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騎兵們發射過後,抽出尖銳的騎劍,以右臂平舉,長長的隊列之中,似乎憑白長出了尖利的牙齒一般,這種騎劍有厚實的護手,劍身窄而尖銳,和戚刀改厚的騎刀完全不同,銳利輕捷,也是配合獵騎兵的戰爭特性來使用,在訓練時,這種騎兵可以戳刺,也可以揮斬,要求每個騎兵,能夠在高速行進的馬上,戳刺中木樁或劈斬得中,能夠傷敵,自己不墜落馬下,不脫手,便是基本合格。
現在在高速的戰馬之上,眼看着對面的虜騎人仰馬翻,每個獵騎兵心中都是涌起一種狂熱之極的情緒,他們更快的催動戰馬,終於衝入敵陣!
兩邊的陣列,原本是蒙古人氣勢洶洶,受到一輪槍擊,兩輪炮擊,北虜這邊最少有過百人被打落下馬,還有近百人受傷,無數馬匹倒伏在地,人在地上翻滾,這當然嚴重影響了蒙古人的陣列。
相形之下,獵騎兵衝入的時候,陣列仍然保持幾乎完好,在衝入的同時,每個人都是將自己手中的騎劍相準了目標,惡狠狠的遞了過去。
只有少數蒙古甲騎在試圖還擊,但在整齊的騎陣面前,個人的武勇毫無意義,鋒銳的騎劍如切豆腐一樣,將試圖反抗或是躲閃的北虜捅了個對穿,幾乎很少有一合之敵。
身爲主將,佟士祿在這種局面徹底得到控制,戰爭的勝利果實已經在手的時候,終於是忍不住衝了上去。
他卻不是手持騎劍,身爲本鎮武力最強的武將之一,佟士祿使用的是一根沉重的狼牙棒,只有這種純精鐵打成的沉重兵器,才能使他的力氣發揮出來。
左手盾,右手棒,他盯準的是一個身形如巨靈神一般,赤紅色的圓臉上肌肉能鼓出來感覺的一個北虜壯漢,對方手中是一柄尖利銳鋒的厚背順刀,手中也一樣有一面盾牌,在佟士祿如毒蛇一般眼神盯上此人之後,這個北虜壯漢也是盯住了他。
幾乎是一樣的霸道和果決,兩個人瞬間就撞在了一起!
“轟!”
兩面盾牌同一時間被舉起,兩人的兵器,也是同一時間斬向了對方!
馬身錯開,騎術精湛的兩人都是最大角度的調整了戰馬的姿態,佟士祿是進攻的一方,馬身斜斜向前,他的人利用腰力,左手盾牌向前,右手的狼牙棒惡狠狠的砸在對方的盾牌上。
硬木所制的盾牌蒙着多重牛皮,這種盾牌可以輕鬆的擋住弓箭和刀砍,但在沉重的狼牙棒打擊下,一棒下去,立刻粉碎!
同一時間,對方的厚背大刀也砍穿了佟士祿的盾牌,在佟士祿一棒打中對方左手的同時,自己的左手也被刀鋒所傷。
“狗日的!”
佟士祿大怒,沒有去看傷處,傷處溼漉漉的,卻不怎麼痛,料想沒有傷到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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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棒接一棒的打過去,沉重的狼牙棒被他揮舞的如同草木一般輕巧,對方失了盾牌,左支右拙,根本無法阻擋攻
擊,佟士祿先是砸中對方的肩膀,將這個鐵塔般的漢子砸歪了半邊,接着順勢再砸上,一棒砸中對方的腦袋,在中棒的時候,這個蒙古壯漢發出牛一樣的吼叫聲,整個頭部被砸的稀爛,鮮血透過頭骨向半空激射,接着便是頹然倒地,立刻就死挺了。
“好痛快!”
在佟士祿的四周,到處都是拿着騎劍戳刺劈砍的人羣,蒙古的甲騎中不乏騎術高明,格鬥技巧過人的精銳,但在獵騎兵們完好的陣列和鋒銳的騎劍面前毫無抵抗之力。
整個北虜陣列,如同被一柄巨錘擊打的生鐵,不停的彎下去,再彎下去。
終於,在一個旗隊的獵騎兵不停的射擊下,炮組又向北虜密集處再次開火,在砰砰的炮火響起來之後,北虜大隊崩潰了。
卜言兔就被裹挾着逃走了,他們的逃跑方向是東側的農田,雖然有龍騎兵們迎面而來,但相比較那些穿着根本砍不透的重甲的重騎兵,龍騎兵那一列似乎是最容易突破的。
殘餘的人羣三五十人或是十幾人一羣,根本談不上什麼隊列了,整個陣列滾湯潑雪般的消融了,只剩下不到五百人如田野中竄逃的野兔一般四處逃竄着。
龍騎兵在接近戰場之後也是再次整隊,這一次卻是整個局排成了四列陣形,待看到大股的騎兵想在自己面前衝刺逃走時,李達冷笑一聲,大喊道:“前兩列蹲下拒馬,後兩列瞄準射擊!”
七十二人組成的前兩列的第一列立刻蹲下,將槍尖斜指半空,後排則平舉,密集的刺刀陣使得蒙古人的戰馬在第一時間選擇退縮或繞道……沒有哪一種逆天的戰馬會在刺刀從林豎起來的時候可以衝陣而入,方陣的刺刀在騎兵面前就是無敵的存在,這種超前的玩意立刻收到奇效,大隊的北虜士兵被戰馬帶的亂跑,完全失去了做戰能力,任由後兩排的龍騎兵從容瞄準,一個個被打落下馬。
卜言兔在大隊的護衛簇擁下,失魂落魄的從龍騎兵扼守的地方繞道跑了過去,雖然龍騎兵強悍而兇狠,槍陣在前幾乎無敵,但畢竟才一百五十來人,五百多騎兵雖然不斷被打死,還是有不少繞道跑了。
卜言兔就是其中一員,在一個龍騎兵舉槍向他瞄準的時候,他嚇了一跳,幾乎下意識的就把脖子一縮,整個人趴在馬上。
身上一個大部族的高位頭人,這種反應叫他在事後感覺很丟臉,但在當時,卻是理所應當的反應。
在成功逃走之後,看到身邊被戰馬和人羣來來回回踩踏的十分泥濘的土地,不少蒙古甲騎放聲大哭,流下屈辱的淚水。
“王師討賊之威,想不到竟是如此的,如此的……壯烈!”梅國楨先誇了一句,接着又向佟士祿正色道:“將軍指揮亦是足矣稱能,今日之事,予將奏明當今,以鄣將軍之威能矣。”
梅國楨在戰事結束後騎馬上了戰場,他的綠呢四人擡的轎子遠遠跟在後頭。巡按
的護衛,家人,長隨,還有轎班,一個個都是傻楞楞的在戰場上觀看着四周的情形,在看到鎮兵老兵督促着新兵用匕首刺刀割首級時,這些人倒是有一多半都看吐了。
這種血腥的場面,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梅國楨自幼喜歡騎射,其實騎射原本就是春秋上古漢人的六藝之一,騎可以爲當時的駕車之術,任何一個成年的士自己不會駕車當然是不可能的,駕車就是馭馬,而射術也是成年男子必須掌握的技能。先秦之時,不僅中國時不時的與戎狄交戰,自己各國也是戰爭不停,自然環境肯定也十分惡劣,野獸伏於草莽之中,沒有純粹的所謂儒生儒臣,沒有不能搏殺的讀書人。
梅國偵算是算是一個異類,自小學騎能射,被人稱爲文武雙全,其實這個評價在士大夫之中不算是好評,算是一種譏評,梅國楨有時候潛意識裡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武事在士大夫眼中就是一羣莽夫揮刀砍來確去,只要足兵足餉,輔以大義,這打仗有什麼難的啊……當然梅國楨沒有這麼淺薄,但也絕對不會真心從內心深處尊重普通的士兵和中下層的軍官。可能惟功這種勳臣出身又做出實績的高級武官可以與他坐而論道,讓他黨附,但就內心而言,一個飽讀詩書,在明朝這樣尊重讀書人鄙視武人的大環境下,想叫梅國楨真心覺得武人的成就很難獲得,恐怕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事實擺在眼前,雖然不致於嘔吐,胸腹之間也一直在翻騰,觀看了戰事整個過程的梅國楨終於從內心深處認識到了自己的淺薄了,想起昔日的同年好友和在京中的同僚,梅國楨心中生起一種無力之感。
怪不得初唐和盛唐的邊塞詩是那麼多的精品,當時的邊塞充斥着到邊境效力的文人,不身臨其境,好詩豈易得哉?
就現在大明的那羣酸腐文人,干戈之事,能知幾分?而大言炎炎,討論兵事時都是口若懸河,梅國楨嚴重懷疑,大明那一萬多京官拉到這裡,能直起腰來的又有幾人?
“大人過獎了!”聽到梅國楨的誇讚,佟士祿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但也就是如此了,面對巡按,佟士祿並沒有什麼過份的奴顏卑膝的神情,而是神色淡然自若,十分鎮定。
能叫一個真正的進士和巡按這樣誇讚,在普通的明軍將領就是實在難得之極的榮耀,也是往上派的一種保障。
不要說佟士祿這個千總級的前副營官,大明的巡按在省內巡行時,總兵,副將,亦是要亦步亦趨的跟隨侍衛。
也就是遼鎮和薊鎮這一類特別的九邊重鎮,武將還保有一點自尊,換了地方軍鎮,聽說巡按來了,總兵跪在路邊跪接,高舉手本報名請見,巡按坐在轎子裡瞟一眼,說兩句客套話,就算十分給總兵官面子了。
至於和千總說話,加以誇讚……這千總祖上顯了十分靈,祖墳出了什麼妖異之事,居然會有這等奇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