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這纔剛回到家中,周瑜使人尋上門來,李秘一看,竟然是青雀兒,倒也有些意外。
不過見着青雀兒那種目中無人的神色,李秘也就明白周瑜爲何這麼放心讓青雀兒來請他了,青雀兒估摸着已經徹底淪爲周瑜的使徒了。
雖然李秘仍舊和顏悅色,但甄宓顯然對青雀兒並不太友善,李秘也沒就長話短說,朝青雀兒問道:“甚麼事?”
青雀兒朝李秘答道:“都督準備審訊張寶,若李侍讀有意,可前去旁聽。”
雖然張寶最終是大太監田義擒住的,但若沒有李秘和周瑜,也做不到,加上太平道這樣的神秘組織,周瑜最是瞭解,又是羣英會的死對頭,交給周瑜來審訊,也是無可厚非。
李秘對太平道自然也是感興趣的,畢竟這個神秘組織已經開始興風作浪,往後還不知製造多少血案,瞭解多一些,底氣也就足一些。
李秘本不願去旁聽,倒不是不感興趣,而是擔憂又掉進周瑜的圈套裡,遭他玩弄。
可經歷過地宮裡頭並肩而戰之後,李秘心裡頭多少升涌出一些希望來,或許周瑜會顧念一些,最起碼該認識到一個問題,他們如今已非敵對了。
周瑜之所以不斷戲耍李秘,本意是想將李秘納爲己用,這也是他慣用的手段。
可李秘明確表示不會跟隨之後,周瑜就該放棄,只是這個時候冒出了個程昱,若李秘被魏營拉走,對吳營絕對是禍害,所以周瑜又想除掉李秘。
可如今吳營竊據朝堂,周瑜一手遮天,魏營毫無作爲,根本就無力再爭奪李秘。
再說了,李秘已經進入朝堂,即便不是羣英會的人,周瑜也能夠通過朝堂手腕,間接驅使李秘,所以他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傷害李秘。
雖然李秘擔憂的並非周瑜會傷害他,他也不再是最初那個任人宰割的菜鳥了,但心裡到底還是存留着這份戒心。
不過李秘到底還是朝青雀兒道:“前面帶路吧。”
青雀兒看了看李秘脖頸上的傷口,又看了看李秘挎着的一個大皮袋子,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關切,不過到底沒開口說些甚麼,便帶着李秘往前去了。
雖然李秘和周瑜在地宮中與張寶死鬥了一場,但並未傷及脖頸,而戰後的分配也很有意思,周瑜要了活人張寶,死掉的巨龍卻是交給了李秘。
或許他也是如何都沒想到,巨龍竟然還有遺腹子吧。
當然了,到底是不是巨龍的遺腹子,亦或者只是張明太監彼岸花那一套留下的產物,李秘也說不準。
因爲他將小蛟帶回來之後,小蛟對甄宓竟然沒有半點排斥,甚至對待甄宓也是同樣的親近!
那巨龍是彼岸花孢子餵養的,而甄宓最終得到了彼岸花靈蠱,還跟着索長生修煉了這麼久,也算是登堂入室,小蛟與她親近,也並非全無道理的事情。
閒話也不多提,只說青雀兒不多時便將李秘帶到了北鎮撫司的詔獄來。
這詔獄經過了上次的劫獄事件,守衛更是森嚴,王安雖然在追捕張古,但也留了個心眼,再不敢將所有人手都調走。
李秘曾經提點過王安,想要追捕張古,法子終究要落在這地公將軍張寶的身上,若是用這個大人物做餌,估摸着事情也就好辦了,今次正好過來探一探周瑜的口風。
說來也是湊巧,張寶竟然關押在了曾經關押過張古的那間牢房之中。
不過李秘倒是有些訝異,因爲張寶並未如張古那般被剝光了吊在刑架上,而是與周瑜對坐着,桌上酒熱菜香,倒是有些像老友小聚。
見得李秘過來,周瑜也站了起來,朝李秘道:“李大人來了,過來坐吧。”
周瑜很少對李秘這麼客氣,倒是讓李秘有些意外,倒是張寶呵呵笑道。
“周瑜,李大人步距不過半尺,腳尖點地,腳步聲都沒有,分明對你抱有戒心,你又何必故作客套。”
李秘是審訊過張古的,本以爲張古已經是個洞察人心的妖異之人,沒想到這張寶更是厲害!
李秘往桌面上掃了一眼,也是呵了一聲:“地公將軍連周大都督的一杯酒都不敢喝,還妄談甚麼豪邁。”
張寶也光棍,朝李秘道:“想必你也是受過他愚弄戲耍的,他的東西你敢吃喝?”
李秘坐了下來,端過張寶面前那杯酒,一口便喝了進去,不過這酒太過辛辣,李秘被嗆了一下,強忍着沒咳嗽,卻是將脖頸傷口給憋出血來了。
周瑜能把他李秘請過來,說明這張寶不好對付,李秘自然要配合周瑜,否則這趟就白來了。
也只有儘快幫周瑜取得口供,才能讓周瑜將張寶丟出去做餌。
張寶見得李秘脖頸上的血跡,便指着道:“李大人可是苦命人,本座可不記得有傷過你脖子……這皇宮大內就這麼不太平?”
李秘脖頸傷成這樣子還應邀而來,周瑜也有些意外,不過他與張寶一樣,對李秘受傷的原因也很是很好奇。
李秘取過酒壺來,倒了一杯,推到張寶的面前,而後做了個請的姿勢。
張寶遲疑了片刻,到底還是一飲而盡,臉色頓時紅潤起來,卻是大喊一聲道:“好酒!”
他是個何等厲害的人物,喝了之後便知道這酒沒有問題,便討了李秘手裡的酒壺,自斟自飲了三杯,這才罷休。
“如今李大人可以說說了吧?”
李秘也笑了:“這纔是地公將軍該有的氣魄!”
讚了一句之後,李秘便朝張寶道:“將軍費盡心思,潛伏宮中,想要斬殺真龍,截斷大明龍脈,這等大手筆也是讓人佩服,只是將軍難道就從未懷疑此物並非真龍?”
張寶搖了搖頭,指着李秘道:“這一點你就不如周大都督了。”
“你認爲本座會在乎那東西是不是真龍麼?消息已經傳出去,你覺着老百姓會做何感想?”
“太平道橫空出世,潛伏內宮數十年,終於在太廟地宮斬殺大明黑龍,截斷龍脈,大明朝氣數已盡,蒼天已死,黃天當立,豈非人人羣起,死從如流?”
李秘的政治覺悟即便再低,也早已想透這個問題,不管那東西是不是龍,甚至不管有沒有龍,輿論力量都已經形成!
消息已經傳出去,百姓會添油加醋,發揮足夠的想象力,讓這短短的一則消息,眨眼間就變成驚天秘聞,而且言之鑿鑿,恍如親見,由不得人質疑!
再加上朝廷的廠衛四出,滿天下蒐羅追捕,又有誰不信?
即便廠衛立即終止行動,也不可能挽回,因爲朝廷無動於衷,他們就會謠傳朝廷是爲了遮掩真相,無論如何,他們都是有話說的。
太平道與羣英會一般,根基在市井民間,數以百萬計的教徒就是他們最大的力量,或許打仗不行,但要說到輿論戰,朝廷根本就不是邪教的對手!
不過李秘也不是真要追究這件事,更不想辯論這個話題,只是引出這話頭來,只要張寶肯開口,就一定能夠獲得一些情報,無論有用沒用,都比一言不發要好。
周瑜聞言,也是微皺眉頭,李秘卻呵呵一笑道:“若真龍被斬,龍脈被斷,將軍此番言論自是起效,不過若真龍還在,又當如何?”
“將軍別忘了,傳播謠言壓制輿論,廠衛可不比太平道差勁多少,再者說了,朝廷或許辦事不行,但要說舉辦盛典,那可是奇招百出的,只要舉辦一個祥瑞降世的盛典,所有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張寶面露訝色,但很快就搖了搖頭:“不可能的,那龍已經死得不能再死,朝廷再拉出來遊街,只能自取其辱罷了。”
李秘卻是哈哈大笑:“那龍自然是死了的,可這世間並非只有這麼一條龍呢……”
李秘如此一說,便是周瑜也有些驚疑,李秘卻是打開大皮袋子,小蛟的腦袋便冒了出來!
張寶對那條巨龍記憶最深,畢竟是拼盡了他們這麼多性命,才成功斬殺的,又豈會忘記巨龍的樣子!
李秘皮袋子裡這小蛟,與那巨龍一般無二,便是眼中那份兇戾,也如出一轍,即便體型尚小,仍舊嚇得張寶往後仰了仰身子!
正如它能夠感受到李秘對自己的愛護一般,小蛟自然能夠感受到張寶的敵意,尤其張寶還是斬殺了母龍的兇手!
小蛟嘶嘶叫着,吐着猩紅的長舌,漫說是張寶,周瑜都被嚇了一跳!
“將軍,朝廷只消給這小蛟辦一場盛宴,四處遊街,讓百姓見得這真龍相貌,所有的謠言非但不攻自破,估摸着萬衆一心,你們的行動只能是一場醜劇和笑話,往後又豈會還有你太平道的立錐之地?”
想要讓他開口,就必先擊破心理防線,李秘雖然不贊成嚴刑逼供,但並不代表他不具備刑訊的能力,在獲取情報方面,李秘的一些理念和心得,甚至是詔獄裡那些廠衛們都比不上的!
周瑜緊皺着的眉頭也鬆了開來,心裡該是在慶幸,把李秘照過來,果然還是有用的,難免也想起自己一直以來都想招攬李秘,可不就是看中了李秘這手化腐朽爲神奇,總能於無解之處扭轉局勢的本事麼!
張寶也陷入了沉默,伸手想要抓那酒杯,然而李秘口袋裡的小蛟卻是陡然竄了出來,一口便咬了過去!
張寶心頭大駭,與巨龍搏殺的陰影被激發出來,發自本能躲了過去,小蛟一口咬住那酒杯,便將酒杯咬了個粉碎!
非但如此,它滿目兇戾,死死盯着張寶,而後慢慢嚼着酒杯碎片,安靜的牢房之中,便只剩下讓人牙酸的聲音。
“喀嚓……喀嚓……喀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