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武夫人也知道了大門外發生的事,便問徐璐:“那婦人是你安排的?”
徐璐笑道:“夫人太擡舉我了。我哪有這般能耐,是您那聰明透頂的兒子想得絕妙主意呢。”
確實是凌峰的手筆。明張目膽的算計,赤裸裸的陽謀,楊家就算知道是凌峰乾的,估計也只能打落牙齒血吞吧。
武夫人笑了起來,“峰兒也太缺德了,什麼樣的人不找,偏去找那樣的人。”那婦人生得五大三粗不說,長得橫肉滿臉,臉上還塗得花裡花哨的,讓這樣的醜八怪去算計楊閣老,估計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徐璐苦笑,瞪着洗硯,“這就是你找的人?”
洗碩苦笑:“小的真的盡力了呀。世子爺要小的去挑個未婚漂亮的女子,但那些女子臉皮薄,哪裡肯,小的把銀子加到兩百兩,纔有個竈上的粗役婆子自告奮勇說可以試上一試。小的實在找不出更好的,也只好湊和着,反正就只是噁心下楊閣老,姿色太好的豈不糟蹋了?”
說得武夫人和徐璐笑得樂不可支。
“那婦人真去了午門?”徐璐問。凌峰曾對她說過,既然馮氏要算計他,肯定會上門來要他負責什麼的。於是他就先下手爲強,原本想去設計錢文清的,不過那婦人眼光不好,在錢家門外的衚衕巷子裡,錯把楊士清當成錢文清了。消息傳回來,還讓徐璐哭笑不得。還是凌峰說:“算了,只能改日再想辦法了。”
徐璐把私底下與凌峰的陰謀向武夫人說了,除了讓這婦人去算計錢文清不成反設計了楊文清,還有凌峰明裡暗地裡讓人放出話,聲稱威國公顧夫人因前陣子不爽安國侯夫人讓她沒臉,故意合着表妹馮氏算計凌峰,幫兇還有閣老楊士清的孫女。不然凌峰只去顧家後花園逛上一圈,楊採兒和那黨小姐一見到凌峰,那黨小姐好端端的如何會落水。楊採兒別人不叫,偏來向凌峰求救。等凌峰把黨小姐救上來,楊採兒又指責凌峰毀了黨小姐名聲。顯而易見,凌峰讓顧家楊家合着馮氏算計了。
武夫人點點頭,“這消息是什麼時候放出去的?”
徐璐神秘一笑:“昨天才散播出去的,不過,刻意隱瞞了顧夫人,楊夫人,以及那馮氏。”
武夫人擊掌笑道:“這就是了,昨兒消息才散播出去,今兒個馮氏等人就氣勢洶洶上門來,豈不越發坐實了她們故意算計峰兒一事?”
徐璐接過話題:“可不是呢,爺早就與我吩咐過了,若馮氏真敢上門,就要我務必派人通知他,他在朝堂上立即對楊士清等人發起進攻。雙管齊下,保證盯死馮氏。”
武夫人好奇不已,“峰兒還有後招?”
徐璐笑道:“嗯,世子爺與我提過,到時候他會讓人彈劾錢文清,縱妻循私枉法,收受賄賂,指使姨娘親戚,算計繼子不成,又故意算計於他。”
“有證據麼?”
“言官風聞奏事,何需證據?更何況,世子爺也說了,這馮氏仗着錢文清,背地裡沒少做骯髒事,何需證據?言官只管彈劾,錢文清的政敵必不會放過這一大好機會,肯定會想方設法釘死馮氏來得到整治錢文清的目的。而錢文清爲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也只好犧牲馮氏了。”
武夫人思索了一會,道:“不錯,確是峰兒慣用的手筆。”凌峰不整人還好,一旦整起人來,必是多管齊下,十面埋伏,讓人無路可逃。徹底把人釘死,不讓其有反抗之力。
武夫人對凌峰的本事還是知之甚詳,也不怎麼擔心,卻瞪她一眼:“你們小兩口子算計人也不提前知會我一聲。”卻目光復雜地看了徐璐一眼,“這種算計人的事,他也與你說。remenxs.也不怕帶壞了我孫兒。”
徐璐絞着手,小聲道:“我們是夫妻,自然要共同進退的。其實侯爺也是如此嘛,朝堂大事不也會告訴夫人?”
武夫人笑了起來,心頭那種失落感頓時沒了,她拍了拍徐璐的手:“峰兒一向內斂。他能與你說朝堂上的事,證明也是極爲看重你的,你也別辜負了他對你的信任。”
徐璐點頭:“是,我知道該如何做的,絕不拖爺的後腿。”
……
凌峰迴來得極早,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朝堂上應該是佔據了上風,瞧他走路都有風的樣子。
徐璐趕緊迎上去,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下,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好一個凱旋歸來的大公雞,下巴都快要翹上天了。”
屋子裡新進的媳婦子訝異地看了徐璐一眼,暗忖,這個少夫人膽子好大,居然這麼與爺們說話。
凌峰也停下腳步來,上下打量徐璐一眼,笑道:“哪裡來的孔雀,都幾乎開屏了。”
徐璐嗔道:“你才孔雀呢。”
凌峰大笑:“我這是在讚美你呀。”攬着她的肩往裡走,“怎樣,家裡一切都還好吧?”
徐璐迫不及待地把她與武夫人的輝煌戰績原原本本道了出來,她口齒本來就伶俐,又有表演天賦,一番手腳並用地講解下來,宛如親臨現場。直惹得凌峰哈哈大笑。
“……那楊夫人臨走前,臉色可難看了。哼哼,你都把手伸到我家裡來了,我又何須與她客氣?所以我就直言不諱,你女兒與一個姨娘家的親戚走得近的事兒,是絕對要傳出去的。她男人還是禮部尚書呢,她女兒與別家姨娘親戚交好,她自己還與別家姨娘親戚兩肋插刀,看她還有臉沒臉。”
凌峰誇道:“做得很好,非常好。”
“更絕的還在後頭呢。”徐璐笑得神采飛揚,“等這些人走後,我越想越氣不過,就又讓那胡中華家的那竈娘跑到外頭攔下楊夫人的馬車。”
今日攔下楊夫人馬車的那婦人,叫王九娘。便是凌家旗下鋪子掌櫃家的竈娘,三十來歲的年紀,早些年死了男人,只帶着個小子在胡中華家做竈娘。因潑辣又生得五大三粗,洗硯都還費了姥姥勁兒才做通了這婦人的思想,讓她去算計錢文清,偏偏王大娘把楊士清當成錢文清給糊弄了一番。
聽了徐璐眉飛色舞的述說,凌峰幾乎笑倒在榻上,“你倒是活學活用,基本可以出師了。”俠義小說上寫有,武功到了一定程度,一根針一朵花皆可傷人,這就叫萬物隨心,功夫已甄上乘的表現。徐璐今天這一招,也算是隨心所施,就地取材,效果卻是極爲有效的。
徐璐也得意到見眉不見眼,拉着他的袖子笑道:“好歹嫁給爺也有兩年了,這也叫近朱者赤嘛。所有人都知道我這是故意整他們的,可那又怎樣,你能做初一,就休怪我做十五。看誰更棋高一籌,哼。”
凌峰點頭,“不錯,是這個理。對付這種人,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徐璐笑嘻嘻地道:“我的事兒說完了,現在也該輪到爺了吧。”
凌峰笑道:“我嘛,那就更好辦。墨硯來給我遞消息時,我們正在吏部裡小憩。我在心裡思慮了一遍,便讓人遞了條子去督察院找謝永康。謝永康是大理寺卿謝謹的次子,這傢伙可是天下第一刺頭,敢直諫,又不怕得罪人,當年先帝還在世時,連先帝都敢罵的。全京城的官員,但凡犯到他手上,無不被罵得狗血淋頭,在朝中幾乎是過街老鼠,但卻深受聖上喜愛。所以儘管所有人都怵他,卻也不敢拿他怎樣。”
徐璐明白了,這謝永康不畏強權,又敢直諫,罵人的本領又高杆,想來也是種疾惡如仇的。這種人,天生就是個言官料子。馮氏犯到他手裡,着實可憐就是了。
“然後呢?謝永康當真在朝上向聖上進言不成?”
“對。午朝剛開始,謝永康就參了太常寺右少卿馮斌一本,指責馮斌寵妾滅妻,一個卑賤的妾室,在內宅橫行無忌,兒女媳婦也有樣學樣,只尊姨娘爲正經婆母,嫡母都要退一射之地。緊接着,順天府尹嚴少秋有事凜湊,自然就是馮斌寵妾滅妻一案。那馮斌太太程氏,樸素無華,而姨娘黨氏,卻穿金戴銀,前呼後擁,住得院子也比程氏還要寬闊豪華,其服侍的奴僕皆高於程氏。也有馮家奴僕指證,馮家六奶奶從未向程氏這個正經婆母請過安,盡媳婦孝道。反而每日與姨娘黨氏膩在一起,並尊黨氏爲婆母。那黨氏被押解公堂時,不止穿金戴銀,着大紅衣服,繡織金妝花,在公堂上還公然叫囂她是馮斌的平妻,閨女是戶部侍郎夫人,順天府無權治她的罪。這嚴少秋也是個妙人,就光一個馮斌寵妾滅妻一案,居然把錢文清也給誆進去了。”
徐璐聽得雙眼放光,又繼續問:“然後呢,然後呢?”
凌峰笑了起來:“然後嘛,自然是馮斌罷官回家,聽侯發落了。那姨娘黨氏,被打三十板子,發配三千里。也有人聲稱處置太狠,聲稱那黨氏應該是有兒有女,所以比一般姨娘要體面不少,但也情有可原。畢竟黨氏之女卻是戶部侍郎夫人,多少也要給些臉面。然後我就說了一句,我說,當年靖王妃也是庶出,但方家也未因靖王妃就擡舉姨娘尊貴過嫡妻。方家如此,馮家怎的不學學方家?居然反其道行之,把姨娘擡舉得堪比正妻,置禮法於何地?馮家所謂的詩書傳家,也不過是騙騙三歲孩童罷了。因皇后娘娘非常欽佩靖王妃,所以聖上對靖王妃的印像也非常好。有靖王妃作對比,這馮斌越發面目可憎。滿朝文武也就一邊倒痛斥馮斌。那謝永康當真是個妙人,藉着馮斌寵妾滅妻的由頭,又把火燒向了錢文清,看準時機又站出來參了錢文清一本。”
凌峰看徐璐聽得目不轉睛,不由好笑,捏了她的臉蛋,繼續道:“謝永康直指馮斌之所以擡舉姨娘堪比正妻,不過是因其女馮氏和女婿撐腰的緣故。又指責馮氏仗錢文清之勢,胡作非爲,收受賄賂,橫行無忌。把錢文清罵得狗血噴頭。楊閣老正要拉攏錢文清,就趕緊替他說了兩句好話,謝永康毫不留情又把楊士清罵了一通,罵他自已屁股都不乾淨,還與別人擔保,還要臉不要。把楊士清氣得幾乎與他幹起架來。這謝永康生得高高瘦瘦,雖說打架不在行,但那一張嘴巴簡直像刀子似的,扎得楊士清疼痛難當,幾乎氣得吐血。錢文清雖是三品大員,但在朝中根基甚淺,家族力量淺薄。從來都是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從不得罪人,對上恭敬,對下寬厚,在朝中還是頗有人緣。聖上也頗爲看重。如今倒是曝出其妻醜事,他倒是沉穩,也未替自己開脫,只是先請罪,稱未曾管束婦人,請聖上再給他些時間,回去後必嚴查婦人。若事情屬實,必嚴懲不怠,給天下人一個交代。若事情純屬無稽之談,必要謝永康陪禮道歉。謝永康就與錢文清當着百官面,立下軍令狀。”
徐璐揚了揚眉,“看那馮氏往日裡的囂張就知道,她屁股肯定不乾淨。就是不知錢文清查出了她揹着他乾的好事後,會如何收拾她。”
“我又不是錢文清本人,如何猜得出來,靜觀其變吧。”
“爺不準備再做些什麼?”
“凡事過猶不及。”凌峰耐心與她計道,“如今,咱們的釘子已埋下,只等着楊士清出糗便是。那馮斌反正已丟官罷職,必深恨給他惹禍的馮氏及其黨氏一大家子,馮氏是出嫁女,他不好動手,但肯定會下狠手收拾黨家那羣人。再加上昨日裡我又讓人傳播的流言,想必經過今日,更會傳得四處皆是。威國公顧夫人最是看重顏面,也被拖下水,必是深惱在她地盤上惹事的馮氏和楊彩兒,肯定要拮問馮楊兩家。最後,也就是馮氏她本人,哼,她屁股若是乾淨,我也不會讓謝永康參錢文清了。錢文清那樣愛惜羽毛的官員,也不是沒有弱點。他們越是愛惜羽毛,對敗壞自己名聲的人就越是震怒。且等着吧,馮氏下場一定會很精彩的。”
這肯定是必然的。
在凌峰的精密操縱下,馮氏一口氣得罪了孃家,夫家,顧家,就算不被休,她未來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就是了。
但徐璐纔不會同情她,這人真的好討厭,凌家與她無冤無仇的,就跑來算計他們。哼,既然她敢伸手,就要承擔被剁手的後果。
……
當天晚上,派到錢家打聽消息的暗衛回來告訴凌峰夫婦,馮氏被回到家的錢文清收拾得極慘,顯然,馮氏確實揹着他做了不少事,包括拿黨小姐算計自己的長子不成,又跑去算計凌峰一事。
那暗衛聲音低沉卻清晰,“……錢文清把馮氏收拾得極慘,把她身邊使喚的下人全都捆來發賣了。還剝奪了馮氏的管家大權,讓錢大奶奶當家。另外,把那位黨小姐也送回了黨家。”
徐璐下意識地看了凌峰一眼,笑着說:“這就是錢文清的處置?”也太輕了吧。
凌峰不以爲然,“錢文清再如何的惱怒馮氏,好歹也要顧惜多年夫妻情份。更何況,馮氏的表姑母可是陳王太妃。只要陳王太妃在,錢文清就要顧及一二。”
“只是表姑母罷了,又不是親姑母。”徐璐不以爲然,涉及利益面前,一表三千里的關係能夠擰在一起,反之,再親的人都要靠邊站。
“馮氏一向巴結這個表姑母,陳王太妃的面子錢文清不能不給。不過,也就這麼一次吧。”
徐璐先是不解,不過很快就明白過來,馮氏是陳王太妃的表侄女,但顧夫人還是人家的親閨女呢,馮氏在顧夫人的地盤上算計了她,能不惱這馮氏?
馮氏這回還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但把父親的官位整丟了,親姨娘也被髮配。不但丈夫埋怨,奪去管家大權,連一向視爲靠山的顧夫人也惱她,這纔是真正的四面楚歌,活該她把手伸向凌峰。
“這馮氏想來應該翻不出風浪了吧。”失去管家大權就意味着在錢家也失去內宅控制大權,若錢大奶奶聰明些,就該趁此機會,大肆攻伐敵營,排除異已,架空馮氏,一舉制勝。
凌峰淡淡一笑:“打蛇不死,後竄無窮。”
“你還要整她?”徐璐有些同情馮氏了,“人家都那麼慘了。”但語氣卻是幸災樂禍。她對馮氏是真的沒任何好感。但凡想算計凌峰的人,都該死一千次一萬次。更何況,她選擇的時機又是那麼的缺德,剛好趁她懷孕之際,若她心眼狹隘些,豈不要氣死?換作徐夢竹那樣的性格,早就氣得流產了。所以儘管馮氏現在下場很場,徐璐依然餘怒未消。
“咱們還需要做些什麼呢?”
凌峰摸着下巴:“她一個婦道人家,我還不好出面收拾她。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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