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矯情嗎?喬苒輕哂了一聲不置可否的出了門。
疑惑就此已經全數解開了。
不過,她沒準備現在將案子了結了。案子一旦了結就不屬於大理寺管轄,犯人要提交刑部,到時候再想插手便不容易了。
所以,她還在等,等甄仕遠所能試探到的薛女官的反應。不過,就如甄仕遠說的那樣,總帶着一張“端莊大氣”面具的薛女官早已修的泰山壓頂而不改其色了,要從她臉上看出幾分端倪並不是一件易事。
喬苒站在後衙連接前頭的天井處想着事情。
“喬大人。”徐和修拿着一卷卷宗經過時見她站在原地發呆,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問道,“你在做什麼?”
眼前的女孩子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是個未及笄的少女,但少女懷春發呆這種事放在她身上總覺得怪怪的。
旁的小姑娘發呆或許會想風花雪月的事,她發呆想的事恐怕一般男兒都要可怕的多。
被他這麼一晃回過神來的喬苒“哦”了一聲,望了望天,道:“酉時了,該下值了!”
這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反應看的徐和修目瞪口呆:“喬大人,你這到點下值不多留一刻的工夫還當真是大理寺第一人。”
“事情辦完了還留在衙門做什麼?”喬苒笑了笑,順口問了他一句,“你做什麼去?”
徐和修嘆了口氣,道:“還能做什麼?將元亨錢莊的案子卷宗整理一番,看看有無漏洞什麼的送到甄大人那裡去。”
喬苒記起元亨錢莊那個案子被擱置了:原本是要去工部拿卷宗的,豈知工部庫房的大部分卷宗都受潮發黴了,眼下正在調動人手幫忙修復卷宗,自然沒辦法外借,案子也因此陷入了停滯之中。
話說回來,這個案子還真是一波三折,每每甄仕遠鼓足氣準備有所動作時,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意外讓案子停下來。
不過這意外看起來沒有什麼問題。因着先前長安大雪不停,不止是工部,其餘衙門就連大理寺也有不少卷宗受潮,不過好在大理寺官員們常去庫房借來卷宗看,一直有翻閱什麼的。
是以除了某些總是積壓在角落裡沒什麼人翻閱打理的卷宗受潮嚴重之外,其餘的卷宗倒是還好,尤其是經常被借閱的那等卷宗,翻得越勤快的便越是沒有受到波及。
工部庫房的卷宗受潮已經嚴重到無法外借了,可見這一次其遭受潮害的嚴重。當然,這也可以看出大多數人,就連工部衙門自己的官員似乎都對自家衙門庫房裡的卷宗不是很重視。
卷宗借不到,徐和修便只能重新將手頭現有的資料翻查一遍了。而這些事瑣碎繁雜叫人看的昏昏欲睡。
整理了一天,徐和修已經整理的睡眼惺忪了,真可謂越是翻看的認真,人也越是睏乏。
說話間徐和修便伸手打了個哈欠,道:“下值之後我準備去找解之喝一頓……”
“我也要找他,不如一起吧!”女孩子說道。
徐和修聞言一驚,似是嚇到了,他想了想道:“那個金陵來的老大夫不是昨日來找你了嗎?你今日不用同他逛逛,以盡地主之誼?”
“你說馮老大夫啊!“喬苒攤手,笑道:“我讓紅豆他們陪着馮老大夫逛去了。”
徐和修“哦”了一聲,看到面前站着的女孩子,臉上突地一喜,他咳了一聲,正色道:“從這裡去天師道也要走上一段路呢,不如我們去百勝樓等解之?”
每每喬大人在,這個素日裡難得坑到一回的解之都會變得無比大方。原本念着囊中羞澀,他是準備去尋個路邊的小酒館同解之喝酒來着,不過喬大人既然在,路邊小酒館自然是不行的了。怎麼好意思讓人家女孩子跟着他們在路邊小酒館吃飯呢?這是不對的!徐和修心裡底氣十足。
喬苒瞥了他一眼:徐和修真是心裡想什麼都寫在臉上了。不過,作爲徐氏子弟,京城第一等的權貴門閥,徐家真可算是清流了。
“難怪你十妹妹要寫話本子賺錢了。”喬苒道,“確實是節儉。”
“十妹妹可不節儉!”沒想到這話一出,徐和修便冷哼了一聲,隨即對喬苒道,“喬大人,你可知昨日在聚寶行一年一度的拍賣會……對了,喬大人,你可知道聚寶行的拍賣會?”
女孩子看着他搖了搖頭。
徐和修見她搖頭,頓時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後帶了幾分得意的問她:“聚寶行是城中最大的典當行,在大楚各地都有分號,你們金陵也有的,你先前沒見過嗎?”
喬苒搖頭,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說道:“你忘了嗎?我在金陵可是被大家說是長在外郊的鄉下人的,我怎麼會懂這些東西?”
什麼鬼的鄉下人!徐和修聞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對着女孩子一本正經的樣子,無力的擡手扶了扶額,而後才道:“總之,就是個很有名的典當行,每年都有一次拍賣會,拍賣會上露面的可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放到外頭的珠寶鋪、首飾鋪什麼的可都是能比作鎮鋪之寶的。”
鎮鋪之寶……喬苒抿了抿脣,哦了一聲,道:“這麼多的鎮鋪之寶想來這價錢也是極好看的,所以徐十小姐在昨日的拍賣會上出手了?還拍了一個很貴的玩意兒回來?”
“豈止是很貴,你可知曉她拍了什麼?”徐和修說着眼裡便不由自主的染上了幾分怒氣,似是一想起此事火氣就上來了,“她拍了一塊前朝左公配在身側的印章!”
女孩子面色依舊平靜的看着他,開口問道:“前朝左公配在身側的印章是什麼東西?”
這樣平靜的樣子讓徐和修只覺的嗓子口堵了塊石頭一般,憋屈的慌。
誠然,能看到素日裡沉着冷靜,幾乎無所不知的喬大人難得這般虛心的向他詢問,按說正是炫一把“學識”的好機會,可一想到即便解釋清楚了,對於她這等不懂其價值的局外人恐怕也無法理解其珍貴,他便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前朝左公是個赫赫有名的工匠,他是……額,匠作監董大監你知道吧!”徐和修儘量尋着她能知曉的人作比喻。
果然,一提到董大監,女孩子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是個董大監那樣厲害出色的工匠吧!”筆下文學
“不,不對,董大監怎麼能跟左公比?”徐和修聞言忍不住忙糾正她的說辭,道,“當然,董大監也是極其厲害的,說是當世最厲害的工匠之一也不爲過了,可這還是不一樣的。不管本事、能力還有地位,董大監都是不能跟左公相比的。喏,就如解之也不錯,但是同廟裡供奉的張道陵還是不能比的。”
“我懂。前人是要尊重的,”女孩子說道,“不過,張解很厲害的。”
偏心偏的如此明顯!徐和修額上冷汗涔涔,無奈的揉了揉眉心:“這個比喻也不恰當,總之左公的厲害有人稱其前後三百年,無出其右者。”
喬苒道:“那可不一定,後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自然能看的更遠。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根本沒有辦法比的。”
徐和修一陣頭疼,決定繞過這個話題,咳了一聲,言簡意賅的做了總結:“總之,左公就是個很厲害的工匠,這次拍賣的是他常年懸在身側的印章,又稱‘左公印’,不少民間收藏大家都在找尋這枚‘左公印’,號稱左公印在古印章中的地位就如同《蘭亭序》在書畫中的地位……”
“你早用這個比喻我早聽明白了。”女孩子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幽幽道,“總之就是天下第一印對不對?”
徐和修聽到之後連連點頭,不過隨即似是又想到了什麼一般,搖頭道:“也不能這麼說,天下第一印應該是陛下手中那塊纔是。”
國璽。喬苒失笑,不過對此毫無異議。這話真沒錯,比之收藏大家才懂得左公印的價值,國璽的價值可說普天之下沒人不懂的,這是一塊可攪動天下風雲的印章,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印。
“所以,徐十小姐將左公印拍了下來,花了不少錢財吧!”喬苒問他。
“是啊!”徐和修聽她重新提起“錢財”一事,眼眶都紅了,“我們徐家兄弟姐妹之中,身上最闊綽的就是十妹妹了,尤其自她寫了那話本子之後,更是日進斗金,就爲了一塊左公印,我瞧着她房裡的東西都快搬空了……”
爲了一塊左公印搬空家當,想到“自小便知錢財來之不易”的徐和修當時痛心疾首的表情,喬苒安慰他道:“左右你十妹妹花的也不是你的錢,你便算了吧!”
“十妹妹先前答應我今年生辰要送一塊上等磨硯給我的。”徐和修憤怒的瞥了眼喬苒,道,“現在沒了,怎麼能說花的不是我的錢呢?”
這就是他的錢好不好?
喬苒默了默,道:“那能怎麼辦?花都花了,再者說來,千金難買我樂意,你十妹妹喜歡,便隨她去了吧!”
原本不過是隨口一句安撫,哪知這話一出,徐和修更憤怒了,他道:“若真是她自己喜歡倒也罷了,可偏偏這左公印根本不是爲她自己拍的,而我就偏偏知道這麼個喜歡左公印的人……”
看着徐和修臉上覆雜難言的神色,喬苒一瞬間忽然明白了什麼,脫口而出:“謝承澤?”
“不錯!就是謝承澤!”徐和修恨恨道,“十妹妹是爲他拍的,這要是個同我不熟悉的男人,我非得暗地裡找人套麻袋揍他一頓不可,可偏偏這個人又是承澤,還揍不得,可叫我氣壞了!”
喬苒默了默,道:“你十妹妹和謝承澤感情好,也是一件好事,作爲兄長,你該心胸寬闊些纔是!”
徐和修哼了一聲,道:“昨日拍賣會上的傻子可不止我十妹妹一個,那左公印是昨日全場拍價第二高的,全場拍價最高的是一套前朝著名的女匠公孫娘子花了十年時間打造的一副全套的頭面,也不知哪個紈絝拍的。”說着,他不由有些幸災樂禍,“我十妹妹是自己賺的錢財,將自己的家當搬空了也還是被家裡說了一頓,我可要打聽清楚是哪家紈絝拍的,回頭讓解之幫忙將消息透露到他家裡,那紈絝非得被家裡長輩打殘了不可。”
喬苒道:“……興許人家是深情想要給心上人一個驚喜呢!”
“一個拍了送給女子,一個拍了送給男子。”徐和修哼了兩聲,道,“民間野史還有傳言說左公同公孫娘子是相好,昨兒的拍賣會真是盡看這些膩歪事了,待到見了解之,我非得跟他說道說道。”
喬苒笑着搖了搖頭。
那邊被自家十妹妹搬空家當卻不是爲了他這個兄長刺激到的徐和修嘀咕了幾聲,忍不住有些費解的問喬苒:“你們女子都喜歡這樣讓人一擲千金來着?”
如果都是這樣……徐和修有些害怕,他手上是很拮据的,真要一擲千金,如果不是家裡幫他定親,要他自己找的話,估摸着這輩子都要打光棍了。
“旁人我不知道。”喬苒想了想,道,“看人吧!若是心悅之人送的,不管什麼,只要是他上了心,盡力爲我弄來的我都喜歡。如果不是心悅之人送的,那隻會徒添煩惱。”
這話聽的徐和修更愁了:“你這說的同沒說一樣啊!”
喬苒攤手:“這本來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事啊!”
徐和修擰了擰眉,沒有說話。
同唐中元說了一聲之後,喬苒和徐和修出了衙門便往百勝樓走去,一路上,徐和修還在念叨,想來是真被昨日聚寶行拍賣會上的事刺激到了。
直到進了百勝樓,徐和修還在念叨着:“我定要將昨日十妹妹做的事同解之說道說道,還沒嫁過去呢!就肯爲承澤散盡家當了,若是當真嫁過去了,那還了得?”
喬苒隨口嗯了一聲和徐和修跟在夥計的身後去了樓上的雅間, 推門進屋,張解已經到了。
桌上早擺上了小菜點心,徐和修匆匆掃了一眼,臉上不由多出了幾分瞭然的得色。
每一樣都是百勝樓最近的新菜式,就知道有喬大人在,解之定然格外大方。
早知如此,應該讓十妹妹像解之學一學,真要討承澤歡心,不一定非得左公印嘛!別的也是可以的。
今日的張解似乎與平日有些不同,他臉上多了幾分笑意,抱着一隻雕花檀木盒子走至喬苒身邊,道:“我有一物想要送給你!”
送東西?徐和修回頭看了過去,正見那隻雕花檀木盒子被打了開來,盒中珠翠環繞,打開的一瞬間,滿室一亮。
一套華麗的女子頭面靜靜的放在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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