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劉尚聽了歐明向他說了梅秀要將自己託付給孫寨主,讓孫寨主同他效娥皇,女英故事後,不禁又是氣恨又是傷心。堅忍了半晌,纔對歐明道:“大哥,此事萬萬不可!我同梅秀相依爲命數載,梅秀爲了我,裡裡外外操持家務不說,還沒日沒夜,年年月月天天爲小弟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她這麼多年來爲小弟付出的心血,我劉尚幾輩子也還不了!如今,是我自己惹的禍,被逼無奈,才成此局,她爲了我子孫後代着想,忍痛與我分離,逃往他鄉。我怎能作出如此背信棄義之舉!她向那孫婆娘說出的那番話,一定是那孫婆娘逼迫她乾的事!我劉尚此次投靠她,也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再就是山寨也是因我所累,爲山寨兄弟着想,才情不得已而爲。我豈能委身於她,做出令大丈夫恥笑的事來!”
歐明聽了,不禁呵呵大笑。劉尚還在氣頭上,一看大哥還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聽歐明道:“四弟到底年輕,尚未沾上江湖氣性,綠林習氣,弟的這顆心,還被這個妻兒之情鎖得牢牢的。要是這樣,小弟何以能施展抱負以幹大事!老夫當初托子背井二十多載,至今還未見兒孫之面,能說老夫不念親情麼?我雖是在此山寨未乾成什麼大事,總還算保佑了這一方百姓平安不受欺負,讓山寨的兄弟能有口飯吃。四弟你就不一樣了,你是一個能幹轟轟烈烈大事的人,豈能太過重於兒女情長!再說了,既然弟妹不在你身邊照顧你,也將你託付給了孫寨主,也是說得過去的,當時那個場面,老夫我還不糊塗,不會看不出來,那是情真意切,作不得假的。你要是還對這個孫寨主心存芥蒂,我也不勉強,也不多說了,日後你們多有接觸溝通的機會,想時間長了,你自然會釋然明白的。”
劉尚一直搖頭嘆息。就又問:“那孫婆娘若真要讓位於我,奈何?”歐明道:“此事你先萬不可答應,否則,就會亂套。不光是東落寨的頭領會不服,你雖是功夫高強,有膽有識,但管治一個一千多人馬的寨子,也經驗不足,還需要歷練。老夫覺得,還是讓孫碧雲當寨主合適,你只要配合她就行了。”
劉尚點頭應諾。
過了兩日,山下的嘍囉來報,東落寨碧雲率王興等衆頭領來看望紅橋寨兄弟。歐明聽了,冷笑道:“這妮子等不及了,怕夜長夢多,是來催我們來了。”忙招呼衆頭領和嘍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個個換上乾淨衣服,把寨子打掃乾淨,擦亮兵器,列隊歡迎。歐明親自率衆頭領到山下迎接。卻見孫碧雲內着紅底暗花長襖,身披銀白色披肩護胸軟甲,赤衣疊雪,青絲堆雲,杏臉桃腮,更顯嫵媚。想這婆娘一定是精心修理過。孫碧雲同歐明寒暄了幾句,看劉尚還是鐵青着臉,滿臉堆笑,上前對劉尚施禮道:“兄弟夫人的事,實是求才若渴的無奈之舉,妹有得罪之處,情願請兄弟處罰。姐等母子在山寨,但請放心,一家衣食起居,妹及兩位待女精心服待,一家均都安好。”劉尚此次見這位美貌寨主,這聲音與形態,與初次相見,形如天然之別,一面是氣質凜然似獅吼,一面性情溫柔如鶯啼,那雙飽含風情流星般遊離的雙眸,讓他不敢直視,只得低頭回禮,不好言語。又見那王興呆呆地看着他,忙上前施禮道:“上次多有得罪,還望多多包涵!”王興笑了笑,道:“不必多禮,兄弟膽識過人,功夫蓋世,無人能敵,兄弟佩服!”歐明等忙請衆頭領進寨。
碧雲上得山來,看衆嘍囉一個個精神抖擻,手持武器,列出長長兩排恭候。山寨各處,打掃得乾乾淨淨。進得廳來,歐明請碧雲坐上首,碧雲哪裡敢坐,二人一陣謙讓,還是碧雲請歐明上首坐了。
歐明先是吩咐王六道:“告訴衆位兄弟們,今天是貴賓到寨,山寨舉行大宴,你等快去殺豬宰羊,安排酒席。”又命劉道成:“你等去招呼好各哨卡及錢財兵器庫,做好準備,請孫寨主視察查驗。”碧雲聽了,忙勸阻道:“晚輩也是初來窄到,只是來看望前輩而已,豈敢勞煩前輩如此客氣!”歐明呵呵笑道:“孫寨主能親臨我寨,實讓我寨篷畢生輝,山寨攜手合作,也是山寨的大喜事,怎能不慶賀慶賀!”
碧雲只得聽從歐明的安排,先是看了山寨各處防守,再是清點了各倉庫錢糧儲備,物資器材,繼而參加大宴。歐明、劉道成、王六、屈雲、劉尚五頭領同碧雲、王興、夏全明、唐林、成芳等圍坐。歐明道:“今日這席,我紅橋寨同東落寨恰好各有五位兄弟,老夫倚老賣老,今日喝酒,我們來個結對子,哪個同哪個喝,就看緣分了。”說着就讓王六站起來,王六手裡舉了一個竹筒,道:“小弟做了個5個號,從1號到5號,都是成對的,一對5個號是白紙,一對5個號是紅紙,東落寨的五位頭領抓紅紙號,紅橋寨的五位抓白紙的號,哪兩位抓的號相同,就對喝酒。”說着,就先把竹筒依次遞到各位面前,大家也覺有趣,紛紛伸手抓了,最後才遞到碧雲同劉尚面前,倆人也拈了。大家展開一看,歐明對成芳,王興對王六,唐林對劉道成,夏明全對屈雲,碧雲卻偏對劉尚。成芳道:“不行不行,我哪喝得過老前輩!我得換人。”歐明呵呵笑道:“你不喝也還罷了,只是天意如此,怎可隨便換人!”又看了看碧雲,見碧雲已是未喝臉先紅,劉尚也是十分尷尬,對王六道:“三弟,不會是你在作鬼吧?”王六指天發誓,道:“老天作證,我王六要是作了鬼,把我的姓字倒寫!”碧雲含笑道:“你那姓,倒寫了還不是一個王,還不是你耍鬼,要不,怎麼偏讓我倆最後才抓!這次饒了你,下次再耍鬼,看我怎麼治你!”
歐明呵呵笑道:“孫寨主也是開個玩笑,哪能耍得了鬼呢,這就是天意。你們倆個要不喝好了,我們是不會依的。”衆人嘿嘿地笑了。
碧雲也就不說話了,看衆人一對對喝了,劉尚卻端坐不動,只得自己先去敬劉尚,道:“這碗酒,算是小妹賠罪認罰吧!”也不等劉尚說話,自己先一口喝了。劉尚也只得喝了,卻見碧雲又親自篩上第二碗酒來,道:“這碗酒,是謝酒,謝劉兄弟能夠屈身入夥我山寨,共襄義舉。”又是一口喝了,劉尚也只得喝了。又見碧雲要篩第三碗來,卻被成芳奪了,道:“見鬼喲!你不要命了麼!”扶了碧雲坐下,對劉尚道:“她哪能喝這麼多!今天也不知怎麼了?”卻聽見碧雲卻低聲咽咽哭了起來,淚珠撤珠子似地往下掉。衆人大驚,成芳道:“不妨事的,她只是喝急了些,醉了。”忙扶了去一旁休息。看劉尚一臉尷尬在坐着,不知如何是好。
次日,碧雲等衆頭領回寨。歐明等熱情送行。歐明道:“我已看好日子,後天就是吉日,我帶山寨全體人馬去你山寨。老夫也就順便在你山寨辭行。”碧雲深深謝了。道:“也不可全部都去,山寨也還得保留些人馬,以備後用。”歐明點頭稱是。
孫碧雲回到東落寨,就忙着爲接待劉尚和歐明的到來作精心安排。山寨張燈結綵,佈置得煥然一新,到了這天一大早,一千多號嘍囉分成兩隊,扛着紅黃藍白黑五色旗幟從大寨沿途經野豬灘、龍頭嘴,一直列到曲水旁。派出打探消息的嘍囉一報劉尚、歐明已動身時,孫碧雲就率各頭領下山迎接,直到歐明的隊伍到來,兩山寨頭領相見時,一時鑼鼓喧天,號角齊鳴,炮聲不斷,熱鬧輝煌。
歐明等上了山,碧雲就安排紅橋寨的衆兄弟參觀山寨,並安排大宴。讓成芳帶劉尚先同家人團聚。成芳帶劉尚見了梅秀,就知趣走開了。劉尚見到梅秀,忙將她抱了,心中愧疚,不禁流淚不止。梅秀卻笑了笑,道:“一個男子漢,還哭什麼。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劉尚自知惹的罪重,妻子已盡知曉,再說多也無益,只得問:“這些天,她們委屈你了麼?”梅秀也不答,道:“你坐下來,聽我慢慢跟你說。”劉尚只得緊挨着坐下,聽梅秀道:“過去的事,我也不說了,我的去向,想必歐大哥也給你說了。我想說的是,我走了後,你身邊也沒有一個人照顧,我心也不安,想那孫妹有心招你,情願讓位於你,還指天發誓,要捨命保護你,可見她對你的一片誠心。顧芳妹也勸我,讓孫寨主效那娥皇,女英,共就大業。我當時就應允了。我已別無所求,只求你能有一條命活到老,像歐大哥一樣,終有告老歸鄉的一天。我也就謝天謝地了。”劉尚道:“你這話,是不是那孫婆娘逼你說的?”梅秀啐道:“我梅秀什麼人,別人不曉得,你還不瞭解?這樣的事,有哪個能逼得了我!我們都是女人,別的心思猜不透,這樣的事,我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心。你今天走到這一步了,我只求你保命,到了哪一天,有個人回家,看看我給你養大的子孫,我也就給老天燒高香了。”劉尚道:“我劉尚做不出負你的事。”梅秀冷笑,道:“這麼天大的事,你都做了,還不算負我!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纔是欠了我幾輩子都還不清的債你知道嗎!”說完,這才傷心大哭了起來,這哭聲,一聲聲像鋸子在鋸劉尚的心。劉尚雙手摟住了妻子,自己也哭了,道:“我聽你的好了,一切都聽你的,一定活着回來見你。……”
歐明在山寨盤桓了兩日,該交辦的事都已辦了,便要帶梅秀整裝上路。碧雲見歐明歸家心切,挽留不住,便安排唐林、李三帶上幾個身手敏捷的嘍囉準備好馬匹車輛,護送歐明和梅秀下山。紅橋寨衆頭領及衆嘍囉也苦留不住,難分難捨,痛哭拜別。這正是:
忍悲舍兒出故城,揮戈棲身深山中,
識得豪傑襄義舉,廿載患難鐵血凝,
終老思歸意切切,兄弟別離更悲情。
但願留得青山在,他日共葬英雄魂。
碧雲率衆親自送到山下,揮淚惜別。紅橋寨衆頭領一直送到蒸水河畔才分別,劉尚還要送行,歐明道:“四弟,現已到了大路上,人多眼雜,你就別送了。”劉尚哪裡肯依,還是忍淚前行,梅秀也勸道:“你回吧,我這邊,自有歐大哥關照,不必掛念,你只記住我的話,能平安歸來。”劉尚點了點頭,走到梅秀轎子前,親了親兩個孩子,含淚對梅秀道:“這一走不知到什麼時候才能相見?”梅秀也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一家人灑淚分別。這一別,有詩嘆:
槐花載載冷夕陽,夫妻歲歲共患難,
莽夫時時顯霸氣,巧婦夜夜心膽寒,
盼得君郎回家轉,又怕他日惹禍殃,
一朝生得風波起,攪得恩愛各一方。
紅日西沉淚眼看,秋樹落葉伴淒涼,
細語綿綿心欲碎,蒸水汩汩斷人腸,
鐵馬金戈生死恨,亂世悲涼人間滄
今日奴家別離去,何日才能見君郎。
歐明同梅秀一路忍悲含淚,在唐林、李三護送下,往衡州而疾行,太陽快下山時,到了衡州城外的十里坡。正準備進城時,只見前方大路旁站着幾個大漢,李三眼尖,一看卻是王六,歐明、唐林等驚喜不已。王六道:“大哥走後,兄弟們不放心,二哥和屈頭領與我商議,要我先走一步到衡州城外等候大哥。”又道:“大哥真是老當益壯,一天趕了一百多裡,還兩頭見亮,小弟都差點趕不上了。”歐明搖了搖頭,道:“這又何必!”唐林見了道:“我們遵大頭領吩咐,把前輩和大姐送到城下就回寨。既然這樣,我們就此拜別吧。”歐明道:“這哪行!一路老遠趕來,怎麼也得讓老夫的家人儘儘地主之誼吧。”唐林、李三不敢違抗山規,執意要走,歐明只好作罷。
一行人進了城,來到東街姐的住宅,這是一棟坐北朝南的磚瓦房,大門匾上是“歐氏宅”三個燙金大字,三進六橫的大院氣勢恢弘,一色的青磚牆,大門外四棵古樟枝柯相交,參天蔽日。王六搶前一步去敲門,門開了,出來一位夥計模樣的小夥子,拱手道:“客官何事?”歐明不認得兒子了,只與春妮相認,只得道:“我是歐明,請春妮出來見我。”夥計應聲而去。不一會春妮出來,見了歐明,一時就呆了,半晌才喜極而泣,哽咽着道:“恩公,我沒有在做夢吧。”一邊說,一邊忙對夥計道:“快快去叫歐成,就說恩公來了!”不一會,歐成出來,看到歐明,只見他:
仙風道骨,銀鬚垂胸,目光如神,身健似風。容顏雖老一身膽,滿面慈祥卻含悲,兒子見父不相認,兒媳還當恩公稱。
歐明見歐成,只見他:
身材高挑,白淨清秀,濃眉明目,聰敏靈機。一身男兒剛,卻顯女兒態;雖作老成樣,卻帶少年雉,廿載不見孩兒面,見面不敢認兒親。
父子相見,看着發呆,屋內出來歐明老姐,見了歐明,也愣了愣,也是一陣驚喜,瘋了似地將歐成拉到歐明身邊,道:“成兒,這就是你的親爹呀,還不快叫爹?”
歐成還在疑惑,歐明卻過來將歐成抱了,已泣不成聲。一旁的春妮也驚呆了。歐明大姐又將兩個孩兒拉來相認,一時一家人哭抱成一團。還是王六勸道:“大哥,莫哭傷了身子,一起進屋內坐了吧!”一行人才進到屋來。
春妮抹了淚進屋,忙獻上茶水果子來。歐明就面向梅秀對春妮道:“你曉得這位夫人是哪個嗎?”春妮微笑着搖頭。歐明道:“你還記得當年在寶慶救你的那趙尚嗎?這位就是那趙尚的夫人梅秀。”春妮聽了,忙放下茶具,就卟嗵跪到梅秀面前,哽咽道:“當年若不是恩人相救,我春妮哪能有今天!”梅秀忙扶了起來,笑笑道:“這是劉尚做下的事,你謝我幹什麼!”春妮抹着淚,問:“恩人沒有一起來麼?”歐明笑了笑道:“他呀,就是因爲愛管閒事,被人留在山寨,專去幹打抱不平的事去了。”
春妮看梅秀兩個孩子活潑可愛,就拉着梅秀同孩兒一起到自己房間,讓自己的兩個孩子同梅秀的孩子玩,倆人拉起了家常,各自說起自己的往事,都亦喜亦悲,嗟嘆不已。兩人論起年紀,梅秀年長五歲,春妮道:“如姐不嫌棄,小妹想結拜爲姐妹,姐可願意?”梅秀也歡喜,道:“姐一生也沒有一個姐妹,正是求之不得呀。”二人就拜起了姐妹來。
王六就把擔子挑進了屋,對歐明道:“這一擔金錠銀兩,是大哥下山前,孫寨主同二哥共同爲大哥和弟妹準備的,當時是怕大哥同弟妹不收,才吩咐我悄悄挑下山來。這裡的一半是給大哥養老用,一半是給弟妹做生意的本錢。”歐明嘆息道:“我已說過的,老夫家裡不缺這些錢,弟妹的生意,也自由老夫來安排,山寨要辦大事,卻缺銀子用。你還是把它挑回去吧。”王六道:“這也是兩個山寨兄弟的一份心意,大哥在山寨二十多年,山寨的家當,哪一份沒有大哥的心血,大哥若不收,恐兄弟們更不安。”歐明只得罷了,對王六道:“那就先放老夫這裡,今後山寨有用錢的地方,就來找老夫取吧,”王六也只得點頭。
歐明同姐也有說不盡的辛酸事。歐明姐道:“自己嫁的這家羅家米行,也同羅家生下一對兒女,本來日子過得還順的,不想那年一場天花,就奪去了兩個孩子的生命。第二年,丈夫又不慎從樓上摔下,不治身亡,那年自己還不到三十歲,從此孤苦伶仃,守着丈夫留下的米行獨自經營。接到弟送來的孩子後,便帶着侄兒相依爲命,歐成十歲時,一邊讀書一邊開始幫助姑母打理生意,十五歲時便放棄學業,一心一意經營生意,成了一名精明能幹的生意人。後來生意做大了,幾年後又新添了幾家商鋪,夥計越來越多,家業越來越大。見侄兒生意做得得心應手,便撒手不管生意上的事,放手讓歐成去經營。後來,你推薦了一位姑娘到家裡來,我見她沒爹沒媽孤苦伶仃,就讓歐成以兄妹相稱,不得怠慢她。春妮雖年少,卻非常懂事,吃苦耐勞,服侍我的生活起居無微不至,對歐成也照顧得體貼周到,而且心靈手巧有悟性,她到商行打點生意,時間不長,便成了歐成的好幫手。我見這姑娘模樣兒俊秀、治家理事、做生意樣樣都好,又和歐成合得來,便摘合二人成就姻緣,自此,歐家的生意也更加興隆,成爲衡州商界大戶。不久,春妮第一胎生下一個閨女,第二年生下一個白胖小子。這歐成也常常問起他父母的事,我也總是說你在外打理生意爲藉口搪塞過去。如今,你們父子見了面,孩子也大了,也可以把你的身世向他說說了。”
歐明聽了,嘆息不已,道:“世道多舛,難爲大姐了。弟的身世,先還是不說的好,冤家宜解不宜結,不要讓成子留下心裡陰影。”
歐明安頓梅秀一家住下後,又留了王六等人小住數日。打聽得歐武的舅舅早已過世,時光沖淡了往事,當年歐武家滅門一案已無人記起,他這才放心下來,自此把心思放在自己同梅秀幾個孩子身上,專心教育他們讀書識字,作文詠詩。
時光匆匆,梅秀來衡州城不知不覺已是一年有餘,這個從大山之中出來的女子,慢慢習慣了城裡熱鬧生活,對劉尚的思念也隨着歲月逐漸淡去,開始幫助春妮打下手做生意。在春妮的指點下,漸漸上手。歐明知道梅秀是個賢惠好強的人,又精明能幹,若獨立開店,一定能成爲生意場上的好手。就經常叫歐成、春妮傳授做生意的訣竅,有時還要兒子和媳婦大膽放手讓梅秀單獨去經營,歐成、春妮遵照父親的囑咐對梅秀悉心**。時間一長,梅秀便習慣了獨立開鋪坐店,歐成夫婦也能放心。
一天、歐明把兒子和媳婦叫來,道:“劉尚是春妮的恩人,他現在不在梅秀身邊,雖然現在兩家和睦,畢竟是兩個家庭,就算你們不這麼認爲,她也會這麼想,你們不僅要關心她一家生活起居,還要幫助她創下一份基業,讓她起居自由獨立經商,打消她寄人籬下的顧慮。我看她是個會做事的能幹女子,你們就在這條街找幾個鋪面盤下來,讓她自立門戶做生意,再幫她找一處合適的住宅,讓她有自己的家。至於銀兩,我已給她備下,這事只有你們夫妻倆曉得就行了,不要對任何人談起,以免招來災禍。”歐成、春妮連連點頭,答應照辦。
過後不久,歐成在東城的西段買下六間鋪面和一處上好的宅子。原主人是一個離任的推官,因其急於脫手,以五千兩銀子的底價成交。梅秀起初不願接受,擔心開不好店,將來還不起這麼大筆的債務。後經歐成、春妮夫婦反覆鼓勵開導,梅秀才願意去看看店鋪和宅子,看過之後,更是推辭。歐明說店面和宅子已經以她的名義買下來,屬於她的了。梅秀更加不安了,說:“我在大哥家吃住無憂,已經是夠麻煩你們一家人了,現在又送給我這麼多的房產,不知要破費大哥多少兩銀子,梅秀我決不能受此恩惠。”
歐明無奈之下,只好說出實情,道:“四弟妹,這宅子和店鋪,原本就是用你的銀子買下的,你這銀子,就是孫寨主在我們下山時,專門託了王六送來的,老夫擔心你會不收,就替你保管了。你這銀子,除買下這些宅子店鋪外,還剩白銀兩千兩、黃金一百兩及一些珠寶,足夠你開店進貨之用。你就不要推辭了,好好經營吧,經營好了,要是萬一劉尚那邊缺錢了,也好在你這裡開支用度,也算是山寨給我們的投資。”梅秀見歐明如此說,雖是覺得花孫碧雲的銀子不舒坦,但用在做生意上也算是正道,也不好再推辭,就道:“我聽大哥的就是。”接着,歐成、春妮又撥來幾個得力的夥計過來替梅秀打理生意。歐明見此事已了,心中才算安慰,總算替四弟和孫碧雲了卻一樁心願。
歐明也沒有想到,一個山溝裡出來的女子,經過十幾年的打拼,竟與歐家成爲衡州城內並駕齊驅的鉅商,這是後話。這正是:
鐵馬寒暑二十載,終老退歸故城來。
各自訴得辛酸事,甘苦只有自家知。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