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出現人魚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幾十裡外的縣城中,那要娶小魚的大戶聽了這件事,覺得邪氣得很,再也不想跟這座小漁村沾上一點關係,當即就推了與小魚的婚事。
張寡婦本來就爲一家三口的生計犯愁,如今更是愁上加愁,本來是合計着送出去一個女兒,也是少了一張嘴,可如今這麼一鬧,小魚的名聲臭了,更是沒有人敢娶她,小漪還小,自然不能送出去。苦是苦了些,但是也能過得去,再者那條人魚把沿岸的漁船都給用大水沖走了,一村人都沒有生計,不必張寡婦好到那裡去。可現在最讓張寡婦犯愁的就是這小魚不讓人省心,自打那兩條人魚把那妖物帶走了之後,小魚天天都去海邊癡癡地往,什麼也不做,就這麼愣愣地坐着,一感到海中有什麼動靜,就跑過去看,用手慢慢地找,還不停地向來到海邊的人要什麼珠子,整個人瘋魔了般,夜不歸宿都是常事。村裡人都在傳,張寡婦家大女兒瘋了,甚至張寡婦都覺得自己的女兒瘋了。
只有小魚知道自己沒有瘋,月汕答應過自己會回來找他,要是他來得時候自己不在可怎麼辦。要是他來不了了,自己就去找他,只要拿到避水珠,自己就能下海了,倒時就能在海中與月汕重逢了。
村裡的人慢慢習慣了那個眼盲的小姑娘在枯坐在海邊,像一座雕像般一動也不動,小魚身邊的人來來往往,一個個經過,一個個離去,沒有人問她到底在等些什麼,沒有人再看她一眼,她就像在這個小漁村中消失了一樣,甚至她的親生母親,張寡婦都只是問她準備好了飯菜後就不再過問,又時忘記了自己這個女兒,就得讓小魚餓肚子。
小魚也不知自己究竟等了多久,知道一個奇怪的人從天而降,在那一瞬間,小魚就感到這個人是玉凡夫俗子不同的。
她讓自己講了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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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告訴了我你的故事,那麼我會完成你一個心願。”月綰彎了彎眉眼。
小魚神情很是專注,似乎在考慮自己要許什麼心願。
月綰靜靜地打量着小魚,也很是好奇,因爲她覺得這個願望是不用思索便能脫口而出的。
“我想要一雙眼睛。”
“什麼?”月綰很是意外。
“我想要看見。”小魚靜靜地重複一遍。
月綰仍是不解,道:“你不應該讓我帶你去找他嗎?”
小魚搖了搖頭,“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他既然答應了我,就一定會回來的,要是他反悔,我也一定會去自己找他,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約定,定不會讓其他人插手。”
月綰很是驚訝小魚這番言辭,最後緩緩地綻開笑容,“說得不錯,那你爲何想要一雙眼睛,要知道,村民都害怕月汕醜陋的容貌,你如何能保證自己看見之後不會嚇得逃開?”
“若是連心愛之人的容貌都害怕,那我自己有何資格說愛過。情情愛愛在於心,不是因爲別的,我的姿容也算不上絕色,在他們人魚族眼中恐怕也是醜陋的,那爲何他能爲我做這麼多,我就不能。”、
月綰拍了拍手,道:“說得好!”
月綰便說着,右手的指尖迸出一道光,月綰在小魚眼前輕輕一劃,小魚便感到眼上多了幾分涼意,促使她睜開雙眼,小魚也的確這樣做了。
只覺得眼前有一點點模糊的微光,越來越清晰,帶着靚麗的色彩。雖相信月綰能治好自己的眼睛,小魚卻震驚了,不再是一片黑漆漆,而是一片光明!從前的十餘年中,小魚無法瞭解這個世界,甚至看不見最愛的人的面容,而着一切的心願在這一天都實現了!感謝上蒼!
“怎麼樣?”月綰問道。
小魚熱淚盈眶,慌忙點點頭,感激地望向月綰,見到月綰容貌時,小魚愣了愣,隨後面有愧色。
“姐姐你這般絕色,我方纔還稱呼你爲‘老妖婆’實在抱歉。”
月綰是不在意這些的,只是小魚口中“姐姐”這個稱呼實在是新奇,月綰挑了挑眉,很是滿意,“我的歲數可比你奶奶的奶奶的奶奶都要大,你這般稱呼我,我還真是適應不來。”
小魚很是驚奇,這人方纔說她是從天上下來的,難不成是神仙,人魚都有,爲什麼不能有神仙!那自己這般稱呼,豈不是太過輕薄。剛要道歉,就聽月綰道。
“不過你這麼稱呼我,我也很是歡喜,感覺自己年輕了一會。今日我就要成親,不如來個雙喜臨門,就收你做義妹,你說如何?”
小魚顯然沒有反應過來,神仙能成親?神仙說要收自己做義妹?小魚有了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後,表情也生動了起來,此時瞪圓雙目,長着嘴巴的樣子很是可愛,惹得月綰髮笑,面容甚是炫目,“你不說話,就當你是默認了。”
小魚感到自己的神識並不在軀殼裡,月綰沒說一句話都使自己飄飄然。小魚突然覺得天上掉餡餅不是什麼稀奇事。
接着,月綰說她要跟小魚一起住在凡間,等月汕來找小魚自己再回去。對於月綰此舉,小魚並不理解,後來只得承認是神仙的時間太充裕,只能浪費在一些無聊的事情上。
月綰並不愁住處,小魚目瞪口呆地看着月綰用法術在樹林裡搭了一座精巧的閣樓,頓時覺得自己要是能早些遇見月綰就不用每天爲了等月汕地爲牀天爲被了。
有了人陪着自己,小魚感到整日在海邊枯坐也不是很無趣,有了眼睛,終於能看見蔚藍的海,柔軟的白雲,低旋的海鷗,燦爛的朝陽,還有月汕口中比水晶宮都要美麗的月下海景。
大海,星輝,月光,礁石,再也沒有比這更美的風景了。小魚似乎觸景生情,越發地思念起月汕。
她從海邊跑了回去,想要去月綰在海邊搭建的那一座屋舍,像一個鄰家妹妹一樣向月綰哭訴,問月綰很多很多問題。就在她轉身的一剎那,身後傳來了一串清脆的水聲。
小魚渾身僵住了。
是熟悉的魚尾拍水的聲音。
“小魚。”
身後有一道聲音輕輕地喚着自己的名字,還是記憶中的如珠落玉盤,卻如同那明月的光輝,輕而易舉便會被打碎。
“小魚。”
有事一道呼喚,小魚卻不敢鑽過頭去,她終於明白了人魚爲何能夠誘惑凡人,即使沒有絕對的姿容,僅憑那一道聲音便會讓人把持不住。
“小魚。”
小魚身體僵直,因爲這次的呼喚還夾雜着脫水聲和細沙的摩擦聲。月汕上了岸!
有什麼東西環住了自己的身體,記憶中的冰涼。小魚艱難地低下了頭,用自己一雙新的眼睛去看月汕的手臂。
是兩條人的胳膊,白皙滑潤,如同一段上好的美玉。小魚一驚,忍不住緩緩回頭,越看越是震驚,不是想象周的青面獠牙,而是一張極美極美的面容,如星宇的的眼睛,挺拔的鼻樑,淺粉色的脣,柔軟的金色秀髮披散在肩頭。
小魚忍不住用手觸上月汕的面頰,“你真是月汕?”
月汕的眼神柔和了幾分,“你說呢?”
小魚在月汕的胸口狠狠地捶打着,毫不留情,似乎要發泄自己的所有的委屈,“你這個大騙子!你爲什麼這麼晚纔回來!大騙子大騙子!你讓我等的好苦!”
說着說着,有什麼溼熱的液體滴在月汕的赤露的胸脯上。
月汕靜靜地抱着小魚,讓她肆意地流淌着淚水。一滴晶瑩的淚,碎了一地的明月光,在那海天交接處,不知何時迎來了一道曙光,虛無與混沌在那一邊被緩緩切割開。
小魚終於找到了歸宿,百日的等待終於有了回報,她真的累了,在月汕懷中靜靜地睡去,一片靜謐美好。
月汕擡起頭,看着那一道紅衣倩影踏着殘月而來,“小月汕,我都已經收小魚做義妹了,你作爲妹夫,怎麼也得爲姐姐的終身大事操些心吧。”
、 月綰認識月綰很久了,月汕出生時月綰就在場,那時她看着四周貌美至極的人魚再看看這醜陋的小東西忍不住笑出了聲。雖然知道幼年的人魚長相十分醜陋,只有成年是纔會蛻皮,恢復容貌,但看着種對比,月綰實在是沒有忍住。這一笑,便吸引了老人魚王的注意。
人魚王對此次月綰能來到他們王子的滿月禮本就是十分地欣喜,心知兒子的容貌吸引了這位魔尊的注意,便見風使舵道:“魔尊這次的到來使我們人魚族蓬蓽生輝,吾兒與魔尊也是有緣,不知魔尊可否爲小兒題名。”
月綰心知這回逃不掉了,略一思索,便取了自己名字中的“月”字,再加上一個汕字作爲這小王子的名字,人魚王對這樣的恩惠很是意外,本以爲隨便取個名字便好,誰知魔尊願意屈尊拿自己的名給小王子用,人魚王喜出望外,把這宴席有延長了三天三夜,月綰吃吃喝喝,很是滿意。
碰上了小魚之後,她又去了人魚族打聽打聽,才得知故事中的主角正是這孩子,感到甚是親切。
月汕本就熟識月綰,此次月綰又幫了小魚的忙,也就等於幫了自己的忙,替月綰操辦還嫁妝也是應該的,於是二話不說,取了人魚族無數奇珍異寶送給了月綰。
此次交易甚是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