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雖然想表現的很若無其事, 但紀心海卻分明從他臉上看到了壓抑不住的鄙夷和不屑,那不是故意顯露出來的,只是內心最真實的反應而已, 但就是這種表情讓他瞬間明白了那個一對是什麼意思。
紀心海扭頭看了看嚴傲, 嚴傲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只是目光顯得有些凝重陰沉起來。
顯然有的人並不明白南風話裡的意思, 好奇地問他什麼一對啊?南風撇了撇嘴說道:“這都不懂, 就是同性戀唄,倆男的那樣兒,明白了嗎?”
“不會吧?”其中一個人吃驚地張大了嘴, “倆男的?不嫌惡心嗎?”
紀心海覺得心口一沉,那句不嫌惡心嗎好似一把開了刃的利劍直直刺在他心口上, 疼得他頭暈目眩, 原來他們自己覺得很幸福很美好的感情在別人眼中真是那樣不堪, 雖然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這個社會給不了他們太多的寬容和接納, 但是親耳聽見的感覺竟然真是這麼的疼啊。
感覺到自己冰涼的手被另一隻溫暖的大手牽住握緊,紀心海擡起頭,看到嚴傲黑亮的眸子正擔心地凝視着他,目光中隱藏着濃濃的不安,卻又有着那股熟悉的堅定, 只是這樣被他看着, 竟然就可以慢慢化去心口的那陣刺痛, 兩個人將交握的雙手藏在身後, 好像他們之間那隻能被小心翼翼隱藏起來默默呵護的愛情, 也許永遠不能展露於人前,但這樣互相依偎, 彼此給予力量,卻仍然覺得很踏實很幸福。
兩外幾個人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仍然在談論着那兩個男生:
“真是看不出來,他們倆個都挺爺們兒的啊。”
“誰知道呢,放着好好的女生不喜歡,偏偏看上個硬邦邦的男的。”
“那他們現在還在一起呢?”
南風搖搖頭,竟然重重嘆了口氣:“在什麼一起啊,聽說那個班副死了。”
這下幾個人都愣住了,紀心海也忍不住扭過頭看着南風,大家都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南風抓了抓頭髮說道:“聽說是他們倆的事讓學校給知道了,這事兒,捅出去了還能有好?當時就讓學校一起給開除了,聽說倆人那時都準備好一起出國做交換生的,前途一片光明,誰知道出了這檔子醜事,什麼都沒有了,班副他媽受不得這刺激心臟病發人就沒了,班副覺得是自己的錯,心裡扛不住從他們家樓頂跳下來,人都摔成了一灘泥,當時看到的人都說那個慘啊。”
“那,那個班長呢?”
“他到沒死,只不過趕到時正好看到班副跳下來,人就死在他眼前,他當時就暈了,醒過來以後就不大正常了,現在還在療養院裡住着呢,誰也不認識,嘴裡就一直叨唸班副的名字,怪他把他一個人留在療養院裡都不去看他,他們團支書去看過他幾次,那麼個大小夥子回來和我說起這事時眼圈兒都是紅的,可見有多慘。”
南風說到這兒,幾個人都沉默了。
他們這些十幾歲的孩子可以說從小都是在父母親人的精心呵護下長大的,沒吃過苦沒受過罪,對傷痛和死亡的認知也只不過停留在表面的概念上,和那兩個人雖然說不上熟悉,但卻畢竟是認識的,更有人把他們當做努力的目標看待,因爲他們曾經是如此地出衆和優秀,無論何時都是並肩走在校園裡,承受着女生的愛慕男生的崇拜,卻在今朝落得如此悽慘的下場,到底是誰的錯造成了這一切?如果是他們自己,那他們又錯在哪裡呢?
只是因爲愛上了同一性別的那個人,就該受到這樣的懲罰嗎?
紀心海忍不住用力握住了嚴傲的手,看着近在咫尺那個寬厚的肩膀,這樣無力卻不敢靠上去,只能用另一隻手捂住臉,將頭低垂在膝蓋上,眼睛酸脹般地疼痛。
“其實,”南風反覆搓洗着手中的紙牌,半響喃喃地嘟囔道,“其實我也偶爾會想,那兩個人之間,也許真是有愛的,但那樣的愛情,我們這些外人真的沒辦法明白,也永遠不會懂。”
旁邊一桌猛然響起的笑聲打破了紀心海他們這裡幾乎讓人窒息的沉默,南風拍了拍自己的頭:“真是,好端端地說這些幹嘛呢,氣氛都讓我搞壞了,別想了別想了,接着玩兒!”
另外幾個人也隨即恢復了先前的歡騰勁兒,刷刷地重新洗牌發牌,畢竟是非親非故的人,再傷心,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這就是人性劣質的根本,誰也無力改變。
然而卻只有嚴傲看到了,紀心海心中那種無法釋懷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