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裡。
雲初淺醒來的消息剛傳出,宮裡成獻帝以及各宮的宮妃都紛紛派人送來禮品慰問她。
等夜深人靜時,知道雲政他們這幾天都沒有闔眼,雲初淺就體貼的讓他們早點下去休息。在他們都離開後,房間裡就剩下她和蕭雲霽了。
蕭雲霽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到牀榻的裡側,而他本人則是緊挨着她躺下。
雲初淺看着蕭雲霽佈滿血絲的眼瞳,心裡有些心疼,便柔聲道,“你也快睡吧。”
蕭雲霽俯下頭寵溺的用他長了胡茬的下巴輕輕的在她細嫩的臉頰上颳了刮,惹得雲初淺皮膚處傳來一陣麻癢感。
“我還不累,陪你說說話。”蕭雲霽啞着聲音說着。
都好幾天沒有睡覺的人哪裡會不累,他這樣子說只不過是見她沒有睡意,怕他自己睡着了,冷落了她才這樣說的。
雲初淺猜到他的心思,便在他寬闊的懷中仰起嬌嫩的小臉,“那我困了,要睡了。”
說着她就闔上眼睛,裝出要睡覺的模樣。
蕭雲霽俯下頭又在她略顯蒼白的脣瓣上輕輕落下一個吻,然後纔像是抱着最重要的寶貝似的將她緊緊的圈在懷中,寵溺的輕摸着她的頭。
隔着衣服,她能清晰的聽到他心臟有力的跳動聲。
她用下巴在他懷裡輕蹭了蹭。心裡莫名的安然愜意。
幾天幾夜的不闔眼讓蕭雲霽也真是困到一沾牀就想閉眼。在感受到懷中的小白眼狼傳來的清淺呼吸聲,他終於安心的閉上眼睛。
等他睡着了,他懷中的雲初淺才又睜開了她烏亮的眼睛,凝視着蕭雲霽。
這個男人不管是在醒着還是睡着了,他一張完美的俊臉永遠能讓人賞心悅目。
她又情不自禁地伸手慢慢地在半空中刻畫他五官的輪廓,已經闔眼的蕭雲霽卻是突然的又睜開了眼睛。兩人目光相對撞,蕭雲霽揚起嘴角寵溺的又摸了摸她的頭。
“我又困了。”雲初淺知道自己打擾了蕭雲霽。趕緊又闔眼要假寐。
蕭雲霽也不拆穿她,緊摟着她嘆氣道,“淺淺,你母后晚上單獨找我談過了。說是等你身子好了,想讓我和你一起回越國一趟,讓你認祖歸宗,享受你越國公主該有的待遇。”
“我爹呢?她跟我爹說過了嗎?”雲初淺最關心的還是雲政。她要是回越國認祖歸宗了,她爹會不會以後她不要他了。
她對天發過誓的,不管世事如何變化,他都永遠是她爹的。
蕭雲霽輕嘆了口氣,“她應該還沒有跟你爹提這件事情。不過淺淺……你爹那裡我會幫你去說的。畢竟你嫁的是我,以後也會在東靖國生活。你即使回越國認了次親,以後也是要回來的。你爹那裡其實還是可以照顧到你的。”
怕這個話題太沉重,會破壞她的好心情。他又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痞笑,“淺淺,幸虧是在我娶了你後你母后才找來的。咱們生米煮成熟飯了,要不然你母后說不定直接把你弄回去配個越國公子哥了。”
她的這個話題一下子觸動到雲初淺的心絃。
雲初淺眉頭輕蹙,眯着眼睛看着蕭雲霽。
她開始關心起上一世蕭雲霽當了皇帝后最後到底娶了誰爲他的正妻。
她又睜大她一雙黑亮的眼珠,像是個淘氣的小孩子似的,追問道。“你說……如果皇上當初沒有給我們賜婚。你會娶誰家姑娘當你老婆?”
這個問題把蕭雲霽問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他抱着她,用自己俊挺的鼻子輕輕去刮她小巧的瓊鼻,討饒似的說道,“淺淺,人生哪裡有那麼多的如果呀。皇上這不是給我們賜婚了嗎。這證明我們兩是有緣分的。你就不要再去想其他的了。”
雖然他這樣子說了,可雲初淺心裡對這件事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耿耿於懷的。
但她也明白自己一直逼問他也不會得出個什麼答案出來的。想了想,她也就不再爲難他了。只用雙手緊抱住蕭雲霽,輕聲喃喃着,“以前的事我可以不管……你現在既然娶了我,以後就不許再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記得,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蕭雲霽其實愛死了她這副爲他捻酸吃醋的模樣。他一顆心像是被塗了一層厚厚的糖衣,甜到在她臉頰上寵溺的落了好幾個輕吻,“好,好!我的小祖宗。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夫妻兩人又說了一小會兒甜蜜的話。雲初淺最後是在他懷裡安然的睡過去的。
蕭清毓已經從白水寺回了他住的府邸。但他的兩側的膝蓋受了傷,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不能再自由行動。御醫剛爲他換好藥,他的幕僚閃身進了他的屋裡,對着牀榻上的他,稟告着,“啓稟主子,外頭有個人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求見你。”
蕭清毓半靠在牀榻邊,溫潤的眼眸輕睨了幕僚一眼,“那就帶他進來吧。”
幕僚有些猶豫的又補充了句,“可他是……雲凌。”現在皇上都派人到處在尋找他的下落,他這個時候來找他家主子,這事情要是讓外面的人知道,一紙彈劾書上去,他家主子的儲君之位可能就不保了。
蕭清毓想了想,也把和雲凌見面的各種利害關係在心裡權衡了一番,眼睫輕垂,淡漠道,“還是讓他進來吧。”
幕僚躬身退下去。
須臾,一身黑色披風的雲凌被幕僚帶了進來。
蕭清毓一個眼神示意下去,幕僚便退了下去。
雲凌摘下頭上的帽子,露出他那張精明的眼睛,向蕭清毓“撲通”一聲跪下來。蕭清毓扯着溫潤的脣瓣嗤笑,“雲尚書這個時候來找我,恐怕是覺得這個時候只有孤可以幫到你的忙了吧。”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用拐彎抹角。雲凌向蕭清毓一磕頭,“太子殿下,微臣這條命的確是只有殿下您可以救了。只要殿下這一次能幫微臣度過這次危機,微臣以後一定事事唯太子殿下馬首是瞻。”
蕭清毓嘴角邊的嗤笑不由得一深,笑容變得譏嘲起來。“雲尚書說這話可就要折煞孤了。把孤和雲尚書放在一起比較,雲尚書吃過的鹽都比孤走過的路要多。孤怎麼好意思讓雲尚書唯孤馬首是瞻呢。”
雲凌臉上的神色越發真誠。他一個重重的響頭磕在金磚上,“太子殿下,微臣這次僅求保命。只要能留着微臣一條狗命。微臣就願意爲太子殿下效忠。”
都是在朝堂上混過的人,雲凌很清楚在這個時候該向蕭清毓證明自己的價值。
“太子殿下,微臣知道晉親王是皇上和太子殿下的眼中釘。皇上幾次想除掉他,可偏偏晉親王在朝堂裡的勢力隱藏極深。哪天晉親王若是想造、反稱帝了。皇上和太子殿下也會被他殺個措手不及。微臣雖然沒有晉親王那般力挽狂瀾的能力。但腦子還算是可以湊合着用一用,留下我一條狗命,說不定關鍵時刻還能把殿下您除掉蕭雲霽。”
雲凌說到這裡見蕭清毓沒有開口打斷他的話,便又繼續道,“太子殿下是睿智神明之人。即使看不上微臣的腦子。那就退一步,把微臣當成一條可以替你咬人的惡狗。留着微臣這條惡狗噁心蕭雲霽,不是更好嗎?”
精明的眼珠子轉了轉。他又重重的在金磚上磕下一個響頭,“太子殿下,你留下微臣這條狗命還有一個好處。越國昭陽侯的女兒其實是微臣的親生女兒。只要太子殿下肯出手救微臣這條狗命。微臣可以讓微臣的女兒一起效忠太子殿下。還有微臣給蕭清沛做妾的女兒,只要微臣一句話,她就會把有關蕭清沛的各種秘密傳來給太子殿下。當年微臣……”
雲凌說話間把當年他是如何運籌把三個孩子對換的事情詳細的說清楚。
蕭清毓聽到雲初淺是如何被雲凌給坑害的,心裡對雲凌生出一股厭惡之感。
可心裡卻是很清楚,這雲凌簡直就是一隻老奸巨猾的狐狸,留着他的狗命,比直接殺了他有用。至於他禍害雲初淺的事情……
以後吧,等以後他除掉蕭雲霽,他一定會幫她報仇雪恨的。
蕭清毓心裡有了決定後,拍了拍手。門口他的幕僚出現。蕭清毓在幕僚的耳畔邊低語了幾句。那幕僚用複雜的眼神睨了跪在地上的雲凌一眼,起步走出寢殿。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幕僚再回來時手裡已經拿着一個巴掌大的小木盒。他將小木盒遞給雲凌。雲凌則擡頭看向蕭清毓。
蕭清毓輕笑道。“既然你那麼想做孤的一條狗,那孤就勉強收了你。當然了,這狗嘛……就該有狗的樣子……這木盒裡裝的是一顆有毒的藥丹,你吃了吧。以後你只要乖乖聽孤的話,孤每個月會按時給你解藥的。”
雲凌精明的眼眸裡掠過一抹陰鷙。
可惡,他紆尊降貴來跟他投誠,這蕭清毓竟然不相信他。
蕭清毓脣角譏諷的笑容又回來了。“怎麼?不敢吃?還是你來投誠根本就是假的。你心裡其實想的是避過這陣風波後就把孤踹掉。”
被他激將法一激,雲凌面色陰沉,緩緩的打開了手裡的小木盒。
盒子果然裝着一顆黑色的藥丹。
雲凌猶豫了片刻,已經走投無路的他伸手去取出那顆藥丹,一咬牙,擡頭向蕭清毓看去。
“咳咳!”蕭清毓清了清嗓子,脣角勾勾。壞壞的挑眉看着他。
雲凌被他的目光一刺,收回了目光,又一低頭,心一狠,將手裡的那顆藥丹徑直的吞服下去。
而在這時,頭頂上空傳來了蕭清毓用惡劣口吻說出的嗤笑話,“哦對了,雖然孤願意收下你這條狗。但你這次得罪的是蕭雲霽還有越國人,孤也不敢完全打包票保證到時候能救下你。所以要是你倒黴,孤最後沒有救下你,那隻能怪你自己倒黴了。”
這話讓已經吞服了丹藥的雲凌心裡一慪,心裡已經把蕭清毓給罵了個狗血噴頭了。
蕭清毓又是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說道,“好了,你可以說說你的計劃。告訴孤要怎麼做才能留下你這條狗命。”
雲凌要看他的臉色行事,自然得壓下心中所有的憤恨,面露恭敬的把事情說給他聽。
汴梁城城郊,下了幾天的雨已經停了。比起還被烏雲遮蓋的汴梁城。城郊這裡夜明星稀,天氣還算好。
某座寺廟裡,一個鬍鬚發白的老頭子仰望着黯淡的夜空,不停的搖頭嘆氣。
他身側,一個年輕人笑着道,“師叔,你幫晉王救醒了晉王妃,晉王派人送了一大堆禮物給你。現在這周圍的人都知道你老的本事,咱們這邊的香客會比以前還要多。以後咱們就等着收銀子。你老怎麼還唉聲嘆氣。”
老頭子一個暴慄重重的砸向年輕人,“就知道錢。你就不看看天上的星宿呀。以前紫微星右邊出現一顆明亮的星星,奪去了紫微星的光芒。你再看看現在。紫微星的光芒又亮了起來。”
那年輕人揉了揉被打的腦袋,也向夜空望去。
這一看,年輕人眼皮猛跳了一下。
扯着他師叔的衣裳,壓低聲音問道,“師叔,我以前聽你說過,放眼整個東靖國。有能力稱帝的只有晉親王了。你以前還說晉親王就是紫微星右邊的那顆星。說他總有一天會成爲新的紫微星的。但現在看這情況,他是當不了皇帝了?”
老頭子捋着鬍鬚,幽幽的一嘆氣,“情之一字,害人不淺。晉親王主動放棄了他皇帝的命格。如果你師叔我沒有算錯,這東靖國江山會是皇上最寵愛的八皇子蕭清毓的。”
……
黑夜被黎明所取代。一大早,周嫺君就來和蕭雲霽他們告別。雲初淺因爲喝藥的緣故,一睡下後就會睡的沉。所以是蕭雲霽接待周嫺君的。
“好好照顧她,告訴她,孤先回驛館處理點事情,等處理好了就回來看她。”周嫺君現在除了想要懲處當年欺騙背叛她的那些人外,最大的願望就是要把這些年虧欠女兒的都給她彌補過來。
聽說東靖國人都蔑稱她的女兒是小雜種;聽說當年她的女兒還被人毀了容;聽說成獻帝當初把她女兒賜婚給蕭雲霽就是想用醜陋的她羞辱蕭雲霽;聽說她的女兒在東靖國還有一個堂妹,這個堂妹“柔弱無辜”的堂妹總是會被她欺負,以至於東靖國提起她來。都說她是蛇蠍美人……
反正這麼多天以來,她這個母后聽說了太多關於女兒的事了。她這個當母親心中爲她鳴不平,爲她難過。等她身子好些,她就會告訴整個東靖國人尤其是成獻帝,她周嫺君的女兒可不是人人都能欺負的。
蕭雲霽現在真的是一步都不敢離開雲初淺。得了周嫺君的囑咐,他自然是應下。
小白眼狼是她的,即使周嫺君不囑咐他。他也會盡心照顧的。
周嫺君和蕭雲霽辭別後,讓人擺駕回了驛館。
一到驛館裡,先是有人來稟告她說厲承彥犯了舊疾,這幾天需要臥牀休息,不能來給她請安。周嫺君這時候也沒多少心思去關注厲承彥。
她讓人傳來了蘇明月還有楚嬤嬤。
屏退周圍閒雜人等,她只留下兩個貼身的影衛。
“啪!”她手重重的拍打在桌面上,端莊威嚴的臉龐上浮起狠戾的神色,“阿妙,你先來說說明月的身世吧,哀家要不是這一次來了一趟東靖國,這一輩子都要被阿妙你矇蔽呀。”
楚嬤嬤心驚膽戰,被她這麼一厲喝,“撲通”一下跪了下來,眼淚“唰”得下就嘩嘩流了下來,“太后,阿妙當年當年一時糊塗做錯事了,還請太后你格外開恩。”
這種時刻已經是生死存亡之際了,對別人的憐憫,只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楚嬤嬤馬上又轉頭指向蘇明月,臉上神色陡然刻薄起來,“太后。她是東靖國禮部尚書雲凌的女兒。當年奴婢抱着小小姐離開皇陵時,遇到了雲凌。雲凌他強/污了奴婢,又用各種手段威脅奴婢,迫使奴婢答應他狸貓換太子的計劃。太后娘娘,奴婢自知犯了死罪,但您看在奴婢這些年伺候您的份上,給奴婢一次改錯的機會吧。”
楚嬤嬤把主要罪責都推給雲凌。末了。她又想靠檢舉揭發立功,於是又指着蘇明月道,“太后娘娘,奴婢可以作證,是蘇明月勾結雲凌把昭陽侯害成這樣的。奴婢當時不肯幫他們父女兩一起害昭陽侯。他們父女兩便用各種毒計逼……”
“母后!”蘇明月這裡也“撲通”一聲向周嫺君跪下,打斷了楚嬤嬤說了一半的話,“{母后,你別聽楚嬤嬤的話,女兒一出生就被抱到母后身邊。女兒根本不知道自己原來不是母后的女兒。母后……”蘇明月哭着膝蓋往前移動幾步,來到周嫺君面前,緊抱住她的膝蓋。
“母后,女兒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害父親。”蘇明月說着話,以手對天發誓,“女兒可以發誓,若是女兒把爹害成這樣的,那就讓女兒天打雷劈,五雷轟頂!”
與此同時。朝堂上,文武百官並列站在兩側。
因爲今天有邊關急報傳來,成獻帝讓人把請了好幾天假的雲政也給傳召過來了。
龍椅之上,成獻帝正和文武百官商談國事,一個手持拂塵的太監弓着身匆匆進了殿。跪在殿裡,對着龍椅之上的成獻帝稟告道,“皇上,雲尚書在殿外求見!”
“什麼!”成獻帝雙手重重的拍打在龍椅的兩側扶柄上。他派了許多人都沒有找到雲凌。雲凌今天來的正好。他正好可以把他抓了丟給越國太后去處置。省得被他一個人連累,害得整個東靖國都要籠罩戰爭的愁雲下。
“快去把他押上來!”成獻帝聲音裡透出暴怒的因子。
自是有御林軍很快的將雲凌帶了上來。衆目睽睽之下,雲凌給成獻帝跪下後,就直接認罪,“啓稟皇上,微臣今天來認罪。當年是微臣被越國太后身邊的丫鬟給蠱惑,做了損害東靖國百姓安危的事情。微臣願意接受懲罰,以死來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