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成獻帝的壽辰就要到了,東靖國這兩天卻是發生了兩件讓成獻帝有點下不了臺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每年宮中太后、皇帝過壽時各地方都會成批的派人向汴梁城押送生辰禮物。這些禮物顧名思義稱作生辰綱。今年成獻帝過壽,各地的官員自然是早在一兩個月前就派人向汴梁城押送生辰綱了。
偏偏以往都很順利的事情,今年卻出了意外。
凌州、亳州兩地的生辰綱在半道上就被人劫走了。官府調查下去,劫走生辰綱的是同一批劫匪。獻給皇帝的生日禮物丟了是要殺頭的,凌州、亳州兩地官府一時間齊心協力要捉拿那批劫匪。
結果那批劫匪往山上一跑,佔山爲王,直接立了個寨,號稱要和朝廷對抗。地方官員本來還想把這事瞞下來,可那些劫匪在成獻帝壽辰的前幾天又跑到汴梁城大鬧了一番。
紙包不住火,凌州、亳州兩地的官員不得已這才誠惶誠恐的把生辰綱被劫的事情上報。成獻帝大怒,當即就革了凌州、亳州兩地一大批官員的烏紗帽。
朝堂一時間瀰漫在愁雲慘霧的氛圍裡。
第二件事情是在東靖國樑州的白露寺幾個和尚某天在寺的後院裡挖出一塊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晉惠帝在世,天下大亂”這幾個字。
晉惠帝是有史以來最昏庸無能的皇帝。據說他在位時,有一年發生饑荒,百姓沒有糧食吃,只有挖草根,食觀音土,許多百姓因此活活餓死。
消息被迅速報到了皇宮中,晉惠帝坐在高高的皇座上聽完了大臣的奏報後,大爲不解。“善良“的晉惠帝很想爲他的子民做點事情,經過冥思苦想後終於想出了一個“解決方案“,說:百姓肚子餓沒米飯吃,爲什麼不去吃肉粥呢齊
這事很快在坊間流傳開來。又有道士掐指一算,神秘兮兮一笑,說這是老天爺在用這塊石碑警示東靖國百姓。
成獻帝是第二個晉惠帝。會把東靖國拉入水深火熱的深淵裡。
這事當然很快的就又傳到成獻帝耳畔裡。
御書房裡,成獻帝怒火滔天,抓起書案上的一塊硯臺就狠命的向地上砸去。
“混蛋!一定是蕭雲霽那混蛋在背後搞的鬼!什麼劫匪什麼石碑,肯定都是他這個混蛋安排的。”成獻帝氣的雙手負後,在殿裡來回走動。
他的幾個皇子見他這般生氣,這時自然也是不敢上前當他的出氣筒。
整個御書房一下子安靜的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可以聽到。
成獻帝生氣的在殿裡轉了幾圈後,又回頭瞪向他的幾個皇子,“你們有什麼辦法幫朕解決現在的困境?”
蕭清毓輕抿着溫潤的脣瓣,沒有說話。
他上次和蕭雲霽硬碰硬,損失慘重。這次他暫時還不想出這個頭。
璃王這個攪屎棍看了一眼蕭清沛又看了一眼蕭清毓,心裡再把蕭雲霽的本事掂量了一番,他就沒有開口了。
反正現在他的父皇最寵愛的是老八。立老八爲太子的詔書也下來了。現在最着急的人應該是前太子。他這個王爺這次就不出這個風頭了。
蕭清沛最近很落寞。皇子和太子雖然只差了一個字,待遇卻是有着天壤之別。在被廢后他曾野心勃勃的想要奪回太子的寶座,可是他的父皇似乎更看重老八,立老八爲太子的詔書已經下來了,整個汴梁城的人現在都上趕着去巴結奉承老八。
他這個前太子門庭可羅雀。如果他現在不盡快打破自己所處的僵局,恐怕老八坐穩太子寶座後,就更攆不下來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硬着頭皮拱手對成獻帝說道,“父皇,兒臣有辦法解決父皇的困境。”
成獻帝陰沉的臉色這才稍微緩和了些許,他向蕭清沛點了點頭,“沛兒。你留下,其他人先離開吧。”
蕭清毓他們幾個皇子告退離開。
偌大的御書房,蕭清沛挺直脊背,就要開口向成獻帝說話。殿門口這時閃進一個老太監,老太監弓着身子急匆匆的走到成獻帝的身側,將手裡捧着的一張帖子小心翼翼的送到成獻帝面前。
成獻帝打開那燙金的帖子,寡情的臉龐上一詫,繼而眉頭又深皺起來,擡頭看向殿中蕭清沛,開口道,“沛兒,你暫時先不要對蕭雲霽下手。”
“父皇,這是爲何?”蕭清沛疑惑,剛纔明明還那般生氣,恨不得要把蕭雲霽千刀萬剮,怎麼一下子就又改變主意了?
那帖子上到底寫了什麼?
蕭清沛疑惑之際,成獻帝已經將手裡的帖子往書案上一攤,幽幽的開口道,“越國皇帝來了,現在就在驛館裡。”
成獻帝以前還很鄙視越國皇帝,譏笑他是個沒本事的傀儡皇帝。
不過……現在的他覺得自己似乎並不比越國皇帝好多少。他治下的東靖國也是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
尤其是在他壽辰前還能鬧出生辰綱被劫、石碑刻字的事情,他的臉算是已經丟到越國去了。
這個時候要是再傳出蕭雲霽這個王爺出事的事情,越國人豈不是更會譏笑他昏庸無能。
唉。
成獻帝幽幽一嘆氣,不耐煩的揮手讓蕭清沛離開。蕭清沛無他法,只得悻悻然走出御書房。
在他離開不久後,成獻帝對着攤在書案上的那張帖子看了又看。最後眼皮輕斂,起身對殿裡的太監命令道,“擺駕,朕要去驛館見見越國皇帝。”
成獻帝一句話下來,自然有太監宮女們爲他準備好一切。
大概半個時辰後,成獻帝的車輦停在驛館前,見到了越國皇帝厲承彥。
成獻帝以爲厲承彥這個傀儡皇帝必定是個相貌醜陋,無才無德的酒囊飯袋之流。可見到他本人後,他才知道他錯的有多離譜。
厲承彥一身紅袍,一張弱白的俊臉生的如美玉般出塵。
他對上成獻帝,一舉一動。不自卑,不扭捏,反倒是應答自如。成獻帝心下惻然,不由得對他這個傀儡皇帝生出幾分同情。
“越國皇帝陛下,對於貴國昭陽侯在我國遭遇的不幸,朕也是極爲自責。這些日子,朕已經排出了手下的人調查昭陽侯出事的真相,想來可能很快就會查出到底是誰要毒害昭陽侯。”成獻帝表面上恭維着。
厲承彥脣角含笑,“東靖國皇帝陛下既然這般保證了,那我就等皇帝陛下你的好消息了。”
成獻帝嘴上笑着點頭,心裡發苦。他的人調查來調查去,至今都沒有有用的線索。
刑部侍郎倒是提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說昭陽侯是被和他同來出使東靖國的人給害的。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的清楚,爲什麼每次查到的有用線索都會在越國人這邊斷掉。
不得不說刑部侍郎這個推測太不講究了。這次出使東靖國的這些使臣們各個心裡都清楚昭陽侯和太后那點八卦事。誰吃飽了撐着沒事幹去害昭陽侯爲自己拉仇恨呀。
“越國皇帝陛下,既然你這次親自到了我國。那就多留幾天,恰好再過三天就是我的生辰了。到時候還請越國皇帝陛下賞臉,到宮裡和我喝上幾杯薄酒。”成獻帝出於禮節,客氣的邀請厲承彥。
厲承彥眉梢輕挑,黑漉漉的鹿眼閃爍着笑意,“多謝東靖國皇帝陛下的邀請。我倒時一定會到的。”
兩人又寒暄了一番,之後成獻帝才擺駕離開。
厲承彥把成獻帝送走回到驛館的房間後,一直躲在隔壁耳房裡聽着厲承彥和成獻帝談話的周嫺君母女兩施施然的走出來。
蘇明月精明的眼睛裡閃過暗茫,對着周嫺君告起狀來,“母后,皇帝他就是誠心跟您作對。明明我們馬上就可以回越國了。皇帝他還故意派人送帖子去給成獻帝,他這是自作主張。”
蘇明月簡直恨死厲承彥了。
這個沒本事的傀儡皇帝,他總是事事插上一腳,壞她的好事。
她母后明明答應過她,只要這幾天還沒有查出毒害昭陽侯的兇手就要跟她回越國的。現在被厲承彥這麼一攪合,她們的計劃肯定要變了。
厲承彥“撲通”一聲,跪在周嫺君面前。
周嫺君對厲承彥擅自做主給成獻帝送帖子的事情也是有些不悅。她冷冷的睨視着厲承彥,“皇帝,看來你一出宮心就野了,哀家沒讓你做的事你都敢自作主張了。”
厲承彥跪在地上,面上神情帶着惶恐和小心翼翼,“啓稟母后,朕真的覺得昭陽侯的事情不能就這樣放着不管。朕想爲昭陽侯出頭,等成獻帝壽辰那一夜,朕會在大庭廣衆之下當衆質問成獻帝有關昭陽侯的事情。”
因爲成獻帝的突然拜訪,讓厲承彥沒有按時喝藥。以至於他跪在地上時,臉色越來越蒼白。
“母后,朕這幾天讓高通上街給朕買些小玩意兒。結果高通聽東靖國百姓說……那一夜在崖底找到昭陽侯時,昭陽侯身邊還有個雲初淺,她是東靖國忠勇侯唯一的女兒。聽人說他們兩人當時應該是一起從懸崖上掉下來的……”
“你閉嘴!”厲承彥都還沒有把話說完,蘇明月已經有些不悅的打斷他的話了。
蘇明月目光如刀,刀刀剮在厲承彥身上,“皇帝,你的意思是還想留在東靖國。那我問你,若是在這幾天我爹的仇人又找上來暗害他,他出個三長兩短你負得了責嗎?”
蘇明月冷聲訓斥了厲承彥一番,又回頭,委屈的哭了出來,“母后,皇帝他一點都沒有爲我爹着想。咱們還是快點回越國吧。明月只要想到爹爹是在這個地方遭遇不測的,就心痛……母后,咱們回去吧。”
房間只有他們三人。
周嫺君一雙鳳眼裡閃爍着銳利的光芒,她纖白水嫩如茭白的手輕撫着手上的翠玉板指,“明月,你爹認識那忠勇侯的女兒雲初淺嗎?他們爲什麼會一起從懸崖上掉下來?”
蘇明月精明的眼裡閃過一抹慌亂。
到底是又讓她知道雲初淺這個名字了。
心裡飛快的組織了一番,她擡起眸,一半真一半假的說道,“母后,爹爹一到東靖國就和忠勇侯一見如故,兩人稱兄道弟起來。這忠勇侯有一女,名雲初淺。女兒見爹和忠勇侯來往密切便也想和這雲初淺義結金蘭,哪知這雲初淺驕傲自負,木光高於天,對女兒的主動示好一點都不買賬。女兒和她來往幾次後,就也和她斷了。至於爹爹爲什麼會和她一起從懸崖上掉下來,這事情女兒不知……”
輕頓了頓,她扯着麪皮又道,“女兒之前也懷疑是不是這雲初淺深夜把爹約到懸崖那裡。意圖對爹不軌。後來事情敗露,被爹扯着一起掉了崖。”
蘇明月又繼續黑雲初淺,“但後來女兒一想應該不是她害得爹爹。她那人雖然刁蠻任性,目中無人,但頂多設計陷害和她同樣身份的官家閨秀們,對我爹這種還真起不到什麼威脅。”
她倒不是好心爲雲初淺洗脫嫌疑。她只是怕周嫺君萬一認定是雲初淺害了昭陽侯,那必定會派人去查雲初淺。兩方人一對質,周嫺君和雲初淺的臉……
厲承彥抿抿着蒼白無血色的脣瓣,低語,“母后,這雲初淺雖然不能把昭陽侯怎麼樣了。可雲初淺嫁的是東靖國的戰神晉王。說不定昭陽侯這事跟晉王有關呢?母后,兒臣懇請您委屈下那一夜喬裝打扮跟着兒臣進宮去見一見晉王和雲初淺。”
“厲承彥!”蘇明月又是厲聲喝他。“要進宮的話你自己進宮去。憑什麼讓我母后也跟着你進宮。”
抽出袖子裡的手帕,蘇明月又轉身輕泣,“母后,您不要聽厲承彥的話。他這人沒安好心的。他這般齊動你進宮,肯定是在背後算計着什麼。”
周嫺君微眯着眼,這一次沒有驕縱女兒。
“明月,皇帝這一次倒是沒辦錯事。你爹身上有太多的疑團沒有解開,一味的逃離東靖國又能怎麼樣?只要謀害你爹的那些人還活着,他們自然也可以去越國繼續加害你爹。逃避永遠都不能解決問題。”
周嫺君又一錘定音,“皇帝,成獻帝壽辰那一夜,哀家要進宮一趟。”
蘇明月頭一垂。臉上露出驚惶的神色。
怎麼辦?
從周嫺君的屋子裡退出來後,蘇明月厲聲喊住走在她前頭的厲承彥。
夜晚的風有些大,風將厲承彥身上的袍袖吹的齊齊的,他整個人被襯的越發瘦弱。
“啪!”蘇明月幾步走上前,揚手就張狂的往厲承彥蒼白的臉上打去一巴掌。
“你只不過是我母后養的一條狗而已。”她伸手戳了戳厲承彥的太陽穴,“以後別有事沒事跟我作對,要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厲承彥高她一個頭,被她打了這麼一巴掌,他嘴角還是含着笑,“我即使是條狗也是越國最尊貴的狗。倒是你……你在害怕什麼?”他突然將臉湊到蘇明月面前,“爲什麼那麼不想讓你的母后繼續留在東靖國?爲什麼又怕你的母后進宮去給成獻帝賀壽?該不會在這東靖國有什麼人能影響到你,讓你以後不會再受寵吧?”
厲承彥黑漉漉的鹿眼輕眨了眨,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蘇明月的心事被他說透,眼皮一跳,一擡眸,又是一個凌厲的眼刀向厲承彥剮去。
“我的事你這條狗就不要多管了。”傲冷的冷哼了哼,她傲慢的離開。在她走後,高通從走廊的某個角度裡鑽了出來。
瞥見自家主子臉上的巴掌印,高通有些心疼。厲承彥倒是無所謂的撇了撇嘴角,“好了,朕已經把所有的前戲都唱好了,接下來就只能等。等時間快點到了。”
……
萬花樓的某間雅室裡。
蘇明月把周嫺君要進宮的事情告訴給了雲凌。雲凌臉色晴轉陰,周身有暴虐的氣息暴現。他將涼薄的嘴脣抿成兩片鋒利的刀片狀,許久纔開口道。“蕭雲霽把雲初淺保護的太好,我手下的人想要接近雲初淺也不容易,更不用說殺她了。”
蘇明月一想到她們母女相認之時就是她這個冒牌貨倒黴之日,心裡就猶如被鈍刀慢慢的割着肉。
“不過……辦法也不是沒有。咱們還有一個人可以利用。她還是可以靠近雲初淺的。”雲凌精明的眼瞳裡閃爍起算計的眸光。
蘇明月“嚯”得一擡頭,“誰?”
雲凌脣角輕咧,脣邊有奸佞的笑在擴大。
蔣氏自從和雲凌和離後就信了佛。初一十五都得去廟裡燒香拜佛。要是寺院裡有什麼得道高僧開堂講課,她也是必定要去的。
這幾天眼看着就到了成獻帝的壽辰。整個汴梁城的寺廟庵堂要麼是在施粥幫助窮苦百姓,要麼就是有得道高僧之類的開堂講課。蔣氏這幾天尋了一處庵堂靜修。
今夜她剛做完晚課,要上牀歇息。她的丫鬟來報說,“夫人,庵堂的師傅們說外面有一女子要求見您。那女子說她姓雲,乃夫人您最親近的人。”
姓雲。還是她最親近的人?
蔣氏腦海裡一下子就閃過雲初淺那張素淨的容顏。她連忙對那丫鬟道,“快!快去把她請過來!順便再把我前些日子珍藏的峨眉雪芽拿出來泡。”
小丫鬟飛快的退下去。蔣氏想到馬上就要見到自己的女兒了,她高興的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但很快就又想到她的女兒爲什麼這麼晚來見她?難道是和晉王爺吵架了?
蔣氏正胡思亂想期間,小丫鬟帶着兩個人走進屋裡。那兩人命令小丫鬟退下去。等小丫鬟離開後,兩人緩緩的解下身上穿着的鶴氅大衣,露出了真容。
“雲凌?怎麼是你!你這個畜生來這裡做什麼?”蔣氏尖厲的聲音繼而在屋裡響起。
雲凌涼薄的一笑,神色乖戾,“給你送親生女兒來了。”
雲凌身後的蘇明月往前走了幾步,向蔣氏乖巧的施了一禮,軟糯的喚道,“孃親。明月回來看您了!”
蔣氏望着那張完全陌生的臉龐,倒抽了一口氣,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後退了好幾步,臉上的神色瞬間猙獰起來,“雲凌,你個畜生又要搞什麼,我的女兒是晉王妃……不是眼前的女人。”
雲凌臉上浮起算計的笑容,“我只要帶你去見越國太后一面,你就知道雲初淺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兒了。至於明月嘛,你要是不相信她是你的女兒,你也可以去牢裡問問白氏。當年我把雲初淺抱回來,又把你的女兒抱出去的事情她是清楚的。”
“雲凌!你個豬狗不如的畜生!我跟你拼了!”雲凌這般的無恥和卑鄙,已經遠超過蔣氏的承受力了。她歇斯底里的衝向雲凌,要和他拼命。
……
蕭雲霽和雲初淺成親的第四天雲向北登門。第五天,雲政親自陰沉着一張臉登門。第六天,又是雲向北登門。到了第七天……
雲初淺是被馬車的一陣顛簸給顛醒的。她睜開眼皮一看,發現自己已經在一輛馬車上了。雲初淺揉了揉眼,蕭雲霽那張完美俊挺的臉龐就湊到她跟前了。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她問。
他回,“我們在汴梁城郊玩個幾天再回去。”尼瑪的,他們明明是新婚小夫妻。可天天被岳丈大舅子騷、擾,這日子真是不能過了。
雲初淺從他懷裡掙扎着起來,“不行,我大哥昨天走時說我爹今天回到晉王府看我的。”
蕭雲霽最怕的就是雲政了。只要他一登門,往書房一坐。他要麼狗腿子的陪着他們父女兩說話,要麼就被雲政拉去下棋。偏偏雲政棋藝這方面的造詣沒有他高。
他裝孫子,讓他贏棋吧,雲政就鐵着一張臉譏嘲他爲臭棋簍子。
他不顧情面贏了他的棋吧,雲政就陰着一張臉數落他目無尊長。
他怎麼做雲政都要被雲政說呀。他要是再不把小白眼狼拐出來過過甜蜜的兩人世界,他都要瘋了。
兩隻手往她纖腰上緊緊一摟,他厚着臉皮對雲初淺解釋道,“放心吧,我出門前已經讓張天去通知岳丈了,說我要帶你出去遊玩。岳丈知道你不在晉王府肯定不會再到府上找你的。”
蕭雲霽這麼一說,才把雲初淺安慰下來。於是,兩人乘坐着馬車就在汴梁城附近的幾個州縣遊歷起來。
後面兩人途徑一座小廟。見那小廟香火極爲旺盛,雲初淺自從重生了,就對神靈之類的懷了敬畏之心。她下馬車到廟裡給雲政雲向北還有蕭雲霽分別祈了福。
鴛鴦打聽說這廟裡抽到的籤會非常靈驗,便拿着籤筒讓雲初淺也抽了一支籤。雲初淺抽完,便想讓蕭雲霽也抽一支。蕭雲霽搖搖頭,痞笑,“本王對這個不是很感興趣。”其實是不相信這些。他之前雖然當了兩年和尚,可壓根只是爲了躲成獻帝而已。
不過既然他的小白眼狼要抽,他在邊上陪着她就是了。
雲初淺將抽好的籤遞給解籤人,解籤人是個六十多歲老頭子。他接過香客們遞送過來的籤文輕唸了起來,“兀坐幽居嘆寂寥,孤燈掩映度清宵,黃金忽報秋光好。活計扁舟渡南朝。”
等唸完籤文,他才又擡頭要來看雲初淺的面相。
可他一擡頭,卻是愣住了。
“這位少夫人是‘故人歸來吧’。“解籤的老頭子捋着發白的鬍鬚眯着眼睛意味深長的說道。
雲初淺心一動,像是有一隻猛獸掙脫着出了閘。她的確是“故人”重活一世。
解籤的老頭子又仔細的掃了雲初淺一眼,臉上露出驚詫的神色。鴛鴦見他光看不說,便在邊上催促着,“這籤文是什麼意思你倒是快活呀。”
解籤的老人被鴛鴦這麼一輕喝,才慢悠悠的收回打量雲初淺的目光。但轉而又去看站在雲初淺身側的蕭雲霽,許久才捋着鬍鬚嘆着氣,“這位郎君這位夫人,看你們兩位的面向似乎是無緣結爲夫妻的。”
蕭雲霽聽不下去了,輕嗤一笑。伸手摟過雲初淺的肩膀,從寬袖裡掏出一錠銀子遞給解籤的老頭子。“這位老前輩,我夫妻二人十分恩愛,你說我們無緣結成夫妻,這話還請收回。”
不想再聽解籤人聳人聽聞的話,他帶着雲初淺轉身離開。雲初淺頓住腳步,想要回頭向解籤的老頭子問個清楚。蕭雲霽看她這態度,便知雲初淺是對解籤人的話留了神。
他勸說道,“淺淺,好了。這些解籤的都是一些江湖騙子。說你是什麼故人歸來,你不是跟我說你都沒有來過這座廟嗎?好了,你也別信他說的那些話了。都是騙你的,咱們兩要是沒有緣分怎麼可能……”他壓低聲音在她耳畔邊壞笑着道,“夜夜歡好呢。”
雲初淺輕啐了他一下,但還是被他拉着回了馬車。
他們走後,一個年輕的少年走到解籤的攤位前,對着那解籤老頭子恭敬的說道,“師叔,不好意思。我在路上有事耽擱了下,回來晚了。您可以不用再坐這裡幫我替客人解簽了。”
那老頭子捋着鬍鬚,片刻後才擡起頭,對着雲初淺他們離開方向看去,緩緩的吐出話來,“這夫人要和她父母團聚了。”
年輕少年不知道老頭子在說什麼。便拿過老頭子手裡的籤文快速掃了一眼,好奇問道,“師叔,這籤算是挺好的一支簽了,你爲何倒是皺起眉頭?”
老頭子一笑,看着年輕少年道,“你還年輕有些事情不懂。有時候一個人站的越高,她所要面對的事情也會更復雜。”轉而又想到陪着剛纔那個少夫人的男子,老頭子一笑,“沒緣分強娶,結果岳丈岳母一個比一個彪悍,他有苦頭吃了。”
……
蕭雲霽帶雲初淺離開汴梁城的這幾天。汴梁城裡有兩個人極爲失意。一個是蔣氏。蔣氏幾乎是天天親自到王府門前打聽雲初淺有沒有回來的消息。
蕭雲霽爲了不讓雲政跟着他們小夫妻,自然是把他們出行目的地都隱瞞了。王府的下人們也不可能知道他們小夫妻去哪裡遊玩了。
沒有見到雲初淺,蔣氏很落寞很失意。
另外一個自然是雲政了。雲政也是天天派人來打聽雲初淺回來的消息。一直沒有查到雲初淺他們的消息,雲政在忠勇侯府裡待着十分鬱悶。
“淺淺每次出去都會出個三長兩短,蕭雲霽這次帶她離開汴梁城這麼久,她會不會在半路上出個什麼事?”
“那個蕭雲霽,他以爲他娶了淺淺,淺淺就是他的人了?他做夢!這次敢帶着淺淺離開這麼久,回來後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
雲向北天天聽着雲政的這些嘮叨,覺得他爹既可愛又讓人無奈。不過雲向北要是知道正是因爲雲政這般難纏,才間接讓雲初淺躲過一次危險,他也肯定會和雲政一樣天天嘮叨蕭雲霽,給蕭雲霽臉色看。
……
很快的到了成獻帝壽辰這一天。這一天夜裡皇宮會舉行壽宴,邀請四品以上文武百官及其女眷參加。今年成獻帝又邀請了越國皇帝厲承彥參加他的壽宴。爲了不在外邦面前丟臉,今年的壽宴辦的格外隆重格外盛大。
景泰殿裡,成獻帝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端坐在龍椅之上,笑眯眯的接受着殿中文武百官對他的朝拜。等文武百官對他朝拜後,便是他的幾個皇子皇女齊齊給他磕頭祝壽。
幾位皇子也紛紛給成獻帝獻了禮。蕭清沛送的是一塊稀世罕見的帝皇玉。璃王是扇子控,他府中收集了一大堆各種種類的扇子,這一次成獻帝壽辰他自然是送了一把名貴無比又製作奇特的檀香扇。
其他皇子也以成獻帝的喜好給成獻帝送禮。
蕭清毓卻沒有像其他人送些俗物給成獻帝作爲賀禮。他一拱手,對成獻帝道,“父皇,兒臣要送給您的禮物是一份‘萬里常青’。
他說話間,已經有太監送來他的禮物。衆人看過去,發現這所謂的“萬里常青”只不過是五盆普通的農作物罷了。
成獻帝疑惑間,蕭清毓溫雋如玉的開口說着,“父皇,自您登基以來,東靖經過您的勵精圖治,國力日益昌盛。兒臣及天下蒼生無不敬佩崇拜您。”
是人都愛聽好聽的話,成獻帝聽蕭清毓這麼奉承他,嘴角輕揚,顯然心情是不錯的。
蕭清毓又繼續道,“如父皇您這般英明神武之人,兒臣自是不知道該送什麼壽禮才能不玷污皇上您的風華。故而思來想去,兒臣就託人從東靖國的江州、蕪州、青州、幽州、遼州五地分別送來水稻、桑樹、麥子、豆子、草苗這五種作物。在父皇英明的統治下。百姓們以食爲天,皆能安居樂業。”
成獻帝已經對蕭清毓刮目相看了。
江州的稻米、蕪州的絲綢、青州的小麥、幽州的豆子、遼州的牛羊……這都是東靖國富國強民的基礎。
他一個皇帝自然是不缺什麼壽禮。可他的皇子在他壽辰時藉着送禮物之際拐着彎拍了他這麼大一個馬屁,他心裡不高興纔怪。
哼哼,東靖國百姓們都安居樂業,他纔不是什麼晉惠帝第二。
成獻帝高聲笑道,“老八,還是你最瞭解朕。朕自登基以來,就本着‘民以食爲天’之道大力修築水利,減輕稅收等措施來保證百姓們能安居樂業……”
成獻帝很快的藉着蕭清毓送的禮物自吹自擂起來。底下文武百官自然是紛紛附和,把成獻帝稱讚爲賢君聖帝。
成獻帝在一片稱讚聲中,已經飄飄然了。
“越國皇帝駕到!”忽的,殿門口傳來太監尖細的通稟聲。殿中衆人這才紛紛擡頭向殿門口看去。只見人羣簇擁中,緩緩走進一清瘦俊逸男子。
男子一身紅袍,五官俊逸清貴,一雙鹿眼晶亮,翩翩如玉。
惹得殿中許多未出閣的官家閨秀眼冒紅心。
成獻帝從座位上起身走到殿中央,客氣的笑着,“越國皇帝陛下,蒙你光臨朕的皇宮,朕感激不盡。”
厲承彥脣角含笑,也和成獻帝寒暄了一番。
成獻帝自是又讓人賜了位置給他們一行人坐下。等厲承彥坐下後,蘇明月因爲是厲承彥的未婚妻便也在厲承彥身側的位置坐下。
蘇明月坐下後,目光快速的在殿中梭巡了一圈。
雲初淺不在!她該不會今晚不來參加成獻帝的壽宴了吧?
她心下微微鬆了口氣。目光又在殿中搜尋蔣氏。蔣氏坐在殿中的一個角落裡,她用複雜的目光看着蘇明月。
兩人目光相交匯,蔣氏像做錯事的孩子,心虛的連忙低頭避開蘇明月的目光。
蘇明月暗咬了脣瓣一下,心裡更是恨上了雲初淺。好好的不呆在府裡,跑出去遊玩個屁呀
周嫺君今夜喬裝打扮了一番,將她一張傾國傾城的玉顏掩蓋住,立身站與蘇明月身側。衆人看去只當她是蘇明月的貼身嬤嬤,並沒有多想。
厲承彥還算是給成獻帝面子,期間也奉承了成獻帝一番話。成獻帝被外賓這麼一奉承,更是輕飄飄了。對厲承彥這個皇帝多了好幾分的好感。
當下舉起酒樽,笑着打趣道,“越國皇帝,朕早就聽說你和昭陽侯的女兒蘇姑娘有了婚約。你們兩個郎才女貌,何時要成親呀?”
厲承彥脣角含笑,剛要抿脣敷衍過去。殿門口又傳來了太監的通稟聲。
“晉親王到!晉王妃到!”
成獻帝喜悅的心情頓時沉重了下去。還以爲晉王領着他的小媳婦在外面遊玩不準備回來呢。
蕭清毓端着酒杯的手指驀的收緊,溫潤的眼瞳裡有陰翳之色在沉澱。
蘇明月在聽到雲初淺來的消息,身子驟然緊繃的比弓弦拉的還要緊,她下意識的側頭去看身邊的周嫺君,臉色抑制不住的蒼白起來。
周嫺君不是昭陽侯,她更難對付。
要是讓她看到了雲初淺……
該死的!老天爲什麼要這樣對她!她除了不是周嫺君和昭陽侯所生,其他方面樣樣比雲初淺出色。這個可惡的雲初淺,她這樣淺薄無知的人憑當越國未來的皇后嗎?
蘇明月一顆心直接跳到嗓子眼處。
周嫺君在越國時聽過蕭雲霽的大名,今天來了既然能親眼見一見這個東靖國的戰神,她自然是樂意的。所以她一擡頭。目光就看向殿門口。
這一看她愣住了。
她倒不是被蕭雲霽的風采給折服了,而是被走在蕭雲霽身側的女子給嚇到了。
這女子怎麼長的這般像她?
周嫺君腦海裡閃過厲承彥曾經說過的話,說這個雲初淺是和昭陽侯一起在崖底被人發現的。昭陽侯是什麼人她清楚,他絕對不會因爲雲初淺長的像她而對雲初淺抱有什麼歹毒的心思。
那麼昭陽侯和雲初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周嫺君目光怔怔的望着那個走進殿裡的小人兒,心裡驀然的生出一種感覺,她好像離某件事的真相很近了。
厲承彥在看到雲初淺時,脣角勾起一抹寵溺的淺笑。但他還是很快眨眨眼,掩蓋下他對雲初淺那些特別的情愫。他低啞着聲音,當着全殿人的面幽幽說道,“奇了怪了,爲什麼晉王妃長的和朕的母后那麼相像呀?看到晉王妃,朕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