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貫點了點頭,前番楊凌誇下海口,說要收復涿易二州,說完之後童貫便是忘得一乾二淨,不過引以爲平日談資。
任憑誰也沒有想到此人真的搶下了易州,遼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不堪一擊了?
如此一來,楊凌必將成爲各方籠絡的人物,早知道,北伐軍中除了童貫,還有一個种師道,只有籠絡住了楊凌,才能在這大功當中分出一杯羹來。
所以這個時候,賞頭便是極爲重要。
老種相公與童貫鬥了整整二十年,西軍上下,爲其馬首是瞻,又豈是簡單的人物?
不過就是童貫在西軍當中分化經營了二十年,加之又有官家力挺,這才險險勝了他一着。
雖然這個時候,童貫得知消息已經算早的,但是童貫又豈是不知道,整個白梃軍上上下下都是隸屬涇源軍,這場易州大功,老種相公想必是知道得比他更早。
節堂之中,一時之間就是衆說紛紜,童貫最後料定,“不論如何,總得派遣兵馬將易州守下來纔是,就讓楊可世所部移防易州,此子某要重新估量纔是。”
身在易州的楊凌自然是不知道,易州之功竟然成爲了童貫和种師道博弈的必爭所在。
趙良嗣上前低聲道,“宣帥慎重,楊凌此子性子果斷狠辣,建功立業之心甚濃,而且此人行事,哪一次不是行險,這樣的人,恐怕我們掌握不住啊。”
童貫從驚喜當中反應了過來,這個時候,才恍然,依照此子性情,定然不是池中之物,恐怕難以真正爲我所用。
童貫的臉上頓時開始陰晴不定起來,這個時候他也說不得什麼只是道,“當今之時,當諸君共力而爲,楊凌爲大宋計,乃是有功之臣,不可不查,此事休要再提。”
“張宣贊,某便遣你往赴易州,不論如何,盡力將此人拉攏,若是如此,某便算你大功一件。”童貫站起身來,趙良嗣不得用了,派遣他前去,恐怕會壞了大事。
涿易二州的戰略地位甚爲重要乃是遼國的最重防線,破此二城便是可以揮師直接抵達高粱河,北望燕京,多少年來,不過就是涿易二州之地將大宋百萬雄獅阻擋於近前,猶是太祖太宗雄烈,百萬禁軍戰力彪炳,立國之初北伐,也只是在高粱河之前望上燕京一眼,最後兵敗,太宗負傷而逃。
可是今日,易州已經攻克,涿易二州掎角之勢頓時不復存焉,拿下涿州城也只是指日可待,大軍徐徐推進,便可直抵高粱河,復燕大功就在眼前,童貫怎能不慎重,這個時候即便是讓趙良嗣坐了冷板凳,童貫爲了大局,也只得如此。
義則手中白梃兵乃是整個西軍,乃至整個大宋數一數二的菁華,有楊可世坐鎮,易州定然無虞,動作還得快一些,總歸是要趕在老種之前便將楊凌拉攏道自己一邊。
童貫可不認爲,一個區區的保義郎差遣便能將楊凌此子緊緊的綁在自家的戰車之上。
下首張宣贊本名張浩之,也是在宣帥府中的老人,處事素來沉穩,一絲不苟,卻是合適的人選,趙良嗣一向爲宣帥器重,平日裡都是用鼻孔看同僚,有此立功機會,如何不能當下便是站了出來,“承蒙宣帥擡愛,下官定然不負所托。”
……
雄州城外,此處連綿大營駐紮所在都是西軍,除了劉延慶的環慶軍以外,其餘三路俱在於此,一座座大寨拔地而起,內中陳設也是極爲的舒服,此時此刻的老種相公种師道坐在大營之中,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大衣,天氣已經有些轉涼,老種相公年事比童貫還要略微的高一點,背井離鄉,勞師遠征,考驗的不僅僅只是廝殺漢,還有他們這一等軍中宿老。
老種身上也有一些老寒腿,每逢空氣潮溼,總是忍不住鑽心的痛,有的時候甚至都有獎腿砍下來的衝動,种師道的面前放着一個火爐子,一道豪邁的聲音從外間穿了過來,“大哥,今日怎生喚我過來,可有甚事生了不成?”
來人正是老種相公之弟,小種相公种師中,同樣是軍中宿將,年歲要比老種小些,但也是甲子已過,古稀將至,种師中統領秦鳳路,兩兄弟從成年之後便是並肩上陣,與西賊廝殺,感情自然是好到了極致,小種在西軍當中的地位也僅次於老種。
就是這樣兩兄弟,性格卻是截然不同,老種相公脾氣溫和,但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顯露出無與倫比的氣質,很man的那種,而小種則是脾氣火爆,有甚說甚,尤其是在自家老哥哥面前,那就純粹是一顆赤子之心而已。
老種將手中一份奏報扔到了桌上,“且看看吧,燕地格局已有變化,俺們西軍的出路卻在哪裡?”
种師中將奏報展開,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是大驚失色,“怎會如此,劉延慶那廝死了上萬的精銳都未能踏入兩州之地,區區千人,就這樣輕易的搶下了易州?會不會有假?”
“不會,謊報如此戰功是多大的罪過,楊凌又豈會不知其中輕重?就不怕掉腦袋?”种師道和衣而起,桌前只是一副茶具,還有火爐之上剛剛煮沸的熱水,便是爲小種親手沏茶。
“楊凌,這名字怎地聽起來這般的耳熟?”小種合上奏報,有些驚疑不定的問了一聲。
老種看了小種一眼,只是笑罵道,“瞧你這記性,某年歲都已經是半截身子入了棺材都記得,此子便是前番殺虜之人,女真人無故屠滅延谷村,此人率了兩百甲士便是將女真人殺了個乾淨,最後全身而退,還有遼使和談之時將童貫壓得喘不過氣來,險些就應了永不北伐之事,更是派了一支精兵輕騎南下施壓,那一次,你我都是沒有料到,遼人會暗裡來這麼一手。”
“可是,也正是此子,將遼人精銳盡數挫敗,遼使氣勢洶洶,最後卻灰頭土臉的迴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