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值軍漢都跟被燙了一下也似的跳起來,禁軍上下都在佔役,高俅身爲殿帥管軍三衙,佔起役來是不必說了,太尉府內凡是雄的,都在禁軍當中掛了名號,有的還有小軍官的出身,領着大宋衣糧,爲太尉府奔走執役,處罰起來也是軍法,而不是家法,大宋豪富之家打死僕役罪過不淺,在太尉府就是砍了腦袋也不值什麼。
人人在那裡站得筆直,一個個心下嘀咕這位衙內爺,久矣不從大門出入,畢竟老爹病臥榻上,他要端着一個衣不解帶伺候湯的名義,就是要出去,從正門煊赫出入須不大好看,都是從後院角出去,今日突然來到這個鬼都不上的大門,天知道又有什麼事情。
高強卻沒計較他們偷懶,遣幾個身邊親隨出外看看,自家就在內踱步低着頭想心思。
今日他親自來迎的,是等候朝中樞密副使楊可世,楊可世初到朝堂,雖然說是副使,可是樞密正使乃是被貶官的童貫,一直都是高懸,所以大宋一切樞密軍務,楊可世說話也是有一定的分量。
不過要是得不到朝中之人認可,那也是突徒然,早晚被趕出都門,這是老種相公特意交代給楊可世的事情,所以楊可世便是走了高強的門路,讓他將一番話語轉報給自家躺在榻上的太尉老爹,高強思前想後,一咬牙齒還是跟自家太尉老爹說了,原因無他,他高衙內走上風慣了,那些禁軍將子弟奉承他高衙內也覺得習慣了,老爹病了,突然之間一切就翻轉過來,這口氣怎麼也平不下來,楊可世的官位也不小,如果能攀上一些聯繫,高衙內實在覺得也算將就。
他抖抖索索的將一番話回報完畢,準備等待自家老爹一番雷霆之怒的時侯,卻什麼都沒等來高俅躺在病榻上,什麼話也未曾說,只是閉目養神,讓高強忐忑了好一陣也不清究竟。
在他看來,高家和禁軍將實在不到一壺裡面去,自家一系班底,將來時日被那些根深蒂固的禁軍將團體排擠也是必然的事情,高俅病臥榻上,不少自家班底軍將來哭拜訴說委屈好幾次了。
高家一向都是隨着官家意思行事,不打半點折扣,纔有了今日地位,朝廷將楊可世調入都門究竟是怎麼一個意思他是不曉得的,可是自家太尉老爹雖然不起,可是在病榻上腦子並不糊塗,難道看不出來?
高衙內畢竟年少,見識淺薄,也沒什麼城府,這楊可世與自家老爹能接觸得如何,實在看不透,這楊可世又是怎樣的一個人,高衙內實在又惴惴不安起來,怎麼樣也理不出個頭緒,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盼望楊可世前來。
好在這位楊樞密也沒讓高衙內頭疼太久,沒兩個時辰,就有人投楊可世帖子與高太尉府邸,高強親自收下,與來人議定,明日府中掃徑以待楊樞密前來,事情既然已經如此,高強也光棍脾氣發作,一跺腳就這麼着了。
自家老爹在官家心目中地位豈是楊可世可比?即便是楊可世不受都門中人看待,到時候就算是有什麼不對,牽連到高家上的也少,了不起到時候俺高強就老老實實的做縮頭烏龜就是,萬一在其間左右逢源得逞,高家今後還是更進一步。
楊可世的處境,大家都是知道的,到了都門之中,便是無人問津,官家也沒有召見他一次,就每日只是處理一些軍機事務,這只是平靜的一面,大宋樞密一般都是文臣主持,除了童貫這麼一個逆天的內宦,也沒出什麼例外,當然前朝還有一個英雄人物——狄青,下場可想而知。
現在楊可世和狄青的情況完全一樣,大宋立國以來的根本宗旨就是士大夫與君王共治天下,士大夫掌管樞密院是正常不過的,可是楊可世一個武夫,又要爬到文人的頭上來了?
雖然現在平靜,但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是明槍暗箭,下場悽慘可想而知,雖然說蔡京曾經與老種小種有聯盟的意思,可是要曉得,那個時候蔡京已經退位,就想借着西軍復相,現在蔡京已經復出,童貫王黼也倒了,蔡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西軍沒了童貫也是回到了陝西恢復元氣,事已至此,蔡京和西軍最後一點香火情分也是盡了。
更何況,蔡京如今也學乖了,不敢明目張膽的攬權,低調低調,再低調,這個時候也實在是對楊可世不感什麼興趣。
就在高強在內心事重重的來回踱步之際,幾個遣出去的貼身伴當忙不迭的從虛掩一角的偏跳進來,氣喘吁吁的對高強回稟:“楊樞密到了,楊樞密到了。”
高強一震,打疊起神,招呼左右:“來,開中,迎楊樞密入內”
轉瞬之間,久矣不開的中在吱呀響動聲中緩緩打開,楊可世此來,他是武臣當中也算高品了,當得這份尊榮這中門是非得要開的。
高強雖然是紈絝衙內,但是迎來送往的本事還是有的,滿面風的就迎了出來,風頭極勁高強因爲老爹病倒,就算出去瀟灑也不能大張旗鼓,還未曾見過這位北伐明面上與楊凌相當的武人風采,當下真有幾分好奇。
迎出外就聽見馬蹄聲得得,從南而來十幾匹來自北地的高頭大馬,一衆矯捷親隨簇擁着一人,楊可世一身紫袍,在馬上顯得腰背筆直,略微比一般大頭巾壯實一些,楊可世此時此刻,也沒什麼好周旋等候的了,王黼已經對楊凌發難了,此刻他也在樞密院得到了王黼的奏對,自己這邊還沒有站穩腳跟,不能爲楊凌爭取到太多,可以說如果能爭取到高俅,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收穫了。
王黼算計實在太狠了,直欲將楊凌徹底扳倒,不僅如此,還要吞了晉陽全軍,這份心思也是利用了大宋文臣合夥打壓武人的同仇敵愾之心,想必到時候,楊凌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