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嘉禾用大麻花,並沒有想“養兵千日”,大麻花在他眼裡也沒有“養兵千日”的價值,田嘉禾是要現餵雞現下蛋。
服裝廠資金週轉開始吃緊,發出去的服裝因爲質量問題有退貨,田嘉禾召集廠科室以上幹部開會。
田嘉禾開會有要求,所有的幹部都必須站着,而且要立正。
聽他訓話,他開會的主要內容是罵人,大官挨大罵,小官挨小罵,無官不捱罵。
“都給我聽好了,我辦這個廠,是爲了大家發財的。怎麼才能發財?大家要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用,猴子拉犁齊擡腿。現在看看,你們是怎麼幹的,他媽的專門使歪脖子勁兒!我告訴你,誰要是給我玩邪的,那就沒有你的好果子吃。今天你們都給我說說各人是怎麼幹的,好好說,別糊弄我。本元,你是副廠長,專抓生產和後勤,你先說你的吧。”
田本元低着頭想了想說:“我天天靠上,早晨早來,晚上晚走……”
“啊呀,我的親孃!”田嘉禾誇張地驚叫起來。
田本元不敢作聲了。
“想不到你這麼努力啊,真是虧待你啦!我怎麼沒發現啊?你這麼好,怎麼人家把咱的貨給退回來啦?”
田本元不吭聲。
“說說,怎麼把貨退回來了?你他孃的早出晚歸!早出晚歸幹什麼?忙什麼?忙着搞破壞?我今天把話撂給你,再要是有退貨,你自己拿回家去,免費給你娘作送老壽衣用。”
田本元被罵得臉色煞白,恨不得找個鼠洞鑽進去。
“劉增德,你說說業務科的工作吧!”
劉增德慢吞吞地說:“業務科……,哎呀,怎麼說法呢?也是努力地工作,說實話老闆怎麼安排堅決執行。今後一是狠下力氣搞銷售。”
“你搞銷售,賣出去不用往後要錢?如果是光往外賣,不往家收錢,還用你銷售?錢,回收的怎麼樣?”
“百分之八十的錢已經收回啦!”
“收回那點鳥毛錢好乾什麼?做生意要用別人的錢再生錢,抱人家雞下自家的蛋。現在要擴大生產你必須給我搞到錢,實話砸給你,十天內我要二十萬。”
在場的人一聽都驚了,暗歎:“二十萬從哪裡來啊!”
誰知道,劉增德卻爽快地答應了:“好,二十萬!到期請老闆點錢,一個大子也不少。”
“哈哈,本元兄弟,聽聽。增德說什麼啦?二十萬,一個大子也不少。你還給我出次品?”
“我向老闆保證,一件次品不出。誰他孃的給出了次品,誰就拿回家給他娘做送死的壽衣!”
“哈哈……”一下子鬨堂大笑。
“散會!各人回去好好幹吧。幹好了,大家都發財。”
田嘉禾宣佈散會。
會後,劉增德立即單獨找到大麻花。
“老楊,今天我在會上接這個差使怎麼樣?”
“增德,老闆讓你籌辦這麼多錢,你到哪裡去弄啊?我們一聽都嚇懵了。”
大麻花說這話時還有點吃驚,
“這有什麼可怕的?”劉增德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不可怕?你看見老闆罵本元那個樣子,多兇啊!我站在最後邊都害怕。萬一到時候你給他籌不到錢,那可怎麼辦啊!”
大麻花真是爲劉增德擔心。
“老楊,你想想,沒有把握的事我敢幹嗎?沒有金剛鑽,我就不攔這瓷器活啦!”
“是啊,也就你敢攔,......要不老闆最信任你啦!”
“其實,不是我有能耐,是咱業務科有能人。”
“誰,咱業務科除了你還有誰呀?”
“老楊,實話告訴你吧,這件事,非你辦不成。”
“我?我能辦什麼?你看看有誰瞧得起我?”
“這一次是你露臉的時候了,咱身邊就有財神,還愁籌不到錢?有銀行咱還怕沒有錢?”
“你是說貸款?能貸出來?我看見外村有人來找老劉送上禮都不行。老劉那人不辦事。”
“沒有不辦事的人,什麼事都不辦那他不就成廢物了?他還能這樣風風光光的?只不過是他辦事得分人去,這次你去找他,他一定辦。”劉增德很有把握。
“我怎麼說?我覺着都不好意思開口。”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開口的?很簡單嗎,廠裡需要資金,業務科把任務派給你。”
“萬一他不辦呢?老闆不能罵我?我不……,我不敢!”
大麻花忽然像踩着地雷似的連忙後退。
“老楊!”劉增德臉色嚴肅了。“這是業務科的任務,你是業務科的人,你在業務科幹什麼來?你的名能在業務空掛着?”
“我害怕老闆。”
“與老闆無關,你只要去找老劉就行了。”
“老劉在這方面難說話,我怕他不答應,那我可就慘了。”
“你只要去找老劉把這事告訴他,你找他了,就算完成任務了。成與不成不關你的事,在老闆那裡我頂着。我一個大男人不能讓女人擔責任。”
“我不會開口。”
“就說業務科讓你來辦,不是個人的事。要貸二十萬,說完就行了。”
“他不答應呢?”
“你就說不答應算完,然後你馬上就走,一個字也不說,一走了之。”
“好,我就照你說的辦。增德,咱廠裡你最好,對人好,心眼兒好。”
大麻花心裡有底兒,好好記着增德的話。
在正常的工作時間,大麻花找到了老劉。
“老劉,今日業務科派我來找你談工作。”
“……”老劉驚訝地看着大麻花。
大麻花一本正經地說:“廠裡資金緊張,想貸款,貸二十萬。請你幫忙。”
“什麼……?二十萬。”
老劉連考慮都沒考慮就否了,“不行,貸個一萬兩萬的還可以考慮,二十萬全鎮一年的指標纔有多少?”
“你不貸?”
“不是不貸,你也經常看見,哪有貸這麼多的?”
“真的不貸?”
“頂多三萬。讓他們打個報告吧,行裡頂多能批三萬。”
“二十萬,少了不行!”
“二十萬,沒有。”
“好,不貸算完。”
大麻花一甩手,走了,頭也沒回。
老劉也沒當回事,因爲在工作中這樣事情遇見的多了。
到中午,大麻花沒來做飯,以爲有什麼特殊事情,老劉自己將就着吃了一點。
晚上,好做飯了,大麻花還沒來。
老劉這才覺着情況不妙,擔心大麻花不來做飯,就主動找上門去。
“你來幹什麼?”大麻花在院子裡攔住了老劉。
老劉嬉皮笑臉地說:“沒飯吃了,來找飯吃。”
“沒良心的人吃什麼飯!別吃!”
“沒良心的人也不能餓肚子啊。”老劉仍陪着笑臉。
田本發從屋裡出來,說:“老劉,今晚在這裡吃吧。”
“老田你家裡有酒嗎?”
“有,有,還是上次你和增德,本元來帶的。今晚咱倆人喝。”
“好,咱倆人喝。有菜嗎?”
老劉也不管大麻花的臉色,跟着田本發進屋。
田本發一見老劉要跟他一起喝酒,自然是樂開了花,他吩咐老婆:“老楊,再添兩個菜。今天高興,我和老劉好好喝點。”
“田本發,我給你添兩個菜?”大麻花瞪着眼咧着嘴問。
田本發只顧高興了,也沒察覺出來大麻花的臉色,不知好歹地說:“是,簡單點行了。老劉也不是別人,隨便做兩就行啦!”
“好,你們兩人等着,我去給你們盛兩盤狗屎吃。還吃菜,吃狗屎都多了。沒良心的東西!”
老劉也不生氣,“本發,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咱兩個大男人家,有手還能餓死?自己做。”
田本發難爲情:“老劉,我在家從不做飯,不會炒菜。”
“我來!”老劉起來,到飯廚裡一看,有雞蛋蝦皮。“本發,你燒火。”
“好,我就會燒火。”田本發點火。
老劉麻麻利利打雞蛋,倒油……三下五除二,蝦皮炒雞蛋一個菜出來了。
“本發搗蒜!”老劉吩咐道。
“好,搗蒜。”田本發“吧唧,吧唧”地搗蒜。
老劉“啪、啪”,拍了個嫩黃瓜,黃瓜拌蝦皮又一個菜成了。
“四個菜成了。本發,咱喝?”
“喝。”
兩個人倒上酒,喝起來。
大麻花一看不幹了,你倆又吃又喝;我乾瞪眼。
也氣沖沖地過去坐下,倒上酒喝起來。
田本發怕老婆喝醉了,還想攔擋,結果招來了一頓臭罵。
老劉和田本發親兄弟般推杯換盞,這讓田本發受寵若驚,激動萬分。
大麻花賭氣一個人喝,不跟他倆搭腔。
田本發酒量差,喝得又實在,不一會兒酒醉了。站起來歪歪弄弄地上了炕,還在掛念着老劉,嘴裡嘟嘟噥噥地囑咐大麻花:“老婆,你陪老劉喝,我不行啦。把老劉送回去……別讓他也喝醉了。”
老劉也不喝了,用眼神示意大麻花跟他走,大麻花不理他。
老劉就說:“我要走了,該回去啦?”
“你走啊,誰留你啦?”
老劉走出屋,大麻花不動。
老劉就站在門口狠狠地向大麻花招手,大麻花一點反應也沒有。老劉就返回屋裡拖她,又怕田本發聽見。
兩個人就推推拉拉,不小心把酒瓶從飯桌上碰下來打碎了。
“老劉,喝醉了吧?把什麼摔碎了?……沒事……喝。老婆陪着喝。”
老劉放開手到院子裡,大麻花跟出來說:“你走吧!”
老劉也不說話,攔腰把大麻花抱起來。
大麻花用力掙扎也無濟於事,老劉酒後一股蠻力像老鷹叼小雞一樣把大麻花抱到廚房。
“你瘋啦?這裡面怎麼能行!”大麻花很生氣。
老劉沒聽見似的,一看沒處放大麻花,就乾脆放到草堆上。
大麻花拼命地反抗,兩個人在草堆裡滾起來,最後還是大麻花屈服了,“不行,換個地方。”
“好,還是去我那裡吧!”老劉鬆開手,把大麻花扶起來,爲她拂去身上的草。
“今晚算了吧,你喝多啦!”
老劉又要抱大麻花,大麻花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明天晚上,明天晚上。”
“不行,我等不到明天啦!”
“今晚上堅決不行,我不方便。”
“騙我,纔過去幾天?就是上個星期的事。”
“我不想,今天沒興趣。”
“你生氣啦?就是爲了二十萬?不就是二十萬嗎?我明天就去辦,現在高興了吧?跟我走吧!”
大麻花仍沒有反應,站着不動。
“你不去,我就不走啦!”老劉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好好,真拿你沒辦法了。你先走我隨後就去。”大麻花知道老劉今晚上是不會這樣走的。
“好,我先走。你不去,我還回來。”
“不準回來,我去就是啦!”
“好的!”老劉爽快地答應了,急匆匆地走了。
老劉走後,大麻花敞開街門,站在門口往外望望。
夜已深,街上寂靜無人。
她急匆匆地去老劉那裡,直接推門而入。
老劉早在門內等她。
大麻花一進門,老劉就趕緊把街門鎖上,攔住大麻花就動手。
“急什麼急?進屋再說!”
老劉早已把牀鋪好了,大麻花脫光了進了被窩……
老劉還在下面刷牙,大麻花急着問:“這二十萬你說準了一定辦?”
“啊呀,我的親姑奶奶,你不提這事行嗎?說好了明天一定辦!不準提貸款的事啦,現在我要好好地舒服舒服,來吧。”
老劉急急忙忙地收拾完,三把兩把就脫了衣服,像是猛虎撲食一樣撲到大麻花身上……
次日的上午將近九點了,劉增德在辦公室裡坐不住了,他在等大麻花的消息。
大麻花跟老劉纏打了一夜,等起牀時天已大亮。
大麻花蓬鬆着亂麻似的頭髮,眯縫着半睜半閉的眼去找臉盆,胡亂地搓了幾把。
眼才睜開,拿梳子把亂髮颳了刮,用髮卡簡單地一卡。
老劉還在睡覺,大麻花給他鎖上門就到廠裡去了。
劉增德看着滿臉疲倦的大麻花,心裡有底了。
“老楊,貸款的事兒辦得怎麼樣啦?”劉增德開門見山地問。
“老劉說今天上午他去鎮上,下午讓咱去交貸款申請辦手續。”
“什麼時候提款?”
“最快今天下午就可以提款,最晚明天。”大麻花說得很有把握。
“老楊,我說對了吧?以後你就知道怎麼辦了。辦什麼事都一樣,不要自己先把自己難倒。”
“他開始也不給辦……”
“最後不還是辦了嗎?”
“增德,你不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
“任何事情都是要有難度的;如果是很容易地話,那還需要你嗎?找小軲轆去辦不就行啦!哈哈……”
“我費了老半天的口舌,最後都惱火了。”
“你第一次,這就是辦得很成功了,老闆一定會高興。”
“增德,他只要別罵咱就行啦!”
“我去跟老闆請示請示,看下午派誰去辦,接着提款。”
“老劉說,要我去。”
“得找個辦事牢靠的,跟你一起去。你一個人帶那麼多錢,我不放心。”
“咱倆去吧,我願意跟你去。”
劉增德跟田嘉禾彙報了貸款的事,田嘉禾說:“行,下午你和玉清去吧。”
劉增德下午就叫了車和玉清、大麻花一起去鎮上辦了貸款手續,提了二十萬現金回來。
這麼多嶄新的票子,捆得方方正正的像木板方塊一樣,大麻花第一次看到這麼多錢,激動地心“砰砰”直跳。
田玉清把錢裝到兜裡後,她趕緊接過來抱在懷裡,生怕這些錢長了翅膀飛走似的。
貸了二十萬元款,大麻花很高興,滿面風光地走在廠裡逢人就愛說說笑笑,變得更開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