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玠乃是西軍之中少壯一脈,而且與劉光世,姚平仲等親貴子弟不一樣,起於微末之中的少年軍將,總是要成熟一些的。
鎮壓方臘起義之後,吳玠便隨同西軍上下再度輾轉,北上覆燕,這一場戰事,西軍上下所立之功都是極少,吳玠也不例外,但是所幸,大戰之中,徑源軍損失不算太大。
誰知道就在這關頭,這楊凌彷彿就是橫空出世一般,就這樣屢次三番立下功勞,瞬間就將局勢翻轉過來,三軍收拾士氣,第二次北伐就在眼下。
如此大功,即便是老種相公也不由得動容,這才特地遣了吳玠前來,將其爭取過來,這番大功,誰若是到了手中,朝堂之中兩派黨爭,局面說不得就會翻轉過來。
吳玠此時此刻正坐在州衙府中,一應茶水,自然有人伺候,令他感到驚奇的是,大戰之下,整個城中竟然盡然有序,除了來往巡視的宋兵以外,沒有一絲戰火的痕跡,百姓生活都是如常,這一點極其反常,但凡破城,哪裡有不雞飛狗跳的道理。
吳玠來到此處,便是直接受到岳飛等人的接待,待得聽說楊凌竟然親身前往涿易邊境查探之時,吳玠也是有些驚了,當下便是感嘆道,“楊都指揮使太冒險了,這番行事,若是有個好歹,誰來擔當?”
岳飛本來就是個直性子,不然後世也不會因爲勸高宗立太子而遭君王忌憚,最後冤死風波亭,更不用說此時此刻的他年輕氣盛,正是鋒芒畢露的時候,當下便是笑道:“吳大人有所不知,俺們楊大人從來行事便是如此,易州奪城也不是穩穩當當,楊大人從來未曾膽怯半步。”
吳玠心中瞭然,雖然他作戰之時也是身先士卒,可是除了那等將死生都看得淡的人,怎麼會如此行事?易州城之中尚且感覺不到,當楊凌的捷報傳入軍中,不知道多少軍伍廝殺漢,眼淚就是落了下來,數萬西軍將士埋骨白溝河,如今總算是可以告慰,他們的袍澤兄弟就在天上看着!
吳玠向岳飛道,“某就在這裡,總而言之,楊都指揮使回來之後,立即告知於我,此番大事,不得貽誤半分。”
岳飛抱拳道:“俺曉得,大人回來之後,自然第一時間告知。”
岳飛告辭去後,吳玠就坐在此間,手指輕輕的敲打在桌面之上,這北伐三軍當中,若是當道諸公,都能如楊凌這般,想必此刻,自己已經站在燕京城頭,第一次北伐老種相公雖然任了都統制,可是整個行軍佈署都是在童貫手中,說到底,老種相公除了能直領徑源軍以外,其他的軍務根本插不上手。
這一切的原因很簡單,吳玠深知,就是因爲老種相公朝中的後臺蔡京被童貫一檔整下了臺,老種相公也不得不屈服,而西軍當中小種所領的秦鳳軍又一向是爲老種相公馬首是瞻,姚古的熙河軍也是隱隱靠在種師道這頭,童貫唯一能倚仗的便是劉延慶的環慶軍。
每一個西軍將領心中都是暗罵,吳玠也不例外,童貫這賊廝鳥還沒開戰便是起了包攬大功的心思,整個北伐之事,全都由劉延慶的環慶軍打了主場,其餘三路要不就是爲其側翼,更慘的竟然負責糧草轉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宋立國以來,糧草督運自然有其建制,不用正軍參與,可是當時的熙河軍就真的只是在後面幫忙轉運糧草,氣得姚古差點鬧僵起來。
說到底老種相公的都統制一職,雖然表面上用於統帥全軍,並不是常設官職,平時並不給予,兵罷即省,真正的實權還是在宣撫使童貫手中。
都統制直到在後來的南宋纔有了臨時的實權。
在楊凌的另一個時空,童貫很明顯在北伐之前就低估了契丹奚人衛國之決心,慘遭大敗,第一次北伐失利之後,童貫和老種在朝堂之中的角力依舊是童貫贏,趙佶便是如此的一個官家,僅僅憑着一己喜惡行事,童貫是其寵臣,又是宦官,哪一邊親近,一看便知。
更不用說,童貫自有一番說辭,將北伐失利的過錯全部都歸咎到了老種相公掣肘兵事之上,結果就是吃了敗仗的劉延慶反而取代种師道成爲都統制,又開始了第二次北伐。
這一次劉延慶又是大敗,童貫將西軍北伐精銳折損甚重,若不是西軍還有部分未曾出關西,否則大宋兵馬更加不堪。
种師道就是在西軍兒郎死傷無數,北伐大事一而再的失利的情況下積憂成疾,最後鬱鬱而終。
童貫在鎮守邊關的二十年並沒有像如此這般渾招跌出,相反,他是知兵的,也是一個合格的統帥,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已經被封王的美夢衝昏了頭腦,只是費盡心思抓穩自己的權柄,將整個大功盡數攬在自己的身上,太祖有云,復燕者爲王,而他就站在大門口,就差最後這一哆嗦了。
只不過,此人做得也太絕了些,本來以前的西軍上下對童貫也是有些好感的,要不然童貫也不會從裡面拉出一支勝捷軍精銳,爲其效忠,環慶軍上下一體都是聽其號令行事,縱然有劉延慶的因素在,下面的人就不會陽奉陰違了?
說到底,之前的童貫確實是還是得了部分西軍將士的擁戴,可是自從北伐以來,這位宣帥的所作所爲實在是寒了西軍將士的心。
戰事失利之下,西軍都沒了拼命的心思,大不了迴轉關西便是,可是就在此時,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竟然憑藉着一股子狠勁廝殺除了一條生路,爲當道諸公上下打開了一條再度北伐的大道。
沒有人想到,局面就這樣急轉直下,易州一下,涿易二州犄角之勢頓時不在,燕京之前,防線大開,只要大軍徐徐而進,即便是遼人還有數萬兵馬,又有高粱河作爲屏障,可是西軍上下又不是打不得硬仗,更不用說,大宋掌兵者歷來都是以穩重著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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