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袁勤、劉成謙與易興陽、方雲分別後,率三百餘人及數百匹騾馬,晝夜兼程往衡州進發,不到半月便回到了鐵頂寨。孫碧雲、劉尚與馮平聞訊大喜,忙出寨迎接。袁勤將攻打澧州城,劉月芳飛刀射殺烏圖巴桑,易興陽救出楊成文,陳虎、黎付員取得銀兩以及張德仁投奔義軍的情況說了一遍。孫碧雲一聽,便起身離坐,向張德仁施禮,道:“張大人捨身爲民,可敬可贊,今日能屈身來我義軍,使我義軍喜得賢才,可喜可賀!”張德仁一見,慌忙起坐回禮,道:“盟主過獎了,我張德仁何德何能,受盟主如此看重,實在慚愧不已。”孫碧雲道:“我山寨正是用人之際,若張大人身體力行,我將請軍師儘快安排職事。”張德仁道:“在下賤身倒是不妨,只要盟主信得過在下,自當殫精竭慮,傾力而爲。”碧雲大喜,對馮平道:“就讓張大人行參軍之職, 協助兩位正副軍師掌管禮部、刑部之事,可否?”馮平點了點頭,碧雲對張德仁道:“張大人一路鞍馬勞苦,先休息幾天,讓袁副軍師陪同熟知熟知情況後,再到任不遲。”張德仁拱手遵命。
袁勤又對碧雲、劉尚道:“我等攻下澧州後,興陽提出要乘機在回寨途中觀賞澧州、武陵一帶風景,品味當地風士民俗,讓我等先回寨報到,他們要耍耍後再回,方雲、唐林及兩位夫人也糾纏着要我答應,我只得依了。”碧去一聽,笑了笑道:“我說怎麼這半天見不到這幾個混帳男女的影子呢,他要看看風景倒也無妨,只是這興陽,月芳,是個生事的祖宗,惹禍的太歲,要是再惹出事來,不是耍處。”袁勤道:“正因爲這個緣故,我只得請王克平、成峰兩位老成些的兄弟隨行,也便看管看管他們。”馮平一聽,搖了搖頭,道:“興陽那個小霸王,一旦性子上來,豈是王克平管得了的?那成峰更是不在月芳話下。”劉尚也道:“此事非同小可,爲防萬一,我親自同劉老將軍去接應。”碧雲想了想,只得點頭,道:“看來,也只有劉尚同劉老將軍的話,他們不敢不遵。也只得請二位辛苦一趟了,只是這路途遙遠,穿州過府的,二位也不要聲張,還是化裝潛行爲好,也不用帶多人,有幾個得力的隨從就行,接了興陽他們,速速回寨就是。”劉尚、劉成謙遵命去了。
誰知到了次日,易興陽的嘍囉就上山稟報,送來興陽的手信,並稟報了興陽招降藥王寨之事。碧雲、馮平一聽,吃驚不少,忙將知曉澧州、常德一帶民情的馬龍將軍請來,詢問藥王寨的情況。馬龍道:“這藥王寨位於藥山,山上盛產芍藥,乃治刀槍創傷之良藥,故由彭氏數代在此山經營,已有數十年,近年來這夥人勢力大了,也開始打家劫舍,攔劫官糧。因這藥山地跨澧州、常德,是個兩不管地帶,一地官府也難剿除,近年來更上顧不上他們,以至發展到人馬達二千之衆。山上有叔姑侄四人,個個身懷絕技,功夫過人。”碧雲聽了,更是摸不着頭腦,道:“一個數千人的寨子,也不知這興陽使了什麼手段,竟讓他招降了,豈不咄咄怪事?”馮平道:“興陽這個霸王,狗膽包天,什麼事不敢作不敢爲?既然如此,自然是大喜事,盟主可答應其要求,好讓他們安心,這一路路途遙遠,我擔心這二千人的隊伍,又攜帶這麼多的物資,浩浩蕩蕩,難免會被官府發覺,或遭其它不測。現劉大元帥同劉老將軍已在接他們的路上,盟主可再讓馬龍帶五百精兵,追上劉元帥,一同前去接應,我這裡也吩咐興陽沿途曉住夜行,儘量不要聲張,可保萬無一失。”碧雲一聽,只得依了軍師之言,一面回信答覆其要求,一面令馬龍速帶五百鐵騎,追上元帥,接應興陽的隊伍。馮軍師也吩咐送信的嘍囉,務必通知興陽等曉住夜行,秘密潛行,不得聲張。嘍囉收了碧雲的手信和軍師的吩咐,飛馬出寨,不提。
且說易興陽與彭樹德等兩千餘人一路從藥山寨出發,遵軍師之令,爲防止被官府或寨匪發覺,只得曉住夜行,一路雖行動緩慢,卻也還算順利,無人騷擾。數日後,就到湘鄉黃巢山地界。方雲見接近了黃巢山,歡喜不已,忙追上前隊的興陽,道:“興陽賢弟,現在可以放心了,前面就是曾英的地段,他的雞冠寨就在黃巢山上,過了黃巢谷便可以到曾頭領的山寨做客了。”易興陽聽了,大喜,道:“謝天謝地!總算到了我們義軍的地段了。”忙一面令嘍囉去雞冠寨報信,一面曉喻三路人馬,從此地後,不必偷偷摸摸行進了,改曉住夜行爲白天行進。
此時已是下午,只見一輪紅日當頭。興陽率隊開始過黃巢谷。誰料剛進入峽谷,只見頭頂上的豔陽,突然被一團烏雲遮蓋,一時陰雲密佈,谷中更是陰森可怖。隱約間,只見地上一堆堆白骨靈活靈現,耳聽兩山之中不時傳來陣陣喊殺之聲。易興陽大驚道:“難道有元軍在此設伏?”徐小紅過來一聽,也驚慌道:“我也聽到廝殺之聲了。”王克平也也細細聽了聽,道:“我曉得了,這是死在這谷中的亡靈陰魂不散,在此作怪之故。”就說了副盟主易華和周升兩位在此設伏,將張宏、雷子英二將軍等數千元軍圍殲於此之事,道:“看這些白骨,也沒有來得及掩埋,不如我等藉機將這屍骨埋了,也免得這些亡魂曝屍荒野,興妖作怪。”興陽一聽,道:“曾英、周升這廝是怎麼搞的,這麼久了,連掩埋屍骨這點事都沒辦。既然如此,讓大夥挖了穴,把這骨頭都埋了罷。”
一時隊伍都停了下來,在興陽的吩咐下,一邊帶領人挖坑,一邊組織人員撿殮屍骨。一時只見一陣陣陰風吹來,令撿屍骨的人毛骨悚然,不一會一場大雨被風捲來,陰風瀟瀟,冷雨嗖嗖,衆人只得擔驚挨凍,尋找屍骨。興陽、徐小紅、王克平等只得燃香跪拜,祈禱亡靈。待衆人將屍骨埋好,正好雲開霧散。徐小紅不禁嘆息道:“元軍雖是可恨,這些曝屍荒野的將士卻也可悲可憐,要是讓他們的家人看到了,不曉得有多悲痛。”興陽也嘆道:“我等生這亂世,生死福禍就看得淡了,英雄且談生前事,莫管死後魂歸處。”徐小紅也只是嘆息。
不一會,就見前面一隊人馬向谷中開來,爲首的喊道:“來者可是易先鋒和方頭領?”易興陽一看,來的正是曾英,不覺歡喜道:“曾頭領來的正好,這陣子我等又冷又餓,正好要去你寨中充充飢,暖和暖和。”曾英道:“我一接到信就下山來接你們,哪知等了半天等不來,只好一路來尋你們了。”易興陽道:“我正要問你呢,這谷中數千將士拋屍山野,卻至今還未掩埋,我今路過,亡靈冤魂未散,大白天在這裡作祟,害得我等慌忙帶人掩埋,才平息下來。” 曾英一聽,大驚,又忙拱手作揖道:“怪我,怪我!當初我是要派人來收殮的,只是他們說,這屍骨太多太臭,一時人難以入谷,不若等它些數月,肉爛完臭味散盡了,纔來收殮。不想這時間一長,倒忘了這事了。此乃我等之過失,等下上了山,我向易先鋒自罰三杯謝罪酒罷。”
一時彭樹德過來,興陽向曾英作了介紹,曾英大喜,道:“彭頭領這一來,我義軍又是如虎添翼,此乃大喜事,到了我山寨,來個一醉方休!”於是領着衆人,一路上了雞冠寨。
到了雞冠寨,周升聞訊也趕來了。易興陽道:“小弟只是路過,怎敢勞煩周統領的大駕!”周升呵呵笑道:“易頭領乃盟主之愛將,義軍之先鋒,這次又到澧州救人,攻佔州城,馬到成功,又招來藥山寨數員頭領和數千義軍,可喜可賀,豈有不來迎接之理?”易興陽道:“都是衆人之功勞,何足掛齒!”又將彭樹德等人向周升等一一作了介紹,周升沒有見過劉月芳,一聽介紹,驚歎道:“妹子可就是人稱毒蠍魔女,女扮男裝搶武狀元的女將軍?”劉月芳點了點頭,道:“周統領過獎,小妹雕蟲小技,哪能在衆英雄面前稱雄。”周升嘖嘖道:“我原想這毒蠍魔女長的應是貌似猛漢,身如熊腰,力大無窮的巾幗,卻原來也是同我盟主一樣貌美嬌細。前些日子聽說方頭領同月芳將軍喜結連理,本想前去喝杯喜酒,無奈盟主有令,喜事不大辦,各分寨頭領不得離寨參加。這下好了,到了我這裡,得好好同你這一對英雄好好喝過夠。”曾喜道:“酒席早已備好,只得各位到來。”於是忙令開宴,一行人魚貫入席,分賓主坐了,自然由曾英主陪,周升副陪,興陽心裡歡喜,同彭氏四人喝得光天黑地,直到二更,盡興而散。
次日,曾英、周升親自送易興陽等人馬下山,往衡州進發。出雞冠寨不久,只聽前面塵土飛揚,一陣陣馬蹄聲越來越近。彭樹德正在前面行走,驚慌道:“前面好像有騎兵衝我們而來,這是何故?”易興陽道:“不必擔心,很可能是盟主派人來接我們了。你先穩住隊伍,待我前去探個明白。”說完拍馬而去,近前一看,正是元帥劉尚和劉成謙,大喜,便喊道:“劉元帥、劉老將軍,你是來接我們的嗎?”劉尚見是易興陽,忙勒住馬,道:“如何只有你一人?”興陽道:“隊伍都在後面,沿途一切順利,元帥放心就是。”劉尚一聽,便放下心來,同興陽來到隊伍中,興陽又將彭氏四人介紹給了劉元帥和劉老將軍,彭樹德、彭翠香等見大元帥親自遠道來接,心裡更踏實了,衆人一路向鐵頂寨而行。興陽也把如何收服藥山寨的情形細細說了一遍。劉尚、劉成謙一聽,忙又親自下馬來,要見熊小睛,彭樹德只得把熊小睛請了來,劉尚一見,拱手向小睛施禮,道:“不想這藥山寨竟有這等大義凜然,有膽有識之人,我義軍有此女將,何愁大事不成!”熊小睛也慌忙回了禮,微笑道:“大元帥過獎了,小婦何以敢當!元帥神勇蓋世,小婦如雷貫耳,現親見元帥禮賢下人,細心周到,實是敬佩,夫君等能投靠到元帥麾下,乃我等之大幸也!”劉尚一聽,更是敬佩不已。
不一日到了鐵頂寨,盟主孫碧雲親率衆將領下山迎接。彭樹德率彭友林、彭翠香等齊齊向盟主施禮道:“現藥山寨幾位頭領家眷及屬下一千六百一十四名義士,特來投大盟主麾下,共舉抗元大旗,敬請大盟主接納。”碧雲一聽,歡喜不已,忙上前將彭樹德等幾位頭領一一扶起,道:“承蒙三位頭領看得起我衡州義軍,千里迢迢加入我鐵頂寨,本盟主不勝榮幸,感激備至。”忙將馮軍師等衆將一一向彭樹德作了介紹,親自將彭樹德等引上山來。
進入大廳,碧雲引導衆將分賓主坐定。興陽向碧雲、馮軍師等細細稟報了結識藥山寨經過。碧雲聽完,道:“這位熊小熊妹子,請她過來,我要見她。”彭樹德忙命熊小睛進來,碧雲一見小晴眉清目秀,落落大方,不失閨秀之風範,親自起身下坐,攜了小睛的手,要拉她坐在自己身旁。小睛哪敢下坐,慌忙施禮道:“小女子豈敢擅坐大盟主之側?”碧雲笑了笑,道:“今日我等能結識各位英雄,乃熊夫人之功也!如此深明大義之舉,你們這些男子都不及!”硬拉了小睛坐在自己身邊,道:“我這寨中也有幾個女中豪傑,均以姐妹相稱,妹子若不嫌棄,我們也以姐妹相認,如何?”小睛一聽,忙離坐拱手道:“在下一小女子,初進山寨,寸功未立,豈敢同大盟主並肩?” 碧雲含笑道:“誰說你寸功未立?不說你能說服這些英雄壯士及數千人來投我寨,就是大功一件,就憑妹子之德才,也令我碧雲敬佩。你這個妹子,我認定了,不需多言。只是這女豪傑翠香是我們的長輩,也不敢認了。” 彭翠香一聽,也深感孫碧主之深情厚義,笑道:“什麼長輩晚輩,大盟主看不起我翠香,藉故不認罷了。”碧雲含笑道:“長輩就是長輩,輩份還是不要亂了,要不這兩位叔叔也會不依了。你們兩位長輩,仍要在彭樹德要麾下任要職,責任更重,當盡心盡力,協力同心,共謀大舉。”忙令袁勤安排彭部立營及糧秣保障事項,令馮軍師安排宣誓盟約盟規等事項,令劉尚安排治酒設宴爲衆英雄接風洗塵等,一切安排就緒,碧雲對小睛和彭翠香道:“你們兩位以及所有女眷,今晚且回營安頓休息好,明日且到我府上,我安排幾個姐妹及山寨的家眷一起相認。這天氣冷了,我們也喝幾杯溫酒,替我們的這此些女英雄洗洗塵。”小睛、翠香連忙拜謝了。
誰知就在當晚,山寨竟下了一夜的大雪,次日碧雲一覺醒來,看窗外漫山遍野竟是白茫茫一片, 只見得這雪:
蒼蒼上天降瑞祥,巍巍大地承絮糧,茫茫白銀鋪乾坤,漫漫冰玉填河山,朔風起處銀蛇舞,霞光射來晶花飛,頃刻四野難分路,霎時漫山不見痕。好一片素裹山河,銀妝世界!
碧雲見了,歡喜不已,慌忙起來梳洗了,吩咐詠香、荷花,將山寨所有女頭領及女眷請到府上來,治酒設宴,正好來個飲酒賞雪。不一會,就見成芳、徐小紅、劉月芳、楊雪、楊鳳,徐貴的夫人王氏、徐福的夫人李氏、徐綠的夫人張氏、易峰的夫人錢氏、陳林的大夫人孔令華、陳虎的夫人郭氏、凃貌的夫人張氏、劉成謙的夫人陳氏、李宏的婆娘趙氏、馬龍的婆娘郝瑩、成峰的婆娘趙小君、楊成文的婆娘龍雲香、黎付員的婆娘柳玉秀及和唐林之妻徐小青都一一來了,齊聚碧雲府上。成芳進了來,跺了跺腳,道:“難得看了這雪景,正在想要來個什麼東西助助興,不想正好師妹找我來,豈不是情投意合!”徐小青也道:“這唐林一大早就喚我起牀,說是要趁這早雪,要同我踏雪捕獵哩,不想被姐叫來。”碧雲笑道:“這麼說來,還是我壞了你們的好事了。”小青忙道:“哪裡!我們姐妹難得這一聚,又在雪天裡,這纔開心,想都想不到哩。”
不一會,藥山寨的熊小晴、彭翠香,張德仁的夫人韓氏、彭友林的夫人薛氏及二位小妾周氏與淩氏也一起來到府上。碧雲大喜,讓衆人圍着大火堆坐了,又硬拉着熊小睛左手坐了,右邊自然是師姐成芳。碧雲先是將小睛向衆人一一介紹了,未了道:“昨日貴客進寨,今日喜降瑞雪,真正雙喜臨門,正是我等姐妹聚會賞雪的好日子,故特備薄酒,一者是爲熊小晴等從藥山寨來的各位姐妹及女英雄接風洗塵,二者是藉此機會,答謝各位爲我義軍將領當好賢內助的夫人姐妹。今日來者都是我等女輩,無那臭男人在場,大家也不要拘束,盡興喝酒吃肉,歌舞說笑,也不枉欣賞這大雪一場。”衆人聽了,都歡欣雀躍不已。
一會酒菜瓜果上來,碧雲先舉杯道:“我先來起酒,大家都喝了,再從我左手起,一個個來敬,在坐者,無老少輩份,無上下官職,均以姐妹而論,無論敬酒或喝酒者,都要喝一杯的,不喝也行,或說個笑話,或賦詩一首,大家公認了,才罷,不可耍賴。”衆姐妹齊聲贊同。
孫碧雲第一杯先敬衆人,各位不拘多少,都試着喝了,有酒量好的,一口喝了,不能喝的,就沾了沾脣,也算應付過了,碧雲也不論。接着敬熊小晴,熊小睛是滴酒不粘的,只得道:“姐這酒,實是喝不了,只好先出醜了,看這漫天大雪,很是感慨,就以這雪景爲題,胡捏一詩吧。”衆人聽了,忙鼓掌叫好,就聽小睛吟道:
一夜冰寒寂無聲,疑似冷月照谷峰。
誰想雪娘徹夜忙,撤下漫山片片銀。
姐妹興起斗酒雪,陣陣豪氣沖天涌。
橫掃天軍如卷席,翻雲覆雨天地新。
衆人聽後連聲叫好。徐小紅道:“好一句橫掃天軍如卷席,翻雲覆雨天地新。沒想到這新來的姐妹看似柔弱,卻如此豪放,我來敬小睛姐一杯助興!”說完,自己喝了一口。碧雲笑道:“還沒有輪到你呢,你卻這等放膽!”接着輪到彭翠香,彭翠香道:“我是個粗人,作不得詩,這酒,就不得不喝了。”說完喝了酒。藥山寨的幾個婆娘新來窄到,不敢造次,也只喝了酒。一會傳到孔令華,楊鳳一看,忙擊掌道:“大姐這酒不能喝,且聽大姐給大家獻詩罷。”孔令華道:“衆位高手在此,我怎敢在此班門弄斧?”楊雪也道:“大姐,不必過謙,誰不曉得大姐乃書香門第,自然出口成章。”孔令華不好推託,只得道:“那我就獻醜了,姐妹們不要見笑。”於是吟道:
一夜漫雪撤乾坤,但見貧富命不共。
富豪厚裘伴酒肉,窮家薄襖守殘烘。
我輩今日喜瑞雪,可念遍地凍屍人。
但願揮戈掃天地,人間冷暖一般同。
大家一聽,一時不覺傷感起來,後又齊齊鼓掌稱讚。碧雲道:“想不到,我這山寨,竟有這麼多的文人才女。都說那些文人騷客,呤的一些風花雪月,風情男女,就覺得了不得了,哪有我這等女中豪傑出的詩,竟感天動地!”說着親自斟了一杯酒,舉杯道:“我這杯酒,敬了孔大姐罷。”衆人聽了,一齊舉杯,道:“我等都來敬了。”孔令華一見,也只得隨着舉了杯,同衆人喝了。
接着碧雲的酒傳到徐小青。徐小青端起杯子正要喝,卻聽成芳道:“你這酒喝了也不算,我們要聽聽你的詩呢。”小青道:“姐偏心,偏要我做,趕鴨子上架麼。”碧雲道:“既然姐說了,就不要推辭了,我等也不必附屬風雅,哪怕俗一些也可,讓大家開開心就是了。”小青無奈,只得道:“罷罷,我說了,大家不要笑我。”於是呤道:
昨夜朔風撲窗靈,
小青唸到這裡,一時正在思考下句,卻聽成芳道:“不通,不通!昨夜靜靜地下了一夜的雪,哪來的風!”小青道:“怎麼沒有風?我聽到那窗扇吱嘎吱嘎響來着?”成芳道:“怕是你搞錯了,不是那窗扇響聲,是你那唐林弄你弄那牀在吱嘎吱嘎響吧?”衆人一聽,都忍俊不禁,撲地笑出聲來,小青臉都紅了,道:“碧雲姐你看,成芳姐欺負人哩!”碧雲也笑個不住,道:“師姐你別打岔,讓她把詩作完了。”示意小青繼續,小青只得又呤道:
忽見皚皚遍地銀。
剛唸完,不想成芳又道:“又錯了,錯了!晚上黑咕隆咚的,哪能看出遍地銀來?”小青一聽,嗔怒道:“成姐討厭死了!不作了,不作了!”就坐了下來,碧雲笑對成芳道:“人家正在構思,你卻老去打攪,就算有何不妥,總等她作完了罷。”成芳哈哈笑個不止,道:“我們本來就是舞槍弄刀的人,還要來咬這酸詞臭句幹什麼,還不如大夥說些笑話來得開心。說到這裡,我倒想起一個笑話來,說的就是那些文人秀才的事。說是一隻老虎出山而回,大叫肚子餓。另一隻老虎問:‘難道你今天一個人也沒有遇到 ?’那老虎搖着頭道:‘遇是遇到了,但都沒有吃。’另一隻老虎問是什麼原因,那老虎道:‘先是遇到一個和尚,但一聞他渾身臊氣,就沒有吃他;第二次遇到一個秀才,又是一身酸氣,又沒有吃他;最後又遇到一個童生,我更沒有吃他。’另一隻老虎不解,問:“難道連童生都不能吃麼?”那老虎道:‘這童生太老,我怕咬傷了牙齒。’”衆人聽了,轟地笑了。
接着輪到徐小紅,小紅道:“這詩我是作不來的,也說一個笑話吧。”易峰的夫人錢氏不依,道:“你們姐妹,要做就都要做,我只聽你呤詩才有趣。”小紅曉得錢夫人是想看她的笑話,只得道:“錢嫂子要聽詩,我這笑話裡就有詩。包你聽了開心就是。”於是道:“有一家主人請客吃飯,這家人小器,下酒菜僅僅一碗切肉,那肉切得又薄又小。這客人夾起一塊肉來,就呤了一句詩:君家之刀利且鋒,君家之手輕且鬆。切來片片如紙同,周圍披轉無二重。推窗忽遇微小風,頓然吹入五雲中,忙忙令人覓其蹤,已過巫山十二峰。”衆人聽了,又是一陣大笑。
劉月芳笑夠了,也道:“說起做詩,我也纔想起一個笑話來,說是杭州這一家有三個女婿,老大老二粗通文墨,只有老三是大字不識一斗。這天這岳父買了一匹馬,要三個女婿作詩稱讚,要求形容這馬跑得疾快。大女婿先說:‘水面擱金針,丈人騎馬到山陰,騎去又騎來,金針還未沉。’岳父聽了,連聲叫好。二女婿說:‘火上放鵝毛,丈人騎馬到餘姚,騎去又騎來,鵝毛尚未焦。’岳父聽了,也點頭微笑。輪到三女婿,癡想了半天,哪想得出,正在搜腸刮肚,卻忽聽丈母孃嘣地放了一個響屁,這三女婿急忙說:‘有了!有了!丈母放個屁,丈人騎馬到諸暨,騎去又騎來,孔門尚未閉。’”
衆人聽了,直笑得地倒天搖,幾個婆娘正在喝的湯都噴了出來,一個個雙手捂着肚子道:“不要再說了,再說,我這腸子都翻出來了。”
就聽成芳也賊笑道:“我等好不容易聚歡,不說哪成,反正今天也沒有臭男人在場,我也來說些帶葷的。說是有一位婦人與人私通,正在房中行事,忽聽丈夫敲門,這婦人情急之下,將這男人裝入米袋內,放立在門背後。這丈夫進得門來,看見米袋,就問婦人:‘這米袋裡裝的是什麼東西?’這婦人見問,早嚇得渾身發抖,哪裡答得出來,就聽那個在米袋裡的男人脫口而出道:‘是米!’”
衆人聽了,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正鬧得歡,突見門外進來兩位男人,衆人大吃一驚,一看,來的卻是劉成謙、張德仁等衆頭領,就聽碧雲笑道:“師姐,米來了!”衆婆娘聽了,又是一陣浪笑。
這正是:
請客莫請女子客,請來十個當一百。
美人炭雪伴佳餚,就是神仙也稱羨。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