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夫人不悅道:“真是笑話,主母的客人豈是區區姨娘能夠接待的?不成體統。”
林夫人噴笑:“這是打哪來的活寶?當真自己是根蔥了。妹妹讓她們進來吧,我倒要瞧瞧她們要如何來接待咱們。”
徐璐頗是無耐,“大概是想在兩位夫人面前證明我這個主母善妒不容人呢。二位又都是京裡來的呢。”
林夫人不屑地道:“妹妹早上不是罰她們抄女戒麼?還敢出來溜達?”
徐璐點頭,“是了,這兩個蠢貨呀,又遞了個把柄給我,唉,都不知該說她們什麼好了。”然後對墨香道,“你領着人出去,請姨娘們回去。與她們說,再是朝廷賜的,也得遵守規矩。”
墨香出去後,徐璐無耐地對二人道:“讓二位看笑話了。”
林夫人說,“妹妹就這麼算了?”
徐璐無耐道:“人家是御賜的,我能怎麼辦?也只能供着了。不然哪一天傳到聖上耳朵裡,還以爲我邈視皇上了。”
林夫人心裡一凜,說:“妹妹這話聽着好生讓人彆扭,什麼叫傳到聖上耳朵裡?福建離京城相隔千多裡地,如何會傳進聖上那兒去?妹妹這可是埋汰咱們呢。”
劉夫人一聽,這纔回過味兒來,敢情是徐璐怕她們出去亂說呢。
徐璐笑着說:“瞧你們說的,我是那樣的人麼?兩位姐姐的爲人我還不清楚麼?我還巴不得姐姐在外頭幫我宣傳呢,好讓外頭知道我心裡有多苦。”
二人自然明白了徐璐的意思,這是想借她們的嘴巴,把這兩位新人的威名宣揚出去呢。
劉夫人說:“妹妹的苦楚我如何不明白?只是夫人怎麼不把她們叫進來,我倒要好生見識一下御賜的美人兒是什麼模樣。”
林夫人也跟着道:“只要她們敢進來,少不得要給她們些排頭。看她們還敢得瑟?”
徐璐笑着說:“二位姐姐的心意我領了,兩位好歹是我的客人,若真讓這二人闖了進來,那纔是笑話呢,還當我這個主母沒法子管教她們了。”
外頭響一陣哭叫質問聲,大概是不服徐璐的命令吧,正在那高聲大叫,“我是聖上賜的,你們敢打我?”
林夫人搖頭,“蠢貨。”
徐璐抓着瓜子嗑着,“不過是姨娘罷了,何必與她們置氣?喝茶,喝茶。”
又說了會子話,徐璐又把自己要出海的消息透露了出來,並邀請兩位夫人一道出海。
二人雙眼一亮,她們雖然錦衣玉食,享受着平常官夫人所沒有的待遇,但出海遊玩也是頭一次。
“這海上天氣一向不穩定,一會兒風平浪靜,一會兒就狂風大作,若運氣不好,遇上狂風,那可如何是好?”林夫人雖然嚮往,但仍是顧慮頗多。
劉夫人也是如此,“我倒想出海散散心,但凌督撫同意麼?”
徐璐笑道:“我此去琉球,也正是爺的授意呢。要我去琉璃國瞧瞧那兒生產的琉璃技術,順便去琉球島上散散心。聽說琉球島國景色可美了,好不容意來了這麼個機會,自然不能錯過的。至於天氣嘛,呵呵,兩位姐姐放心,此次出海,自然也是請了本地的老人仔細推算過的,未來數日裡,海上風平浪靜,不會有大問題的。”
至於海盜原因,林夫人等也沒過問,似乎覺得兩年前猖獗的海盜已成爲歷史了。
等林夫人劉夫人走後,徐璐就拉長了臉,讓人把兩個姨娘拉到二門裡打一頓板子,並賞了一頓嘴巴。
凌府的後花園,春色漸綻,深紅淺綠已然冒出枝頭,試探春天的媚光。前日裡被春雨浸染,便帶了一縷清亮,變得翠綠驚人。含着小小花苞的桃枝,新長出綠芽的槐樹,以及牆角冒出來的各類花卉,萬紫千紅,煞是好看,柔美鮮豔,不似人間。
在這春日明媚的後花園裡,彎延的碎石小道盡頭,連接着一大片空地,自朝陽軒裡被推拉着出來的洪氏戚氏,嬌媚的臉上也染上驚惶之色。大約是被人強行從屋子裡拖了出來,洪氏身上只着淺碧色的開襟杏色長衫,露出胸口一抹嫩芽鮮黃。
戚氏則要齊整些,輕薄的玫瑰紗衫下,裡頭是一件玉白色的開襟長衫,白色的汗巾兒下是乳白底繪櫻紫粉荷,一身的飄逸優美之姿。
文媽媽輕蔑地看了二人一眼,“這還只是初春呢,貴人就穿上夏裝了,倒是美得很呢,只可惜今日穿得不是時候了。”
洪氏臉上還帶着昨日文媽媽毫不留情面的紫腫痕跡,惡狠狠地瞪着文媽媽,勃然大怒,“狗奴才,你要怎樣?”
文媽媽冷然道:“奉夫人命,特地來教兩位貴人規矩。”然後臉色一整,聲音肅冷,“還愣着做什麼?傢伙擺上,兩位貴人不聽勸阻,三番五次破壞府中規矩,少夫人已是着惱,特吩咐我替夫人管教兩位貴人。”
幾個力氣老大的婆子已架好兩張春凳,然後如抓小雞一樣把洪氏戚氏二人按倒在尺寬的春凳上,二人負責扣着手,另一人則拿着嬰兒手臂粗的侵過桐油的花梨棒,狠狠揮動雙臂。
諾大的平壩裡,站立着數十人,這時候卻是鴉雀無聲,紛紛兢懼而膽寒地望着洪氏二人那包裹在薄薄夏衣下漸漸被鮮血浸染的地方,悄然噤聲,大氣不敢喘一下。
文媽媽冷冷地盯着洪氏戚氏原先聲色俱厲的喝罵威脅,再變成花容失色的恐懼痛楚告饒。
二十板子過後,洪氏二人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半邊身子浸得血紅,由凳子上滾落地面,一張明媚的臉兒,任由地上灰塵沾了滿面,再也不復原先的光鮮亮麗。
極致痛楚過後,是極至的麻木,二人躺在地上,死死扣着地面的地磚,目光依然如狼般死盯着文媽媽,儘管恨得滴血,卻再也不敢在嘴上呈功夫了。
文媽媽說:“侯媽媽她們想必早已三令五申勸解過貴人了,可惜貴人當耳旁風。想來是侯媽媽她們太過溫柔了。也罷,侯媽媽無法勸解二位,那就由奴婢來好生勸解吧。剛纔是誰在衡蕪院門外大吵大鬧的?洪姨娘,是你嗎?”
洪氏被文媽媽狠辣的作風嚇慘了,下意識地搖頭,她臉上有傷,連嘴巴都不敢張的。
“那就是戚姨娘了,那就再給戚姨娘教教規矩。”
一個婆子上前,揪起戚氏滿是珠翠的頭髮,另一個婆子已左右開弓在她臉上狂甩。
在清脆的巴掌聲裡,又響來文媽媽凜洌的聲音,“夫人說了,兩位是聖上御賜的貴人,夫人自然是不好怠慢的。但進入凌家門,好歹也要守凌家的規矩。身爲凌家的妾,就要一心聽主母吩咐。咱們凌府不需要自作聰明的妾,只喜歡本份守規矩的姨娘。二位都是聖上御賜的,那就更要顧惜聖上的顏面。若是讓聖上知道他老人家好心賜下的妾居然連主母也敢頂撞,還肆意破壞凌家規矩,若傳到聖上耳朵裡,兩位貴人想想後果吧。”
文媽媽話剛說完,巴掌聲也停了。
洪氏臉色慘白,驚懼而絕望地望着戚氏那滿鼻的鮮血和痛苦吐到地上的血牙,瑟瑟發抖,連身上的疼痛都顧不得了。
戚氏更是伏到地上,耳鼻都浸着鮮血,好不狼狽。
這時候,春天特有的微風拂來,一路從花叢中過來,浸香撲鼻,但二人卻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春天夾雜着臨海的冷風,這時候貪圖涼快穿夏裝的威力就顯現出來了。二人俱是全身一顫,背脊手臂一路爬滿了冷意。
文媽媽不屑地道:“二位以前也曾是公主府的人,自當知道,我們夫人如今已是朝廷夫人,有上書朝廷的權利。二位貴人雖爲御賜,卻也只是個妾。二位未來的安身立命之所,今生今世只有三處地方,一是凌家後宅,二是凌家的莊子裡,三是凌家遠在山東的家廟。二位若是想去莊子裡,或是去家廟裡過日子,就儘管鬧騰吧。也虧得咱們夫人仁慈,兩位才進門來也不過一天功夫就使出這麼多風波,我們夫人也只是讓奴婢來教二位規矩。若是依爺的脾氣,二位恐怕連命都沒了。兩位貴人好自爲之吧。”
三月二十日這一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徐璐一時興致大好,約了幾位平時交好的夫人一道出海,準備去琉璃國瞧瞧那兒的琉璃技術,看能否帶回中原來,造福百姓。
徐璐邀請了總兵林夫人,知府劉夫人,同知李夫人,按察司楊夫人,以及泉州首富家的趙夫人。爲了做到逼真的效果,凌峰也給徐璐派了三大艦隊的水軍,一整艦護衛,百發連機弩,火筒,船上設備先進齊全,林夫人上了船後,感嘆道,“我等雖然婦憑夫榮,平時候也是奢貴慣了的,但也從未登過軍艦。今兒還是沾了妹妹的光。”
其餘夫人也跟着點點頭,看徐璐的目光也變了,這凌峰寵她也寵得太過了吧,只一句出海散心,就派了三個艦隊的水軍護衛。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你們也別羨慕我,我可是帶着任務出海的。爺主要是對琉球國生產的琉璃技術很感興趣,看能不能帶回中原,造福百姓。特地讓我扮作普通官着眷遊客,運去瞧瞧。不然,就憑我一句話,爺也不可能公器私用讓水軍護衛我吧。”
衆人想想也是,但不管如何,徐璐在凌峰心中的地位,確實非一般人能夠抗衡的。
趙夫人是在場諸位夫人中唯一的商賈之家,如今能被徐璐一道受邀上船,很是激動。連忙道:“夫人如今可是朝廷一品誥命了,我還沒恭喜夫人呢。”
其他人回過神來,也紛紛說着恭喜,
官太太們瞧着徐璐大紅金雙繡海棠長褙子,雲岫華彩刺繡的金紅裙據,外罩繡五彩祥雲紅披風,銜紅寶石飛鳳玉釵垂下的銀絲珠絡閃閃發亮。今日的徐璐裝飾得格外華麗,大慶朝一品誥命夫人的威勢顯露無疑,最爲難得的是,臉龐細膩,肌色健康,自然霞色如桃花汁似地均均勻勻地薰出精緻的紅潤之態。毫無瑕疵的臉兒以及那明媚流轉的眸子,如同一汪深不見底的深潭,又如清冽的泉水,讓人不自覺地沉醉其中。
琉球羣島多低山,甘蔗和菠蘿是兩大特產,還產甘薯。豬、牛亦多。近海漁業發達,因是大慶朝的附屬國,琉球的官方語言皆用漢語寫成,琉球人亦尊崇儒學,尊敬孔子等儒家聖人。本朝封琉球島國王爲琉球王,因着水路之便,如今已成爲大慶朝的貿易樞紐。
徐璐身爲福建高官夫人,再來兩年前琉球島被倭寇佔領,還是凌峰親自派了水軍出戰,抵禦並消滅倭冠,這才使得璃球國不至於被倭寇消滅。所以此次官方性質的正式拜訪,自然受到了隆重接待。徐璐隨着琉球王后一道參觀了島上的甘蔗和水產,最後又參觀了琉璃加工技術,委婉地請教了琉璃製作技術。
如今的琉璃可是深得大慶朝貴族的喜愛,隨着海運事業的蓬勃發展,琉璃已成爲琉球國的搖錢樹聚寶盆,技術哪能輕易外傳的。琉球王后非常委婉地拒絕了。
徐璐也沒有過多地糾纏,反正她的目的也並非如此。
走馬觀花地看了遍,又被迎入王宮中,欣賞着從中原傳過來的御座樂,琉球王宮的舞女長得實在不乍樣,妝容衣服也實在不敢恭維,劉夫人側身在徐璐耳邊道:“這些都還是我們中原傳過來的,跳得實在不乍樣,有何好看的。”
徐璐微笑,說:“他們也是纔剛復國不久,哪有閒餘功夫娛樂?將就些吧。”
劉夫人又說:“這些舞女長得也太不入眼了,不過那個倒還能入眼些。”
順着劉夫人的目光望去,徐璐也看了眼,笑着說,“是還不錯。”
“妹妹倒是好雅興,這樣的舞也看得興起。”林夫人也插了話來,徐璐笑道:“我和劉夫人正在看美人呢。”
琉球雖然地方不大,但因靠着海上貿易,這近年來也是過得風生水起,琉球的宮殿建得豪華尊貴,撲天蓋地的煙霞色中,唯獨那一抹血紅似火的身影,如同在火尖上舞蹈的精靈。“夫人都這麼美了,還有興趣欣賞別的美人不成?”林夫人哂笑一聲,也順着目光望了過去,評估道,“模樣兒生得倒是不錯。”
徐璐點點頭,沒說什麼,實際上那舞女長什麼模樣都沒看清。
回程的路上,果然遇到了海盜。
明知這些海盜是凌峰派人假扮的,但看着氣勢洶洶,大鬍子黑臉龐的兇狠模樣,以及那箭頭射在船上發出的錚錚顫抖響動,徐璐依然不可避免地心跳加快。尤其自己身邊的丫頭爲了保護她,被箭射中的畫面,讓她有種錯覺,該不會這夥強盜是真的吧?
對方人數衆多,足足有四五條船,設備也精良,弓箭不要錢似地朝這邊射來,雖然水軍忙而不慌,有條不紊地組織起防禦,徐璐等人被安置在甲板底下,因爲對方還有炮,轟在船上,雖然未對船身造成太大傷害,但也足夠令人膽戰心驚了。徐璐心裡也怵得很,從未遇到過海盜的林夫人等人,更是嚇得面呈土色,連站都站不穩,最後只能跌坐在地上,和丫頭們一道縮成一團。
徐璐力持鎮定,握着林夫人的手道:“姐姐放心,這些水軍全是爺精挑細選出來的,個個水戰經驗豐富,海盜不會佔到便宜的。”
牙齒緊咬顫抖聲咯咯地響在林夫人嘴裡,她雙手發涼,臉上是絕望的青灰之色,“希,希望如此吧。”
劉夫人等人也相互安慰着,說水軍很是厲害,以前倭寇那般猖狂時,都能打得落花流水,沒道理還拿這麼點海盜沒法子。
話雖如此,但隨着外頭的慘叫聲和轟轟聲帶着顫抖的煙硝味被吸進鼻里耳裡,恐懼瀰漫了整間船艙,徐璐心裡也七下八下的,暗自不安着,做戲做成這樣,未免也太逼真了吧?連她心頭都在懷疑,如果這些水軍不得力,她是否也會葬身魚腹。
也虧得水軍勇猛,經過大半個時辰的血戰,已方總算佔據了上風,外頭的打鬥聲逐漸結束,已有一位全身浴血的將官進來說海盜已被全殲,還活捉了幾個活口。
“讓夫人受驚了,所幸在下幸不辱命,水軍勇猛無敵,力殲海盜,也是在下護衛不力,讓夫人受驚,還請夫人恕罪。”
警報陡然解除,在一片驚天動地的緩氣聲中,徐璐定了定神,說:“有勞張將軍了,海盜倭冠不是早被消滅了嗎?這些海盜究竟是從哪冒出來的?”心裡卻膩歪着,這些活口,該不會也是凌峰安排的吧?
張少清拱手鏗鏘道:“這個也是下官正納悶的事兒,不過請夫人放心,只要落到我們手裡,沒有咱們敲不出的秘密。”
估計這些所謂的活口,就是張少清等人事先安排好的。徐璐也不再多問,言多必失,於是說了句:“張將軍辛苦了。這是個婦道人家,什麼都不懂,就不在這兒礙着張將軍善後了。張將軍不必管我們,先去處理善後吧。”
張少清說:“如今海上已太平,在下先護送諸位夫人上岸。”
船隊啓舫後,夫人們猶自驚魂未定,徐璐同樣如此,從船艙伸出頭來,深藍色的海水咆哮着不淺的浪花,海水裡飄浮着好些殘腳斷骸,以及一些被染得淺紅的顏色,徐璐眼力極好,很快就發現那些殘腳看起來分外像洗得白白淨淨的腿腳,她擡頭,剛好看到另一艘鉅艦上那些所謂的活口,正坐在椅子上,任由一些水兵在臉上塗抹着什麼,她趕緊放下簾子,擋住了其他有可能窺探的目光。
徐璐杏眸微微掃了下,艙中坐着的幾位夫人,沒有一個臉色好看的,雖然危機已解除,但一個個仍是驚魂未定的模樣,甚至有人還化恐懼爲憤怒,“官府也太無能了,花那麼大的代價建立水軍,怎的還有那麼多海盜?”
說話的是趙東海的夫人,旁邊李夫人微微扯了她的袖子,趙太太連忙回過神來,趕緊打了自己的嘴巴,朝徐璐陪笑道:“夫人,我就是混說的,我大慶邊疆遼闊,水軍再是厲害,也有顧此失彼的時候。”
徐璐微微一嘆,蹙着眉說:“以前因爲沒有海上貿易,海盜們只能上岸掠奪。如今,海上貿易一開通,倒成了這些海盜的香饃饃了。唉,也都要怪我,不該這時候出海的。雖說海盜已被消滅乾淨,海上看似風平浪靜,可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就會有爭鬥,這是永遠無法避免的。”
林夫人附和着,“妹妹說得有道理,大海是如此的遼闊,水軍再是厲害,也不可能真的消滅光的。他們或許躲了起來,躲在深海里專門劫取商船也未爲不可。”
徐璐一臉憂心忡忡,“唉,看來海盜誤把咱們當成大肥魚的商船了。也不知那些真正的商船,在海上是否安全。”她看向趙夫人,“趙家在海上不是也有專門的航線麼?是否經常遇上海盜?”
趙夫人笑了笑說:“以前確實是經常遇到的,不過趙家僱了成千的打手,倒也沒怎麼吃虧,但損失也是不少的。這兩年來,也虧得凌大人靖平海岸,肅清倭冠,也有近一年未能遇上了。如今趙家又加入官商敘列,每次出海都有水軍護衛,倒也是安全的。”趙家加入官商敘列,首先每年就得出十萬兩銀子至官府,算是水軍維護費。然後每出一趟海,視船隻多寡,跟進百十至數百水軍護航,又要單花不菲的銀子,趙家雖然財大氣粗,也挺心疼這筆錢的,但剛纔看到了海盜的兇猛,反而慶幸起來,也虧得趙家早早加入了官商敘列,否則真要遇上海盜,全軍覆沒不說,其他損失更大。
徐璐拍拍胸口,“那我放放心了。”她頓了下,一臉慶幸地說,“今早出門的時候,夫君在原來基礎上又撥了兩百水軍給我。我想着倭冠基本都已經肅清,就算有海盜,也不過是些不成氣候的,福建水軍強大,攻無不克,餘威直震三岸五地,哪那麼容易碰上海盜的。爺卻與我說,雖說倭冠已然消滅,但西洋來的海盜卻總是神出鬼沒的,還與我說,西洋那邊好些商船都遇上過,要我小心駛得萬年船。剛開始我並不想帶那麼多人出海的,主要是怕被人說公器私用。不過因是夫君一番好意,我也不好拒絕。現在想來,當真是後怕不已。”
……
岸邊早已有凌家的下人侯着,徐璐強撐着鎮定,上了凌家的軟轎,回了凌府。纔剛進入屋子,已有人端了濃濃一碗安神湯,徐璐擺擺手,“我可沒那麼脆弱,端走吧。”她目光溫和地望着隨着她一道出海的幾人,豆綠,夏荷,沁香,沉香,四人雖然已經恢復鎮定,但驚懼的影子依然在她們身上浮出。
“都要怪我,害得你們也跟着受了驚,都下去歇着吧,記着每人喝一碗安神湯。”
“夫人,奴婢還好的。”豆綠輕聲說,她是唯一一個能在衡蕪院過夜的丫頭,雖說凌峰與徐璐商議在事時,都不在身邊服侍,但隻字片語應該也聽進了耳,再加上今天的事兒,多少也猜出不同尋常之處。是以她對海盜的懼怕,遠不若夏荷等人來得深。
徐璐意外地看了豆綠一眼,“我知道你是個傻大膽,但夏荷你們可嚇得不輕,都去歇着吧,喝是安神湯,再睡一覺,明天再放你們假,好生歇着,千萬別憋出毛病來。”
等丫頭們出去後,徐璐捏了豆綠的鼻子,“你這丫頭,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豆綠嘻嘻地笑着,“剛開始還不那麼確定,不過聽夫人這麼一說,奴婢就更加確定了。”
徐璐淡淡一笑,“當時怕不怕?”
“不怕。”
“嗯?”
豆綠理直氣壯地道,“爺是什麼人?那可是福建督撫呢,當年打得倭冠海盜落花流水,區區海盜又算得什麼?再來,趙將軍那麼神勇,所以奴婢還真不怕的。”
徐璐愕然,不知該說這丫頭是傻大膽,還是對凌峰有種死心踏地的信任感。
想想豆綠,她一向是懼怕凌峰的,平時能不出現在凌峰面前就不出現,可緊要緊頭,她卻一心信任着凌峰。可嘆她自己,那時候居然還有其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