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附和袁氏的話,袁氏就自己說了個痛快,又把因果報應說了遍,句句影射徐璐。
“……這有因,必有果,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旦古不變的道理。有些人做多了惡事,報應就應驗在子孫上了。往遠了些,戰國時期的一代戰神白起,屠殺四十萬俘虜,惹下滔天怨氣,最終也沒個好下場,連傳宗接代的都沒有。往近了說,前朝趙氏王朝,他們苛待替他們立下汗馬功勞的楊家,南宋時期,又以莫須有的罪名,殺了一代戰將岳飛,傷及陰鷙,南宋皇帝就一代不如一代了,臨到最後,連個子嗣都沒有。趙氏皇族娶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偏就生不出一個孩子來。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吧。”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載物之厚。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好生之德,洽於民心。人有好生之德;國君有好生之德,臣子亦有好生之德,一味以殺止殺,必傷陰鷙。”袁氏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徐璐,“少夫人,雖說我這話是難聽了些,也是逆耳忠言。”
路玲玲嗤笑一聲說:“我不否認,這世上有因果報應之說。殺孽太重,傷及陰鷙,倒也有一定道理。可佛門還有一句話,行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連當今聖上都說了,若無安國侯世子的霹靂手段,也無今日的太平盛世。斐太太,連聖上都認爲安國侯世子是霹靂手段,菩薩心腸,你偏要指責人家造殺孽。可是對聖上不滿?可是對當年四皇子派心生同情?”
不曾想路玲玲還能說出這番話來,衆人很是訝異地望着她。
路玲玲可得意呢,她空有一身醫術,卻笨嘴拙舌的,但與徐璐處得久了,又親眼見證了凌峰那歪樓的本領及扣帽子的本事,佩服得五體投地,腦袋瓜子似乎開了竅,之後內心裡總有把無名邪火,想與那些極品打一場嘴仗才過癮。可惜她如今身份不一樣了,還沒有多少人敢明着與她作對。苦於找不着對手,今日袁氏撞上槍口,見獵心喜,把從凌峰那得來的靈感,如數奉還給袁氏。順便替徐璐出口惡氣。
袁氏滯住。
路玲玲也知道乘勝追擊的道理,也不給她緩氣的機會,又挑眉說:“當年四皇子奪嫡,弄得血腥風雨,安國侯世子臨危授命,以雷霆手段鎮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血洗叛黨。雖造有殺孽,卻也免於生靈途炭之苦。如此豐功偉績,連帝后都讚賞有加,怎的到了斐太太這兒,就成了亂造殺孽了?看來,斐太太可是心痛於四皇子奪嫡失敗,不滿聖上登基了?”
給袁氏十個膽子都不敢呀。
袁氏連忙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呢?”路玲玲不給她辯駁的機會,語氣撥高:“你口口聲聲說說因果報應,你這豈不指責安國侯世子麼?當年安國侯世子誅殺叛黨可是師出有名,民心所向。你如今倒來指責人家有傷陰鷙,實在不得不令人懷疑,你斐太太吃着朝廷奉祿,卻不行忠君一事。還爲叛黨說話,其心可誅。”
袁氏急得面紅耳赤,只一句話:“沈三夫人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路玲玲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連聖上都說凌峰有功無過,你還在這兒指責凌峰,安得是何居心?難不成,你斐太太還是道德家?我大慶朝律法仲裁?有本事在這兒以道德來育人,還不如好生教導自己的閨女。我可是聽說,你那閨女才嫁到柳家沒多久,柳家就擡出了一具姨娘的屍體,一屍兩命呢。你這麼喜歡拿道德來服人,怎的不去教化你閨女?你那閨女手上也沾了殺孽,依你對因果瞭解的透徹,看來將來遲早也要遭受報應。”
袁氏被路玲玲毫不客氣地斥責了一通,臉都漲紅了,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鍾氏等人也毫不猶豫地上前痛踩兩腳:“說得好。想不到斐太太比聖上還要厲害,還可以替代聖上給朝廷重臣定罪呢。”
徐璐看着圍坐在袁氏周圍的一羣人,挑眉道:“諸位太太是否也認同斐太太的話?”
衆人哪裡敢說話,她們若是認可袁氏的話,不就成了替叛黨說話了?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呀,今上再是寬和仁慈,也是容不得有臣子替奪嫡失敗的四皇子派說話的。
“少夫人說笑了,斐太太大概是魔怔了,胡言亂語罷了,她的話哪能當真呢?”一個吏部郎中太太陪笑說。
其餘人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趕緊說:“是呀,剛纔斐太太喝多了酒,說了些酒話,這酒話可當不得真的。少夫人千萬別與她計較。”
這些人,她們的丈夫或家人,或多或少要有求於斐浩然,也不敢得罪袁氏,但更得罪不起徐璐等人,也只能硬着頭皮和稀泥了。
徐璐溫文儒雅地道:“原來斐太太這是胡說酒話呀,早說嘛。”
衆人趕緊稱是。
但徐璐話鋒一轉,語氣咄咄逼人,“可爲何諸位剛纔不制止呢,還任她胡言亂語,涉及叛黨,涉及朝堂,還涉及聖上,這樣的話居然也敢拿到外頭混說,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路玲玲乍舌,她以爲她腦袋已開了竅,但與徐璐比起來,功力還是不夠呀。高屋建翎,果然不凡凡響。
衆人大驚失色。
徐璐又挑眉,斜眼瞧着衆生百相,“惡徼以爲知者,惡不孫以爲勇者,惡訐以爲直者,君子不言人惡。君子成人之美,有不成人之惡。斐太太固然非君子,然你們,與斐太太交好,自然是斐太太的朋友,卻眼睜睜看自己的朋友闖禍而不制止。斐袁氏固然有罪,你們更是其行可誅。”
這些人真要說與袁氏有何交情也不見得,不過是想隔岸觀火罷了。哼哼,她徐璐的好戲又且是那麼好看的。
衆人被說得冷汗涔涔,面如土色。
袁氏起身,戟指徐璐:“你……”在徐璐冰冷毫無畏懼的直視下,氣勢忽地就軟了,不過她仍然咬牙硬撐道:“……好歹給自己的孩子積點德吧。”
徐璐反脣相譏:“斐太太說得對,就算不爲子孫積德,也要替自己積些德。就是不知斐太太此般亂造謠言,戳人心窩,又是積得哪門子德?”
“……”
徐璐目光從一羣官眷臉上掃過,衆人或是躲避,或是訕然,或是心虛,沒有一個敢與徐璐相視。
徐璐說:“或許是我想錯了,你們不是斐太太的好友,只是普通交情?”
衆人安靜了下,戶部郎中太太趕緊說:“是是,我們與斐太太哪有什麼交情,不過是碰到一塊,多說了幾句話罷了。”
衆人也回過神來,趕緊表明與斐太太壓根沒什麼交情。
真是笑話,她們或許因這樣那樣的理由捧着袁氏,但如今袁氏自身都難保了,再繼續巴着不放,豈不自尋死路?她們也還沒有徐璐說:“或許是我想錯了,你們不是斐太太的好友,只是普通交情?”
衆人安靜了下,戶部郎中太太趕緊說:“是是,我們與斐太太哪有什麼交情,不過是碰到一塊,多說了幾句話罷了。”
衆人也回過神來,趕緊表明與斐太太壓根沒什麼交情。
真是笑話,她們或許因這樣那樣的理由捧着袁氏,但如今袁氏自身都難保了,再繼續巴着不放,豈不自尋死路?她們也還沒有徐璐說:“或許是我想錯了,你們不是斐太太的好友,只是普通交情?”
衆人安靜了下,戶部郎中太太趕緊說:“是是,我們與斐太太哪有什麼交情,不過是碰到一塊,多說了幾句話罷了。”
衆人也回過神來,趕緊表明與斐太太壓根沒什麼交情。
真是笑話,她們或許因這樣那樣的理由捧着袁氏,但如今袁氏自身都難保了,再繼續巴着不放,豈不自尋死路?
她們也還沒有那麼傻,自然明白,這一場嘴仗,徐璐完勝袁氏。聖上對凌峰評價是有功無過,偏袁氏非要否認人家的功勞,豈不與聖上唱反調。歷代奪嫡之爭,本就血腥殘忍,不然今上也不會踩着四皇子派的鮮血上位了。凌峰誅殺叛黨再如何殘忍狠辣,那也是替聖上分憂。袁氏偏要說人家殘忍嗜血,這才慘遭報應,那豈不是指責聖上也會遭報應?
袁氏腦子生膿是她的事,可她們卻是不敢陪她一道流膿,這會子誰還敢捧她,撇清都來不及呢。
一些見風使舵者不但撇清關係,反而還落井下石,“……我與斐太太哪有什麼交情,不過是斐大人身在高位,時常吩咐我多與斐太太相交。實際上,我心裡也是不大情願的。”只差沒有說斐浩然捏着人家男人的前程,她是不得與袁氏相交了。
袁氏氣得滿臉通紅,剛纔的衆星捧月,再到此刻的千夫所指,人人撇清,就是聖人也難以承受如此極端差劇。偏袁氏又還發作不得,只能用仇恨的目光瞪着剛纔捧她的人。
但這時候,身家性命及前程纔是最要緊的,得罪上峰夫人也在所不惜了。吏部又不是隻有斐浩然一個人手握重權,不是還有凌峰麼?
哼哼,得罪了斐浩然,大不了靠向凌峰便是。凌峰上頭還有方閣老呢,方閣老還是凌峰的半個老師呢。
官場上的人生百態,從來都是現實且無情的。
袁氏除了徹底沒臉外,還落得衆叛親離的下場。造成這樣的局面,都是自找的,誰又會給予她半分同情?
路玲玲不會,連氏,楊氏等人也不會。
袁氏羞惱交加,無地自容,加上頭上還懸着把利箭,正是路玲玲所說的“斐太太好厲害的本事,居然能夠替聖上定朝廷重臣之罪,改明兒我進宮去,少不得要向皇后娘娘凜報此事。想必皇后娘娘會很感興趣的。”
袁氏頭暈目眩,手足無措。也是她得意之下,便忘了形,卻是低估了對手的反應速度,以及皇帝對凌峰的態度。這會子上不沾天,下不沾地,慘白着張,不知該如何反應。
路玲玲極是痛恨袁氏這樣的人,徐璐懷上怪胎本來就夠痛苦了,好不容易振作心神,這袁氏還要在傷口上撒鹽。你撒鹽也就罷了,卻還造謠生事,謠言也是很可怖的,衆口爍金,三人成虎,積毀銷骨,端得厲害無比。袁氏這樣做,與鈍刀子殺人又有何區別?
再加上路玲玲與袁氏本來就有些不對付,這會子有了現成的把柄,哪有不好生把握的,當下打定主意,一定要進宮,好生告她一狀。以解心頭之恨。
袁氏面如土色,冷汗直冒,手足發軟。到底對滅頂禍事的畏懼,蓋過了一切面子尊嚴,她撲嗵一聲跪了下來,狠狠給了自己兩耳光,“凌少夫人,沈三夫人,剛纔是我胡言亂語,豬油糊了心,二位大人大量,饒了我吧。以後,以後再也不敢了。”
堂堂朝廷三品高官夫人,說跪就跪,倒也是個能屈能伸的。
徐璐與路玲玲互望一眼,這袁氏若梗着脖子還好,可如今都求了饒,再緊揪着不放,倒顯得她們器量狹小了。一時間,未免躊躇。
徐璐卻起身,給趙嬤嬤使了記眼色,對她悄悄地說了句話。
趙嬤嬤怔了怔,擼起袖子,上前打了袁氏數巴掌。
衆人驚呆了。
徐璐卻是無比淡定地說:“不好意思呀,剛纔我也是豬油糊了心,斐太太大人有大量,恕了我吧。”
袁氏被打得眼冒金星,想說什麼,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最後,還是徐璐發了話,“斐太太造謠生事,我也打了回來,也算是兩清了吧。斐太太,你認爲呢?”
袁氏也顧不得被丟進泥地裡的臉面和尊嚴,趕緊點頭,聲音嘶啞地道:“是是,少夫人說得極是,咱們算是兩清了。”
徐璐起身,“既然已兩清,路姐姐,這事兒就算了吧。”
路玲玲說:“罷了,看在你的份上,這事兒就罷了吧。不過,倘若聖上要治你的罪,可就與我無關了,斐太太。”
袁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有苦難言,如今面子裡子沒了,滿身的體面也全被踩得分文不剩,甭提有多羞惱。但她現在連恨都恨不起來,起身後,羞忿掩面離去。
甭管袁氏臉皮再厚,估計短時間內是不敢再出現在人前了。
一些保持中立的人冷眼旁觀,袁氏起先歡快得蹦達,再到此刻的狼狽鼠躥,不由暗自乍舌,暗道:“這袁氏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但這凌徐氏倒是厲害,三言兩語就瓦解了袁氏的攻勢,反敗爲勝,還讓袁氏吃上了滿身的官司,着實厲害。估計這袁氏短時間內是不敢出來見人了。顏面掃地的她,丟掉的不止是尊嚴體面,建起來的交際網也在一夕之間沒了。回去後斐浩然不知還要如何收拾她呢。”
有了袁氏的前車之鑑,誰還敢來招惹徐璐呀,供着還差不多。
至於那些與袁氏交好最後又棄袁氏而去的低級官眷,一個個像失去了父母的孤兒似的,如蒼蠅一樣全場亂飛。按楊氏的話就說是:“都是些見風使舵的,不落井下石就好了,甭理會去。”
見多了官場傾輒人性美醜的連氏則說:“寧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與袁氏在一起的人,品格能好到哪兒去?不過這種人,若無一擊必勝的把握,還是不要得罪,至少要維持表面的客氣。”
和連氏一樣,路玲玲也是從底層爬上高位的,也見慣了世態炎涼,心性倒是從容平和,也附和連氏的話。
“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是路玲玲的切身經驗之談。
徐璐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聽從連氏的話,對這些人不疏遠,但也不親近,大家面上維持着三分交情就好。
反正這些人也不可能再投到袁氏懷抱去,包括她們身後的勢力也是如此,她的目的也達到,也沒必要把事情做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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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了一半,電錶壞了,文檔的自動恢復功能失效了,接連兩次都讓我白寫。大受打擊。傍晚時分下起了爆雨,冒着雨掃公路上的積水,主要是把公路上過多的灰塵掃走,大概是着了涼,太陽穴抽痛得厲害。今天寫的,兩次斷電丟得七七八八,受了打擊,無法恢復元氣了。寫作和作戰一樣,要一鼓作氣才成。這是昨天的存稿。明天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