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小姐,有話直說無妨,”掌櫃在桌邊坐了下來,手邊的架子上堆滿了近些年月的賬冊。他親手爲她倒了杯茶,而後坐了下來,開口道,“這裡沒有外人了。”
“好。”喬苒點了點頭,看向掌櫃,“我想問的是一件舊事。”
掌櫃端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哪家的?”
“喬家。”
喬家?掌櫃手裡的動作一頓,在看到眼前的女孩子時,驀地反應了過來:“你……你難不成就是那個喬小姐?”是了,聽說那個喬小姐生了一張好相貌,眼前這個女子姓喬又生了一張好相貌,問的還是喬家的事,不是那個喬小姐又是哪個?
“我就是那個喬小姐。”喬苒點了點頭,看向掌櫃的,“所以,喬家的事能不能說?”
掌櫃爲難了片刻,看到她手裡那個“麪疙瘩”時,還是輕咳一聲,出聲道:“喬小姐想問什麼?”
“我祖母當年病重吃的是你元春堂的藥對不對?”喬苒問。
掌櫃忙道:“我元春堂的藥沒問題,只是來福這小子看碟下菜,掉包而已,喬家的東西他可不敢下手。”
“我知道,我是想問聽聞我祖母當年吃了你家的藥,病曾有過起色。”喬苒手指落在桌面上輕輕釦了扣,“這種重病有起色的事並不常見,你應該記得住的。”
掌櫃沉默的看了她片刻,忽地起身,到一旁的賬冊架子上翻了起來,不多時,就從書架上取下一本賬冊遞了過去。
“那一年喬老夫人和當年的喬二小姐幾乎是前後腳出了事,喬二小姐過世之後,喬老夫人沒多久也生了重病,一直到年關時纔有了起色。”掌櫃長長地嘆了口氣,那一年他時常往喬家跑,家裡人生了病,那種氛圍真的不見好,以至於人踏進去就想逃離。
“可這起色也不過維持了半個月,”掌櫃道,“喬老夫人還是去了。”
“喬老夫人她們是什麼病?”喬苒問他。這掌櫃方纔說的與喬墨說的不謀而合,可見這掌櫃的並沒有在此事上說謊,也沒有說謊的必要。
“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夫說是心病,要養着,就是累的、氣的、憂的,心裡有心事。”掌櫃道,
“要養着的那種病。”
人說心病還需心藥醫,連這心藥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女孩子聞言倒沒有再問,手裡翻賬冊的動作卻未停,翻了好一會兒之後,她在其中一頁上停了下來,指向其中那一項的藥材問他:“這血人蔘爲什麼要以硃砂圈出來?”
就知道這個女子不是尋常人!掌櫃心中一跳:同當年那個喬大小姐一般,心比比干多一竅的人物,糊弄不過去。
他低頭沉默了片刻,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此事不能對外而言,這是當年喬老太爺、喬老夫人還有喬大小姐再三叮囑過的。”
“我不是外人,你同我說不要緊。”喬苒盯着他道,“此事我不會說的。”
“喬小姐確實不是外人。”這位喬小姐雖說同現在喬家當家的喬大老爺關係惡劣,但同喬大小姐,也就是如今的方大夫人關係極好,如此想來,此事同喬小姐說一說確實無妨。
掌櫃放下手裡的茶盞,看向她:“這血人蔘並不是生在地裡的血人蔘。”藥鋪裡確實有血人蔘這種藥材,但喬家當年用的血人蔘可不是這種藥材。
“我給的只是尋常的百年人蔘。”掌櫃道,“後來喬家拿走了卻沒有立刻開動。我當年也只是覺得奇怪,有一回去喬家送藥,正撞上了拿着那隻人蔘錦盒的嬤嬤,一個不留神那嬤嬤跌了一腳,那人蔘險些落了地,是我接住了。”百年人蔘可不是普通玩意兒,他當時着急,便伸手去接了,而後也巧巧看到了那微微開合的錦盒中的事物。
“裡頭是一枚赤紅色的人蔘。”掌櫃臉色漸漸發白,彷彿記起了當時的一幕,“我當時沒忍住問了一句這人蔘怎的沒有給喬老夫人服下,那嬤嬤就說是被人拿去用秘藥浸泡了。”
“那哪是秘藥啊!”掌櫃說到這裡聲音也不由自主的揚了起來,“血腥味。不會有錯的,那是人血啊!”開藥鋪的也分藥辨藥,久而久之,他便練出了一隻好鼻子,靈得很。
“所以你懷疑這血人蔘是用血浸泡過的百年人蔘?”喬苒問他。
掌櫃忙不迭地點頭:“那是人血啊!想想都嚇人,且自那一日過後沒多久,快不行了家裡都開始準備後事的喬老夫人身體居然當真有了起色,我還在想什麼血那麼厲害,泡一泡人蔘居然連將死之人都能救活……”
喬苒眸中閃過一絲異色。聽掌櫃又嘆了一聲,道:“結果沒多久,喬老夫人還是死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喬苒合上賬冊,收了起來。
掌櫃有些遲疑的看着她,遲疑的伸出了手:“喬小姐,這不大好吧!”
女孩子輕輕釦了扣桌面,口中吐出了兩個字:“燕窩。”
“那算了吧!一些陳年舊賬而已。”掌櫃咳了一聲,收回了手,又問她,“喬小姐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有。”喬苒點了點頭,向他看了過去,“方家二小姐到底是什麼病?”瞧昨天那夥計吹的天花亂墜的也不知道幾分真假,這掌櫃嘴裡說出來才更靠譜一些。
“說不上來,”掌櫃有些犯難地嘖了幾聲,“瞧着也是心病,喬小姐你是不知道啊!心病這種最是難醫了,我這些年也瞧過不少了。”
也是心病嗎?喬苒腹誹:這還真是巧了。
“能救的回來嗎?”喬苒又問。
掌櫃攤手:“喬小姐, 我是個藥鋪的掌櫃,不是大夫。心病還需心藥醫,找到心藥就好治了唄!”找不着,方家也要開始準備後事了。
還真是巧了,一個兩個的,都患上心病了。若說她的生母喬二小姐是因爲被拋棄,未婚先孕生出心病的話,喬老夫人大抵也能解釋做因爲喬二小姐的死,白髮人送黑髮人生出心病。那麼方秀婷呢?她有什麼心病?喬苒百思不得其解。
見喬苒不說話,掌櫃也不敢多言,又不能催她出去,只得在一旁時不時的瞟她幾眼。
正在此時,外頭來福的聲音響了起來:“掌櫃的,喬家來拿藥了。”
才說完喬家,外頭便來了一句“喬家”,裡間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還是掌櫃率先反應了過來,輕舒了一口氣,對喬苒道:“是先前就訂好的安胎藥,喬大夫人有了一個月的身孕,喬家是來取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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