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樓內。
紅紗垂地,一片露天舞臺上,幾名舞姬千嬌百媚地曼舞,紅紗與雪白肌膚纏綿,風拂過,撩起一陣嫵媚風情,臺下一片吵嚷吹捧聲,滿是淫靡景象。
本是熱烈的樂曲聲忽的舒緩起來,舞姬們蹁躚退去,一名白衣女子落在舞臺中央,揚起水袖,舞起腰肢。一陣風吹過,紅紗被撩起 桃花刷刷飄落,落在舞臺上,滿地是緋紅的桃花,滿室是微甜的花香。這時,舞姿越來越快,直到人們以分不清纏綿的紅紗與白衣的美人兒,驀地,美人兒成了綻放的桃花,一躍而起,綻放出美不勝收的風景。
臺下一片寂靜,等衆人緩過神來,美人兒早已不見了蹤影,臺下一片挽留之聲。
長廊內,那白衣女子悠閒地走着,鞋底觸及地板發出清脆的噠噠聲。梳着雙髻的小丫鬟嘀嘀咕咕地抱怨:“姑娘,你跳的這麼好看,怎麼就不留下呢?再這樣下去可就分不到月錢了!分不到月錢你就買不了衣服首飾了!沒有衣服首飾那可如何是好……”
方若纖適時打斷:“安了,安了,這些又不要緊。”
“怎麼能不要緊呢……”又是一陣碎碎念。
桃花落了滿地無人清掃,長廊上不光有月光照映下的光斑,還有粉紅的桃花瓣,方若纖拾起一片把玩。
尖尖細指把嬌柔的桃花瓣揉成細卷。忽然,方若纖扔下手中的桃花,捂住了莫離的嘴,“噓,別說了。”
莫離先是一愣,然後警惕地打量起四周。似乎沒有什麼異樣,該是樓還是樓,該是樹還是樹,長長的昏暗的長廊上只有主僕二人的身影,只是除了桃花落地的淅瀝聲響,還夾雜着一些不一樣的聲音。
夜風中,男女的調笑聲越發清晰。方若纖順着聲音小跑過去。莫離小臉一紅,還是扭扭捏捏地跟了上去。
莫離剛追上方若纖,方若纖卻已經找到聲源,扒着窗縫,津津有味地看上了眼前的活春宮。莫離語無倫次,“姑娘你,不,姑娘……不能這樣啊……”她欲哭無淚。
“沒事,沒事。”方若纖把窗縫開得打了些,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姑娘……”莫離這是真哭了。
“出來!”屋內傳來一聲清呵,柔潤好聽,帶着幾分散漫,幾分懶惰。
“莫離,天色已晚,明天還有花魁大賽,我先回去了。”方若纖嚇得一激靈,倒不是因爲屋內人的呵斥,這呵斥由他說出來,倒像是情郎柔軟的纏綿情話,撓得人心癢癢,她被嚇着不過是偷窺被發現的做賊心虛所致。
“姑娘!”莫離面紅耳赤地叫喊。
方若纖疾步地走着,把莫離遠遠地甩在身後——不過忘了看路。也不知走到哪一處迴廊,看來是暫時繞不回去了。方若纖也不急,在長廊上漫步,廊外有桃花香襲來,風吹起緋紅的花瓣,落在方若纖潔白的衣袍上,她吸了吸鼻子,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那微笑,真是比桃花還美。
“人面桃花笑春風。”一道呢喃細語,比這滿樹的桃花還要柔軟,引人遐想。若是旁人聽到了,定會以爲是自己的夢中情人對自己說着世間最美的情話。
就在桃樹下,斜靠着一名穿着月白色長袍的男子,領口微開,清幽的月光打在他如玉的肌理上,嘴角輕挑,姿態風流。
方若纖並未看到這場景,錯過了這比月光花色還要美麗的人兒,僅僅是獨自看花賞月,順便摸索着回房的路。
回了房,夜已是很深了,窗外有風聲,還有桃花簌簌落下的聲音,月夜如此寧靜,而房中小丫鬟的表情不太美好。
方若纖就在這種環境下,懷着滿腹心事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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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未亮,灰濛濛的看不清遠處景物,方若纖一早就起了牀打理起自己。她拿起眉筆細細描眉,任莫離在身後爲自己綰髮。今天是花魁大賽,許多人來說極爲重要,方若纖就算一個,原因特殊————她當花魁不爲榮華富貴,而是她要接機,報仇。
方若纖在景春樓的地位有些特殊,在落魄之際,春娘收留了她,因着她貌美,一心把她培養成花魁,藏在景春樓裡細心**。十年來,從未有任何客人,勢力人脈遠不如其他姑娘。今天,只能一鳴驚人,引某位貴客出大價錢,這纔有可能達到目的。
梳妝鏡前,莫離細心地爲方若纖束髮。一席青衣層層疊疊伏在在地上,一隻玉手正在首飾盒中來回翻找,終於選定了一支精緻的竹簪斜插在發間,方若纖對着鏡中人一笑,真如那林間仙子!
直到梳妝完畢,方若纖起身抱起一張古琴,不急不緩向大堂走去。
大堂中已聚了許多人,一片喧鬧,不過其中大多是來看熱鬧的,只有少數纔是貴人,那些在紗簾後的更是貴人中的貴人。
春娘扭着腰迎着方若纖過來,“若纖吶,你可總算是來了,快看看,可是來了好多達官貴人,你可要給媽媽爭光呦!”春娘那一張臉直樂成一朵菊花。
方若纖疏遠地笑了笑。她不喜歡春娘,她不喜歡青樓,從小家族的教養讓她不得不厭惡這種下流的地方,這些下流的人。可她不得不蜷伏在這裡,藉助這個領自己厭惡的身份,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爲了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