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仙魔大戰後,魔界新主隕落,六界生機枯竭,創世神辭顏憐憫蒼生,以自身仙靈換六界盎然生機。衆仙魔妖鬼感念辭顏心懷蒼生,休戰萬萬年,六界從此再無戰事。
至於這創世神六界皆知的緋聞情人——魔界始祖月綰,倒是自此戰後靜寂了十萬年之久,把魔界之主的位置傳給了新君碎暮,自己在冥界忘川河旁立了一座竹局,悠然聽了十萬年故事。衆神皆爲此事唏噓,無論連果敢冷絕的魔界之主都過不了“情”這一關,可見“情”之一字害人不淺,還是少碰爲妙,儘管如此,六界之中的癡男怨女倒是隻增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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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巨大的魔月掛在天邊,微紅的月光穿過冥界陰霾的天,射在竹板上。
窗前精緻的竹椅上是一名身着紅色古袍的女子,繁複的神袍隨着青絲曳在地上,眉間一抹魔花曼珠沙華的魔印,爲她添了三分妖豔,渾身透露出一股來自遠古的蒼茫感,把這兩種極端的氣質融合在一起,六界之中唯魔界始主月綰一人而已。
踏着月色落地的銀霜,一名黑衣男子憑空出現在屋內,畢恭畢敬道“主,有人來了。”
“讓她進來。”月綰的聲音很沉,帶着微微的沙啞,語調優美得像在唱一首遠古的歌謠。
“是。”
須臾,竹板上發出有節奏的腳步聲,進來的是一個女鬼,青絲如瀑,身着素錦青衣,楚楚動人,頗具風骨。
月綰直起身子,從竹椅上站起,理了理沉紅的衣袍,向那女鬼逼近,她的步伐與尋常女子不同,並不輕盈,顯得十分沉穩,帶着讓人心神平靜的韻律。
不等她站在女鬼面前,女鬼跪下行禮,進退有度,素錦青衣鋪在冰冷的主板上,清秀的面容滿是憔悴,她把頭壓得很低。
“大人,我知道您愛聽故事,聽我講一個故事吧。”
“我相信,你的故事會很有趣,不過……同等的代價,你想好了嗎?”月綰每句話的尾音習慣性的上挑,帶着絲絲蠱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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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國京城初春是帶着寒意的,方若纖穿着一襲青色薄裙在宮道上散步,高聳的宮牆似乎也拘束不住少女輕靈的步伐。莫離快步追上,爲方若纖披上雪白的狐氅,連聲抱怨:“殿下,天兒涼,要注意身體。”
“放心,我沒事。”方若纖任莫離給她繫着繫帶,輕柔的聲音好似三月桃花。
“那可不行,若是殿下因此受了風寒,奴婢可如何是好,殿下還是去亭子裡歇歇吧。”
“好,聽你的。”方若纖不緊不慢的走,莫離像往常一樣,說着宮中發生的大事小事。
風過,把兩名少女的柔軟嗓音帶得很遠。
“殿下,聽說這次季將軍出征,大獲全勝,逼得陳王不得不獻出城池,還應陛下要求送三皇子來做質子。”
倒是聽宮人提起過,不過,這些也輪不到我們操心。“
“殿下說得是。”莫離打住了話頭,恭順地退至方若纖身後。
青衣掠過匠人經過精心修剪的灌木,不知不覺走到了涼亭前,莫離挽着方若纖的手,剛要進去,卻發現亭中早有了人,莫離要把亭中的人叫出來卻被方若纖制止,拉着莫離轉身要離開。
“陳國質子蕭子陌參見公主殿下。”一道溫潤的嗓音響起。
方若纖好奇的向亭中望去,垂地的輕紗遮住了少年人的身姿。恰巧,一陣寒風吹過,方若纖打了個哆嗦,亭中的輕紗被撩起,只見一名身着月白長袍的少年站在亭中,讓方若纖不由得想起“清風霽月”這個詞。
莫離一看主子不對勁,連忙輕喚幾聲,方若纖才緩過神,“有禮了。”
幾人相對,氣氛不免有些尷尬,“我看御花園景緻不錯,不如一道去玩賞。”方若纖出聲緩解氣氛。
“正有此意。”聲音溫潤悅耳,讓人聽了十分舒服。
這是兩人的初識。
是夜。
寂靜的宮道上,一個侍衛模樣的人匆匆走着,巧妙避開了路過的宮人,終於,到宮門附近停下,借一處宮牆遮掩身形。
“不是說這時候來嗎,怎麼還沒到,都酉時了。”一邊說着,一邊向四處打量。
“這不是來了嗎。”
一陣清香順着夜風襲來,方若纖嗅着香氣,就知道是誰了。驀地,一陣天旋地轉,等她回過神來,已經是站在宮外的一戶人家的圍牆上。
“你怎麼纔來。”方若纖有些埋怨。
“有些事,就來晚了。”
方若纖撇撇嘴,也沒有多問。
“來,先把衣服換了。”牽着她,走向一處宅院。
蕭子陌在方國做了不過半月的質子,在偌大的皇宮中,唯一的相熟的就是這敵國的公主。相熟到什麼程度呢,也許不知不覺間,方若纖已經把蕭子陌看做除父皇外最親密的人。
方若纖性格內向,在宮中沒有什麼知心朋友,關係最好的就是身邊的小侍女莫離。就連她自己也沒想到,一來二往之下竟和蕭子陌成爲極好的朋友。
男女授受不親,方若纖識得這句話,但從未仔細想過這句話,她從小就覺得,俗語和名言未必是對的,她不信任何東西,只信自己的心。
今天是上元節,宮外十分熱鬧,人來人往,燈火通明。宮內也有宴席,不過早早就散了。
蕭子陌邀請方若纖出宮,本是要拒絕的,可終是耐不住好奇,答應了。莫離多次勸告方若纖莫要做這些出格的事,方若纖從小到大都未曾受到過這樣的邀請,而且邀請她的人是蕭子陌,已經讓她喜出望外,若是此時還要受那些俗禮的束縛,她自己都覺得虛假。
街上十分熱鬧,有賣胭脂的,買糖人的,買花燈的,還有賣湯圓的,甜膩的湯圓香混着叫不出名字的小吃的香氣,感覺比宮中千篇一律的薰香好得多,方若纖緊緊跟在蕭子陌身後,遵着教養,沒有亂走,可還是不禁四處打量,這等市井景象是她從未見識過的。她的目光被一處小攤吸引住了,沒留意腳下,撞上了蕭子陌的後背,痛呼一聲,連連退後。
“你怎麼停了。”方若纖抱怨道。
蕭子陌輕笑着颳了刮方若纖的鼻子,執起她的手,向那處小攤走去。
“老闆,這個怎麼賣。”蕭子陌指着一個花燈問,那燈上僅畫着幾支桃花,比其他花花綠綠的畫的素淨不少,但細看之下別有意境,也更加精緻。
方若纖的眼神閃了閃。
“不賣。”攤主是一個年過七旬的老翁。
方若纖有些失落,拉起蕭子陌要走。
可送。”
兩人馬上停下腳步。
“不過二位要回答一個燈謎。”
子陌挽起袖擺,做了個“請”的手勢。
老翁擼了擼鬍鬚,笑了笑,指着這花燈道:“人面桃花笑春風,打一字。”
方若纖瞥了下蕭子陌,只見他悠然答道:“這一字,是嫵。”
那老翁笑道:“好好好,這位公子可是猜對了,今日就把花燈贈與二位。”
方若纖俯身道謝,“多謝老伯。”朝蕭子陌投去一個感激的笑容。
忽然,傳來幾聲巨響,漆黑的夜幕中綻放着絢麗的煙花。
蕭子陌一笑,一手拿着花燈,一首拉着方若纖,向前奔去,“纖兒,我們去看煙花!”
墨發飛舞,在一片紅塵的喧囂中如同是另一方世界,如此近又如此遠。昏黃的燈光把他映得不真切,周身染上一層淡黃色的光暈,方若纖看呆了……
“煙花易冷,但那一瞬間的絢麗卻給人留下的無限的幻想,與其一輩子困在這皇宮中壽終正寢,我更想要追求我想要的,只要這不是夢境,哪怕給我片刻的欣喜,我也甘之如飴……”方若纖不知自己爲何會把這些話告訴這相識不過一月的少年,不過她很高興她告訴了蕭子陌。
回了宮,已是深夜,宮婢們多數已經睡下,兩人翻牆進入宮苑,竟沒有造成任何驚動。
夜色濃得化不開,正如方若纖的心緒一般,她在榻上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了,只一遍一遍唸叨,人面桃花笑春風……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方若纖一直篤信這句話,又是一個春天,兩人相遇的季節,蕭子陌回了陳國,沒有道別。
三年後……
“殿下,殿下!”莫離“啪”一聲推開門,急匆匆進來,着實把方若纖嚇了一跳。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方若纖訓斥道,聲音比少年時多了幾分穩重尊貴,呵責隨即聲音又柔了下來,“站好慢慢說。”
莫離彎腰喘着氣,斷斷續續地說:“陳……陳國太子……要……與殿下……您聯姻……在大殿上。”
“什麼!”方若纖猛的站起來,向金鑾殿奔去。
“殿下,您……您慢點!”
……
金鑾殿上,身着玄色蟒袍的青年面對身着龍袍的威嚴中年人傲然而立。
本是僵持不下的場面,被殿外一道清麗的女聲打破。
“父皇。”方若纖款款走來。
見女兒失禮,方皇並未責怪,向蕭子陌邀請,“這就是我方國的大公主,不要見外。”
方若纖看着殿上的青年,瞭然,微愣,要娶自己的竟是蕭子陌!他成了陳國太子!
如夢初醒,才知失態,方若纖急忙欠身回禮,“拜見太子殿下。”
“纖兒,正好你也在,若父皇把你許配給陳國太子,你可願意。”語句又頓了頓,“若是不願,不用強求。”
方若纖不知自己爲何如此欣喜,應聲答道:“自古女子出嫁,皆是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兒並無異議。”
方皇無奈的笑了笑,對蕭子陌說:“此事朕允了。”
半年後,陳國太子娶方國公主爲妻,世人皆道是一段佳話。
方若纖以爲,她逃出了宮牆的束縛,嫁給蕭子陌是她一生最大的幸運,可這僅是噩夢的開始。
喜牀上,方若纖端坐在那裡,滿心歡喜。直到天邊泛白,一切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嘎吱”,房門開了,方若纖心中的火苗又燃了起來,隨即又被一盆冷水澆滅。
“你先睡吧,我還有事。”蕭子陌冰冷的聲音傳來,又是“嘎吱”一聲,推開門走了。
“嗯。”方若纖用盡力氣才說出這麼一個字,她不過是想要一個解釋,可是他居然連一句話也沒有說,當年那個溫潤清朗的少年早已不見了,一切都物是人非,那鮮紅的喜服不過是一個諷刺。皇權,已經將一切的一切都改變。
成親一年有餘,蕭子陌依然冷淡,方若纖盡了自己的本分,處理家事,噓寒問暖,蕭子陌只是接受。
“忍忍,再忍忍,一切都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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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變故生了。
一個春天,方若纖最喜歡的季節,這一個春天,發生了許多事。
陳皇駕崩,太子蕭子陌即位爲皇,立後方氏。
但她方若纖不過是蕭子陌的一個籌碼,要挾母妃的籌碼!說起那位方若纖的親生母親,她是方國左相的嫡長女,十七歲嫁入皇宮,一生只有方若纖一個女兒,卻因爲常年病弱,失去了撫養女兒的權利,方若纖對這位母親沒有太多記憶,左相位高權重,這位嫡長女興許是因爲愚蠢,興許是因爲愧疚,才叛國爲蕭子陌的成王之路鋪平了道。
僅用一年時間,新帝便攻下方國,受到朝中文武大臣的尊崇。
……
御書房。
“蕭子陌,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方若纖從未像今天這般狼狽過,鳳簪斜斜地歪在一邊,華麗的鳳袍上濺滿了茶水,細膩的雙手被茶杯的碎片颳得鮮血淋漓。
“這是真的,方國已滅,你不過是朕的籌碼。”蕭子陌沒有注意到,任何人也沒有注意到,說着句話,他的聲音不住的顫抖。
這一句話,讓所有希望破滅。方若纖的雙手死死地攥住明黃的龍袍,隨後又無力的滑落,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
“皇后無德,打入冷宮!”
八個字,給她安上一個某須有的罪名,這就是帝王!
三日後,皇后方氏死於一場大火中。明眼人都不會徹查這次縱火案,他們都知道這次的大火是誰放的,又是誰默許的。
莫離,那個陪嫁的小侍女,不知何時動了那般心思,她知道,除了皇后,自己就能得到貴妃娘娘的賞識,一夜間飛上枝頭變鳳凰。
方若纖已經被眼下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心如死灰。莫離啊莫離,她怎麼就沒有看出她的這般心思呢?方若纖啊方若纖,這就是你追求的……一場笑話!
火光中,那雙無一絲光輝的眼眸深深印刻在人心上。
冷宮中,火勢不斷蔓延,方若纖無力的掙扎着,晶瑩的淚水順着美麗的臉龐留下,“蕭子陌,就算下九幽黃泉,阿鼻地獄,我也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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