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崖底崎嶇的小路上,蕭雲霽急着要帶雲初淺回去,腳下的步子就邁的有些急了。把背上的雲初淺顛簸的胸口墜痛,渾身痠痛。
“疼。”她抓着他的衣服難受的哼了哼。
只這麼輕輕的一個字,就彷彿帶上了什麼奇異的力量往蕭雲霽心頭砸來。蕭雲霽身子一頓。側頭看了一眼趴在他肩頭的小姑娘,小姑娘眼瞼輕闔,長而密的眼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忽閃忽閃的顫着,簡直要把他的心也顫軟了。
腳下的步子立即放慢了些。
雲初淺便馬上感覺到不是那麼難受了。他的後背寬闊溫暖,衣服上有一股好聞的上等松香氣味,雲初淺?子輕嗅了嗅,舒服的想閉眼睡覺。
心裡又覺得蕭雲霽堂堂的一個王爺都能紆尊降貴揹着她,她要是隻顧着自己睡了,就太白眼狼了。忍着抽痛的嘴角,她無力的說着,“王爺,今天又多虧了你……要不然我又得去閻王爺……那裡報道了。”
她小巧的下巴就貼着他肩膀處的衣服,呼出的溼re氣息也在他耳畔邊熨燙着。蕭雲霽就覺得自己白天喝的那些酒的酒勁一下子上來了。
他有些醉了。
“謝什麼!本王不都說了嗎,本王缺女兒缺妹妹。本王還得感謝你雲大姑娘給本王這個機會能當爹又能當哥。”他將頭輕輕一側。想要避開她呼出的溼re氣息。
她是真心感謝他的。他還跟她貧嘴。
雲初淺眉頭輕輕一蹙,執拗的糾正他,“王爺,我不缺爹,不缺哥哥。”你不要把你自己放在和他們等同的位置上。
她呼出的溼re氣息怎麼就又往他臉頰上撲了?蕭雲霽微微一惱,但隨着她呼出的氣息熨貼在他臉頰上後,他就覺得臉頰開始發燙發熱。
很快的這股燙熱感就在他全身蔓延起來。以至於讓他還算平靜的心也生出一股無名的燥re來。
他想要壓下心頭的那股zao熱,可只要她溼re的呼吸還噴到他臉頰上,他做出的那些努力都是無用的。惡性循環下來。他不由得就恨起自己的無能來。
敵人的軍戈鐵馬都難不住他,怎麼就被這小姑娘的呼吸給擾亂了心。
“廢話,你不缺爹不缺哥哥,難道我就賤到真的缺女兒缺妹妹了。”心裡不開心。他說出的話也帶着一點不耐煩和急躁。
他雖然是他父皇最小的兒子,可不代表他沒有妹妹。他底下一大堆親妹妹親堂妹,他都來不及照顧。他那些哥哥,又生了無數的女兒,各個見到他都乖乖喚他一聲“小皇叔”。他要是真缺女兒,一腔父愛完全可以放在這些侄女身上。
說到底,他真的是不缺女兒和妹妹。
耳畔邊傳來了清淺的呼吸聲。
蕭雲霽將頭一側,又去看她。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闔着眼睡着了。
“小白眼狼!”他輕罵了一句,腳下邁出的步子也不由得放輕了些,深怕又把她給吵醒了。
夜風徐徐,把她那比黑緞還要光滑的髮絲吹起。幾縷“不安分”的髮絲又偏偏“故意”的在他英挺的臉頰上輕拂過,癢癢得,酥麻得,又讓蕭雲霽不開心起來了。
他側頭又去看她的睡顏。又細聲呢噥了句。
“小白眼狼,就只顧自己睡覺,害人不淺。”
睡夢中的雲初淺難受的扁扁嘴,像只小貓兒似的在他肩膀上輕蹭了蹭,隨後又下意識的緊環住蕭雲霽的脖子,爲她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去。
蕭雲霽身子一繃,一股男人的衝動頂上來。他又無奈又捨不得放開她。一時間只能咬咬牙,又暗嗔她一眼,但到底是沒有再罵她。
蕭清毓離他們兩人有一段挺長的距離。浩瀚夜空下,他像具行屍走肉一般跟在他們身後。微風習習,空氣中有不知名的花香瀰漫,可他聞着這些花香只反胃的要作嘔。
心口像是缺了一角,血淋淋,疼的讓他全身都作痛。
他不得不承認,他對她早已經不是一般的喜歡而已。而是已經情根深種,要不然怎麼會看到她窩在別的男人背上時。難受得幾乎要把那個揹着她的男人千刀萬剮。
默默的跟在他們身後,明明是月明星稀的天氣,在他看來,是灰沉沉的。他甚至希望來一場大雨,把蕭雲霽澆死。
當雲向北查到雲初淺被害的下落,就帶着人趕來了。在斷崖崖底他碰到了晉親王府的人,雲向北想着人多力量大,便和晉親王府的人一起在夜裡梭巡起來。
等雲向北再見到自己妹妹時,就看到她小小的身子緊趴在蕭雲霽背後。蕭雲霽揹着她像是背了他最重要的東西,輕輕地,小心翼翼地踏着月色向他們走來。
雲向北一雙濃眉一豎,這樣的畫面看的讓他無端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
等他反應過來後,就帶着人火速的衝向蕭雲霽,“晉親王,多謝你救了卑職的小妹。卑職和整個忠勇侯都不會忘記王爺你的恩德的。”雲向北額頭上還掛着豆粒大的汗珠,忍不住低頭往蕭雲霽肩上一瞥,就見自家小妹已經像一隻八爪魚似的緊貼着蕭雲霽了。
擔心妹妹的名聲,他這個做哥哥的又道,“晉親王,卑職小妹連累你已經夠多了。其他的事就交給卑職來辦吧。”
說話間,他已經起步向蕭雲霽的方向走去,伸手要去喚醒已經睡了的雲初淺。想要接她回府。
蕭雲霽本來看在雲初淺的面上還想跟雲向北套下近乎,客氣客氣一番。可見他一副“我是淺淺哥哥,我來了,妹妹就由我來守護,王爺你到邊上歇去吧”的神態,蕭雲霽心裡馬上就不淡定了。
“本王不嫌她連累本王!”蕭雲霽額頭冒出一根青筋,說話口吻已經不悅了。
雲向北心繫妹妹,也沒聽出蕭雲霽話裡的不悅。還是堅持上前,“再怎麼樣也不能一直連累王爺照顧卑職的小妹。王爺,還是把她交給卑職這個哥哥吧。”
蕭雲霽火了。敢情“白眼狼”是忠勇侯這一家的家風啊。從上到下,利用完人就要把人踢走。
蕭雲霽狐狸眼裡閃爍着隼光,對着雲向北冷呵呵譏諷着,“雲小將軍,本王想問你,你這個哥哥是怎麼當的?每次她出個意外,你都不在她身邊。你讓她得一個人和一大堆人周旋。就拿今天的事,她在太長公主府被人所擄,差點命喪斷崖。本王雖然不是她,可也知道她那時一定是痛苦無助的。你這個哥哥呢……到現在纔來找妹妹。她萬一出個三長兩短,你怎麼向忠勇侯交代?”
雲向北被他訓的已經慚愧的垂着頭了。
晉親王的話雖然難聽,可他心裡清楚,他並沒有說錯。
他從邊關回來就是爲了保護這個妹妹的,可每次都還得連累她自己跟一堆人狼鬥。
他這個哥哥,當的太失敗了。
蕭雲霽又說道,“等你爹回來了,你也讓他對他養大的這個女兒多長點心吧。你們父子兩啊都一個德性。本王有時都看不下去了。淺淺這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成了你們父子兩的親人。”
雲向北頭低的更低了。
他當然不覺得他爹有什麼錯。他爹日理萬機,整日要操勞仗事,難免會分心。他爹沒錯,錯的是他這個當哥哥的。
雲初淺睡着後身上的疼痛感就不那麼明顯了。她很想就這麼一覺一直睡下去,可耳畔邊似乎傳來了聒噪聲。她的意識漸漸的攏聚。
她隱約的好像聽到有人在數落她的大哥還有她爹。心頭涌起一股不滿。這股不滿像是一把鋒利的寶劍一下子刺醒了她恍惚的意識。
“不許說我大哥……也不許說我爹……”
她把話脫口而出後,意識也跟着清明瞭起來。烏黑的眸瞳一下子就撞見了低着頭的雲向北。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橫亙在心頭,她歡喜的喚道,“大哥。”
“小白眼狼!”蕭雲霽心裡憤然的罵了句,側頭低眸去瞪她,“就知道維護你的哥哥和爹。本王呢?”可是本王把你從崖底揹回來的!
雲初淺訕訕一笑,她剛纔聽到有人數落她哥哥和爹爹。她本能的要維護她爹她哥。一下子忘記了她還趴在蕭雲霽的肩膀上。
“王爺,謝謝你!”她趕緊補充了句,藉着火把的光芒,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蕭雲霽臉上有不悅的情緒在蔓延。她以爲蕭雲霽是惱了自己,便小聲的又補充了句,“王爺,有臣女的哥哥在,臣女就不麻煩您了。”
你麻煩本王的事情還少啊?蕭雲霽在心裡酸酸的嘀咕了句。
雲向北也懷着歉疚的心情,接過妹妹的話,對蕭雲霽客氣的說着,“王爺,就把淺淺交給卑職吧。”
一家子白眼狼!蕭雲霽氣的額頭青筋都又冒出兩三條來。
他挺直了脊背,立體完美的下巴線條陡然繃直,一身邪凜之氣,“本王也是上過戰場的,這都還沒背多久。你們兄妹就一口一個‘麻煩了王爺’的話。你們這難道是在覺得本王已經老到不中用,連背個人都背不動的地步了?”
雲向北一窘,他當然不是嫌晉親王老了不中用。他是爲他妹妹的名聲着想。
雲初淺疑惑,他們是不想讓蕭雲霽再受累了,他怎麼反而生氣了?
張天也在邊上,他看了一眼窘迫的雲向北又望了一眼懵懂的雲初淺,眼珠子一轉,走上前低聲對蕭雲霽說着,“王爺,現在人多,爲了雲大姑娘的名聲着想,您……”您就把她交給人家哥哥吧。您護花使者的身份已經可以卸下了。
蕭雲霽聽着張天的話,不但沒有放下雲初淺,相反眉頭一攢,立體完美的臉龐上罩上一層寒霜。什麼叫爲了她的名聲着想?皇帝不早已經一道聖旨下來把她賜給他爲王妃了嗎?她的名聲?更是無稽之談。他親都親過她了,抱也抱過她了,背也背過她了……她的名聲早就不清不白了!
狠狠的瞪了張天一眼,蕭雲霽有些“無理取鬧”的說着,“她名聲要是不好了,本王負責。”反正遲早都是他鍋裡的肉,他也不會去管別人對她的評價。
不過再一想也不對啊。那該死的禮部……說好了擇吉日讓他們把親事給辦了。這都拖了多久了,日子還沒定下來。
真是一幫只會吃東西不幹活的廢物。
這下張天也窘了。他跟隨蕭雲霽十多年了,他印象中的主子殺伐果決,英明神武。很少會像現在這般無理取鬧。
唉,張天在心裡再次的搖頭嘆氣。他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沒看出雲家大姑娘是朵花,怎麼他家主子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輕扯了扯他的袖袍,張天再次低聲勸說,“主子,雲大姑娘剛遭遇不測,心情必定是惶恐的。這時候她應該更渴望能和自己的親人在一起,說些體己話。您就多爲雲家大姑娘考慮考慮吧。”你爲她做的再多,在她心裡的地位也超不過和她一起長大的兄長的。
蕭雲霽被張天一句話點醒。恍然意識到自己剛纔行爲的確是猛浪了。他自己可以不理會別人的評價,她不行。
他要是一直堅持揹人家小姑娘,人家小姑娘會覺得他的舉止逾越了禮儀。心裡說不定早就把他給厭煩上了。
“那好吧,本王把淺淺教給你照顧。以後要是再發生像今天這樣的事情,那就休怪本王對你不客氣了。”蕭雲霽沉着臉妥協了一步。
張天又在邊上暗自一笑。雲向北即使沒有照顧好雲初淺,也是雲政找他算賬,和他家主子沒多大關係。他也好意思張嘴要幫她出頭。
他的讓步讓雲向北心頭驀的一鬆,趕緊小心翼翼的上前,半蹲下身要去背雲初淺。雲初淺放開環在蕭雲霽脖頸上的兩隻小手,瘦弱的身子向雲向北的後背輕撲去。
背上的重量猛然一輕,蕭雲霽再擡眸看去時就看到雲初淺已經在雲向北的後背上看着他了。她烏黑的眼睛帶着剛睡醒時纔有的惺忪,顯得整個人有些慵懶閒適。
蕭雲霽臉部的線條一放軟,心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那種感覺像是他最喜愛的東西被人活生生的給搶走了。
雲向北對着蕭雲霽又客氣的感謝着,“王爺,卑職先帶小妹回府了。他日必登門拜謝。”
雲初淺在雲向北的背上,也輕舔了舔破裂的脣瓣,聲音軟糯的說着,“王爺,臣女今夜真的麻煩你了。等臣女身上的傷好了,也要再和哥哥登門拜謝王爺。”
又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向他揮了揮手。
雲向北轉頭揹着雲初淺離開。雲向北的身側簇擁了一大堆雲家的護衛。不一會兒,他們一行人就消失在夜色裡了。蕭雲霽只能眯着眼憑着夜色中的火光來判斷雲初淺他們一行人的行蹤。
等夜色中的火光也凝縮成一個小小亮點,最後被黑暗淹沒,蕭雲霽才收回目光,對身邊的張天命令着,“等下讓韓一景去忠勇侯府一趟。”
主子這是又要給雲家大姑娘上供去了?張天眉毛一抖,出聲就要勸他。
蕭雲霽自己像是反應過來,咂了砸脣瓣,已經苦笑的搖頭,“算了。她都傷成這樣了,雲向北肯定會給她找最好的大夫。”
張天頓時猛鬆了口氣。
蕭雲霽已經又寡淡的對張天他們這些人道,“我們也回去吧。”
聲音裡有說不出的失落和悵然。
張天暗猜他家主子現在的心情不是很好,很識相的沒有再開口說話刺激他。
他們一行人遂也往回走。
崖底空谷裡又慢慢的恢復到原先的靜謐。蕭清毓拖着沉重的步子從灌木裡走到蕭雲霽剛纔站着的地方。天上的月亮躲進了雲層裡,天地之間黑漆漆一片。
蕭清毓一雙溫潤的眸子在夜色裡閃爍起幽森森的暴戾之光……
皇宮裡。成獻帝大發雷霆,隨手操起書桌上的一堆奏摺就向跪在地上的雲凌身上猛砸去。
“你不是口口聲聲向朕保證一定會除掉他嗎?怎麼現在朕的幾個皇子倒是遭了殃。你去東宮看看,太子現在被折騰成什麼樣了。”
成獻帝心裡恨蕭雲霽這個皇弟恨到已經恨不得咬其肉喝其血了。明知道就是他的人僞裝成刺客,對他的幾個皇子下了黑手,可那幫刺客一個比一個賊,等雲凌帶着去救幾個皇子時,刺客們火速撤走。離開前這些刺客們還不忘把他們受了傷的同夥也帶走。
到現在都沒有查到任何證據可以把蕭雲霽和這次的刺殺事件聯繫起來。
雲凌彎着腰,默默的將頭往地上一磕,沒有說話。
成獻帝已經又惱的抓起批改奏摺的御筆就往雲凌身上擲。黑色的墨汁濺噴在他官袍上,染黑了一大片衣服。
擲完筆,成獻帝心情並沒有半點的好轉。倏然從龍椅上一起身,他雙手負後,煩躁的在殿內來回不停的走動。
突然,他腳下的步子一頓,兩道兇光又向雲凌覷來,兇狠的說着,“朕命你去想辦法,無論如何都得除掉他,要不然下次你就提着你自己的腦袋來見朕。”
伏着身子的雲凌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只用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道,“微臣,領旨。”
成獻帝又不耐煩的一揮衣袖讓他退下。雲凌躬身離開,等出了大殿,就有他的幕僚走過來爲他披上一件披風,遮住他身上髒了的官袍。
“丞相爺,剛纔宮外傳來消息說……大姑娘沒有死。已經被蕭雲霽找到,現在被送回府了。”
雲凌如毒蛇的目光馬上游移到幕僚身上。幕僚感受到他的目光,身子一瑟抖,垂下眼簾。
“蕭雲霽,你爲何次次要破壞本相的計劃。本相要是不把你千、刀、萬、剮,難解心頭之恨。”雲凌憤憤然一甩披風,疾步離開。
幕僚等他走了,纔敢擡頭去看他。不知爲什麼,在昏黃宮燈照亮下,幕僚只覺得雲凌的身影從地獄裡爬上來的鬼魅還要駭人。
雲凌沉着一張臉回到了丞相府。雲初鳶沒有睡,聽說雲凌回府了,她就領着丫鬟往書房來。一見到雲凌,她就焦急的說道,“爹,雲初淺她沒有死,現在已經回府養傷了。”她之所以迫不及待的來告訴雲凌這件事情,就是希望雲凌知道了可以趕快再想辦法除掉雲初淺。
雲凌精明的眼眸裡沉澱着深沉的目光。他薄涼的雙脣抿成筆直的一條線,將她臉上的急切看的一清二楚。土畝餘扛。
“啪!”
他的一巴掌毫無徵兆的打向雲初鳶臉頰上。雲初鳶白瓷色的臉頰上馬上映現出五個清晰的手指印。
雲初鳶被打蒙,捂着臉害怕的不敢擡眸去看雲凌。雲凌雷霆般的暴喝聲在她耳畔邊炸開,“你個沒用的廢物!枉費我這些年對你的栽培。雲初淺一個毀了容的醜女都能把晉親王纏住。你這個廢物頂着一張臉是幹什麼用的?你就不會幫我把太子還有其他皇子給搞定嗎?”
同樣都是他的女兒,這邊這個女兒從小就在他的身邊長大,卻一點都不長進。那邊那個女兒雖然從小不在他身邊長大,可不論是心計還是手段都比這個厲害多了。
雲初鳶捂着被打的臉頰,眼眶裡有霧氣在氤氳。雲凌見她哭,心裡更煩躁,吼着,“給我滾出去想辦法把太子給拿下!”
雲初鳶一點都不敢再呆,逃也似的衝出了書房。她離開後,雲凌才又陰沉着一張臉坐回椅子上,精於算計的大腦便又飛快的運轉起來。
雲初淺回了府後,雲向北找了全城最好的大夫給她檢查。她身上被摔出多處的傷,雙腿也摔折了。大夫給她處理好厚,叮囑她這些日子不能亂跑得好好在府上養傷。
大夫走後,雲向北滿是歉疚的摸了摸她的頭,“淺兒,晉親王說的也沒錯。你這麼多災多難,原因還是在我這個大哥身上,沒有保護好你。”
雲初淺趕緊搖搖頭,要起身和雲向北說清楚。她之所以總是出意外,責任在她自己身上,和別人無關。
雲向北趕忙制止她的舉動,啓脣粲?一笑,憨厚的露出兩排閃爍着象牙般光澤的牙?。
“好了,你也別起來了。大哥錯了就是錯了,大哥以後好好改正以前的不足,爭取做一個讓淺兒一輩子都可以依靠的哥哥。”
雲初淺心情一下子又沉重了。
時間過的飛快,雲初淺轉眼在家養了一個多月的傷。直到雙腿可以下地走路了,雲向北才捨得允許她每天在府裡的花園裡散步。其餘時刻,她若是想要出府什麼的,雲向北都會緊緊的陪在她身邊。
雲初淺每天晚上都會抹蕭雲霽送給她的藥膏。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裡作用,抹了一個多月,臉上的疤痕好像是有淡了那麼一點點。
某天清晨,雲向北就命人把她喚醒,又讓丫鬟們給她打扮了一番。她不明所以,不知道雲向北要帶她去哪裡。雲向北神秘兮兮的笑着,把她塞進馬車後,就讓車伕駕着馬往城門的方向趕。
雲初淺一到城門口,發現城門處已經黑壓壓的人擠人了,放眼看過去到處都是人海。
熟悉的一幕重新發生,雲初淺心裡百感交集,也猜到今天是她爹班師回朝的日子。但很快的她腦海裡就又冒出一個疑惑來,前世他爹打了勝仗班師回朝的時間應該會比這一世晚上大概十多天的樣子。
還有,上一次在花宴上,她本來料到她爹在邊關打了勝仗的捷報會是花宴後面一兩天時間裡傳回來的。結果捷報也提前傳來了,並替她解了圍。
關於她爹的事情怎麼都比前世提早了些?難道隨着她的重生,前世的有些事情也會提早發生?
雲初淺還理不清思緒,城門口已經人聲?沸了,圍觀的百姓都興高采烈的高呼着忠勇侯的名字。雲向北掀開簾子往外一看,遠遠的就看見一隊騎着高頭大馬的人走進了城門口。
雲向北回頭,笑着對雲初淺道,“淺兒,哥哥帶你擠到人羣前面,咱們也給爹爹歡呼去。”
雲初淺早就盼望着雲政回來了,聽他這麼一提議,又哪裡會不肯。雲向北跳下馬車,虎背熊腰的他護着雲初淺,兄妹兩人歷盡艱辛,終於擠到隊伍的前面去了。
雲初淺向隊伍走來的方向看去,燦爛的陽光下,隊伍最前頭的男人qi着一黑色高頭大馬,一身金色的鎧甲在陽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暈。
他向周圍的百姓拱了拱手。道路兩邊的百姓就歡呼聲不斷,一時聲勢浩蕩,地搖山動。
隔了一世再見到最疼她的父親,雲初淺情難自已,也開心的朝着那高頭大馬的男人搖手歡呼。雲向北見到撫養他多年的父親,雖沒有像雲初淺那樣激動,但臉上喜悅的表情也一覽無遺。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忠勇侯雲政望着街道兩邊黑壓壓的人羣,心情顯得極爲沉重。
白氏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
隔着萬水千山時,他在聽到她紅杏出牆的事情時,心撕裂般的疼。曾無比憤怒的想要衝回汴梁城來追問白氏,問問她,她的良心是被狗給吃了嗎?要不然爲何會這般殘酷決絕的對待他這個同牀共枕了十多年的夫君。
如今,真的回了汴梁,他倒是有些躊躇了。
目光隨意的在擁擠的人羣中一瞥,他一雙黑瞳就看見了被人羣擠着的義子。目光再往他身側一看……一個小小的人影兒面帶輕紗,睜着一雙炯炯發亮的眼睛正不停的向他揮着手。
那模樣小巧可人。看得他眼眶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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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如離弦的箭一般從馬上跳了下來。
緊走幾步,他高大英挺的身影就彷彿這世上最巍峨的山脈似的向雲初淺壓來。
“淺淺!”一身鐵血霸氣的雲政開口喊她,聲音卻是異常溫柔異常寵溺。
“爹!淺淺好想你。”雲初淺眼眶也是一熱,眼淚就翻滾涌了出來。她撲向高大雄壯的雲政,雲政他們的隊伍是一路風塵僕僕的往汴梁趕的。雲初淺聞到他身上的汗味,心頭涌起一陣劇烈的疼痛,只覺得若是沒有她這個不爭氣的女兒,他和他的部下前世怎麼會被坑殺。
輕撫着在他懷中嚎啕大哭的女兒,雲政又慚愧又疼惜。
他在邊關出生入死,殺敵萬千,爲的是保家護國,也爲了……能讓妻女享盡這世間的榮華富貴。
到頭來,他的妻子出了牆,他的女兒被人毀了容。
心頭泛酸,雲政向女兒保證着,“淺淺,爹這次會向皇上請旨在汴梁城呆上一年,用這一年時間陪着你。”一定給你治好臉上的傷。
“真的?”雲初淺一雙水盈盈的烏黑大眼睛裡馬上就閃爍起喜悅的光芒,她緊緊抱住雲政,在他這個父親面前又恢復成前世那個嬌俏單純的雲初淺。
雲政用力的點點頭,手臂一伸,將她抱到他剛纔騎着的那頭黑色高頭大馬之上。而他一個上陣殺敵無數,令整個閩國人聞之喪膽的大將軍卻像個小兵似的親自給自己女兒牽馬引路。
馬兒從?子裡發出幾個不滿的哼哧聲後,就被雲政給訓了幾句。它這才接受了qi在它背上的小主人。
雲初淺qi在高頭大馬之上,將周圍無數豔羨的目光收入眼底,心一暖。又垂眸俯瞰着走在馬兒身邊的父親,晶瑩的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雲向北也不落後,走在雲政身後,一起給雲初淺當牽馬的馬伕。
這對父子兩相貌皆不差,身份又都尊貴。兩人自己不qi馬,反倒是把雲初淺安置在馬背上。這樣的舉動看在衆人眼裡,都知道忠勇侯父子兩是在用他們的舉動告訴全汴梁城的人,雲初淺是他們父子兩最看重的珍寶。
城牆上,烈風呼呼的吹着,吹的蕭雲霽衣袂飄飄。
張天和韓一景站在他身後。這兩人把雲初淺父女兩相見的感人一幕也都看在眼裡了。兩人皆小心翼翼的擡頭偷偷去查看蕭雲霽臉上的表情。
蕭雲霽雙手負後,身姿筆挺如竹,定定站在風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張天兩人互換了個眼色,不約而同的桀桀一笑。
即使看不到他們主子臉上的表情,他們還是可以猜到他家主子現在心情一定以及肯定是極爲失落的。
嘖嘖,他家主子之前沒皮沒臉的上趕着要給人云大姑娘當爹當哥哥。現在雲大姑娘的爹回家了,哥哥也在身邊陪着她了。她不缺爹不缺哥,他家主子心情好纔怪。
誠如張天他們認爲的那般,蕭雲霽現在的心情的確是非常失落的。那種感覺像是他照顧了許久的雛鳥脫離了他的羽翅不再需要他的照顧了。他對以後有些茫然了。
小白眼狼!
他在心裡不悅的輕罵了雲初淺一聲。
回頭,脣角勾起一抹邪佞弧角,他向張天命令道,“去告訴蔣氏,她報仇的機會來了。今夜皇宮告御狀!”讓白氏和雲凌又瀟灑快活了這麼多日子,今晚也該讓雲政和蔣氏向他們兩人算總賬了。
張天一凜,收起臉上的笑容,立聲應着,“是!”
城門街角某處停靠着一輛極爲豪華的馬車。馬車裡坐着的璃王還有八皇子蕭清毓。璃王將雲政對女兒的寵愛收入眼底,手裡搖着一把竹扇一臉壞壞的笑着,“八弟,你說本王要是能把小皇叔和雲大姑娘的婚約給攪了就好了。那樣本王就能娶了雲大姑娘。雖然她長的是醜了點,可娶了她就等於得了雲政手上的兵權。”
蕭清毓目光順着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那抹倩影延伸到九天蒼穹下的皇宮。
“是啊……娶了她等於得了雲政手上的兵權。”他重複的呢喃了璃王的話,可隨着他說話的口吻一變,這句話的意思也似乎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