幽默地說,“你們‘四老’必須表態支持或者如何支持,不準唱反調,甚至不能表現有任何牴觸情緒。用官場的話說叫‘貫徹政策不折扣,落實政策不猶豫,執行政策不含糊’。”
姥爺急了說:“嫣然啊,什麼時候練得會耍嘴皮子啦?別抖包袱,直接告訴我們得了。”
嫣然說:“我不是賣關子,抖包袱,我是先打個預防針,怕你們不接受。”
“接受,接受,快說吧,說完好喝酒!”爺爺催促說。
“你就知道喝酒!”奶奶瞅了爺爺一眼。
“我要辭職!”嫣然果斷說。
“啊?……!”四老都目瞪口呆了。
“我要自己辦一個農場,自己創業!”
四老都沉默了,用驚訝的目光看着李嫣然,好像要從她的臉上,目光裡發現什麼秘密或異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