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如鉤。
古城,某山間別墅羣,此刻已然浸在月色之中。或許是因爲整個別墅羣還沒有交付使用的緣故,別墅內連燈光都沒有一盞,四周別說人影,連鬼影都不見一個。
別墅圍牆外,一個士官啓動***。另一側,一身特戰服的尖兵向後不斷打着手語,十秒鐘後,後面緊隨而至的一衆人迅速地隱入淡淡的月光之中,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股濃郁的壓抑感,籠罩着建築羣裡的某棟別墅。
樓內,兩個身着叢林迷彩服的人守在一樓,正窩在沙發裡休息。警惕的目光卻時不時的往落地窗外掃去,見一切如常,又將目光收回。伸手可觸的地方,橫放着各自的槍支。
時間似乎靜止,偶爾,傳來一聲野貓的輕吟,很快又消失在月色之中。沙發上的人可能是坐得久了,換了一個勢姿,和對面沙發上的人正視着,黑暗中咧嘴一笑,一口大白牙在落地窗射入的月光映照下,顯得極其突兀。
“阿仁,這次任務結束後,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麼?”對面沙發上的人輕聲問道。
大白牙又閃了一下:“跟着風哥繼續下一個任務,我要存錢。”
“存個毛,有命錢就得花光。”對方似乎對大白牙的想法嗤之以鼻。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有老婆要養。”
“阿仁,還別說,你老婆還蠻正點的……”
“呵呵……”大白牙似乎也在腦子裡想像着某個女人的相貌和聲音,也不再和那人交談,屋裡雙恢復了平靜。
嗖!
嗖!
兩聲輕響,伴隨着別墅一二樓兩層的玻璃同時碎裂聲,大白牙和那人已然沒有聲息,幾個身影躥入別墅,快速佔據要點,嘴裡低喊:“一樓控制!擊斃兩個”
“二樓控制,擊斃一個。”耳麥裡響起另一個聲音。
靳上城微微皺眉,衝耳麥裡低喚:“發現目標沒有?”
“一樓清理完畢。”
“二樓沒有!”
“跑了?”靳上城眉毛一挑,自己帶了一隊人馬,連警方都沒有通知,直接撲到這裡,誰知還是撲了一個空,只是幹掉了幾個手下,這個消息是靳上城無法接受的。
“堅守,通知警方收尾。”靳上城不得不下達命令,一次行動未能剿了段風,再要想抓住他,那就很難了。任何一個謹慎的人都不會在這種情況之下再露面,更何況經歷過生死戰火的段風?
靳上城要進別墅,卻發現身邊的林嶽不見人影,更是皺眉,在耳麥裡低聲叫道:“林嶽,給我滾出來。”
“後面。”伴隨着林嶽吐出的這兩個字的,是一顆子彈擊打在硬物上的迴響。靳上城心裡微微一怔,隨即在麥裡叫道:“留兩個人看守現場,其他人去別墅後面。”
其實不用靳上城發話,耳麥裡的其他人也聽到了林嶽的聲音,都不用招呼,人已經往別墅後面包抄過去,除了兩個留守在別墅的軍人。
“十點鐘方向,靳中隊,目標逃往後山。”觀察手終於在夜視儀裡發現了段風的影子,許是之前沒有配合過的緣故,司閎帶過來的這個小隊和靳上城之間的默契總是有些出入。
段風的警覺讓他逃過暗襲,在小隊滲入別墅的時候,他已經發覺。想要叫醒手下,那無疑是一場惡戰,在大陸,包圍自己的軍警只會越來越多,到時想走幾乎是不可能,隨即果斷放棄,不聲不響的停開別墅,連身邊的手下都沒有驚醒。
但他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林嶽死盯着,剛躍過圍牆,林嶽就尾隨而至,一聲不吭直接摟火。
幸在段風極其警覺,感覺後面有人跟蹤,立即將自己隱身射擊死角,萬險之中躲過一槍。腳下絲毫沒有停頓,人直往後山狂奔。在漆黑的林子裡,他有自信,自己就是叢林之王。
林嶽緊跟不捨,一邊狂追,一邊將槍上的消聲器卸了下來。第一次未見擊中目標,而目標往另一處狂逃,這說明自己的行蹤已然暴露,不得已,要用槍聲引導自己的隊友跟過來。
噠!
一個點射,林嶽再次開槍,想要堵住段風的去路。卻見段風飛身躍起,子彈擦身而過,將一顆小樹攔腰斬斷,段風在地上翻身一滾,人又往林子裡奔去。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絲毫沒有影響段風的奔逃。
林嶽一槍射出,人已然像離弦之箭,向段風射了過去,兩人一個奪路狂逃,一個窮追不捨,在淡淡的月光下,只是感覺到不斷有擦身而過的小樹枝搖晃一下,人卻已遠。
噠!
林嶽微擡步槍,算準段風的逃跑路線再開一槍。急逃中的段風聽得後面槍聲,想也沒想,身子急速後仰,躲過黑夜中飛來的子彈,速度卻緩了許多。
林嶽要的就是段風逃跑的腳步放慢,一槍開出,猛提了一口氣,再次狂追,兩個人一下拉近了七八米的距離。
段風根本無暇顧及後面的林嶽,他心裡非常清楚,如果自己要慢下來,後面將有更多的子彈從四面八方圍堵自己。來的這幫人和自己一樣,都是小隊作戰,根本不需要招呼,對方的人自動全前堵後截,想方設法包抄過來。
噠!
剛狂奔幾步,後面的林嶽又開一槍,子彈射擊的方向極其刁鑽,專往自己的逃跑路線上攔截,這讓段風不得不兜着圈子蛇行。
饒是如此,段風已經越來越靠近密林,他知道這是一處風景區,只要進去林子,裡面的灌木叢足可以讓自己隱身下來。
林嶽哪會如他所願?腳下生風,狂追不捨,手裡步槍時不時擡槍摟火,幾次差點擊中狂逃中的段風,都被他在霎間閃過。段風的目的很簡單,進了林子,我就讓你嚐嚐冷槍的滋味。
兩人一逃一追,林嶽時不時開槍攔截,佔據着主動。段風一槍未還,看似被動,但人已然離密林越來越近。
林嶽不由得有些焦慮,如果讓段風跑進了密林,後果不堪設想。想要在密林裡去抓一個有着豐富的戰鬥經驗的僱傭兵,而且還是漆黑的夜裡,這無疑比登天還難。
一定要攔住他!林嶽心下發狠,端着步槍一個長點射,一時槍聲大作,噠噠噠……。
噠!
段風猛地向前撲倒,左臂感覺到一股肌肉被撕裂的疼痛感,心下大怒,反手一槍射向突擊中的林嶽,正中林嶽胸前,鑽心的痛感疼得林嶽咬牙切齒,好在有防彈衣,擋了段風突然擊出的一顆子彈。
噠噠噠……
又是一個長點射,林嶽再次摟火。他根本沒顧上去查看自己身上的傷勢,腳下稍作緩停,又撥足追上。
這一刻,他的眼裡只有目標。
噠!
奔跑中的段風再開一槍,林嶽聽見槍聲,急切中側身一滾,閃出子彈飛過的彈痕線路,翻身而起,繼續窮追。
兩人的間距已經不足五十米了,而段風已經到了密林邊沿,不過十米之遙,開得一槍阻得林嶽一陣,段風哪有猶豫,躍身而起,直往密林狂奔。他知道,這麼近的距離,只需要幾秒。
噠噠噠……
旁側又是一個長點射,這回是靳上城開的槍,他一路跟來,已經到了林嶽右翼,見段風要入密林,果斷開槍。
段風左肩被一顆子彈掃中,整個身體被擊打的向左前方飛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噠噠噠……
林嶽緊隨靳上城的槍聲長點射擊發,只是段風已然從地上滾起躥入灌木叢中,只見灌木搖晃,卻已經不見段風的人影。
“觀察手!”靳上城提氣急追,在麥裡大叫!一個小隊6個人,卻只有觀察手帶了夜視儀,這讓靳上城十分惱火。
說話間,林嶽已經追到段風倒地之處,還要往密林裡追去,靳上城一見,急忙大喊:“別追!”
林嶽根本沒聽,身影一閃,人已經往密林裡插進,幾個縱躍,也不見了身影,靳上城大急,在麥裡大喊:“林嶽,我命令你!趕緊回來!”
噠!
迴應靳上城的是林嶽的槍聲,這讓靳上城大怒:“林嶽!……特麼我就知道……”
怒歸怒,靳上城還是緊跟而上,讓林嶽一個人在漆黑的灌木叢裡對付段風,這風險是靳上城可以想像得出來的。
噠!
噠!
密林裡又傳來兩聲槍響,然後就再沒有動靜,靳上城心裡愈發急躁,在麥裡呼叫隊友跟上,自己不顧一切的往槍聲響處穿插蛇行。
一分鐘之後,靳上城見到了倒在地上的林嶽,心下大驚,連忙附身過去查看。
“小心!”地上的林嶽突然一個旱地撥蔥,凌空一腳踢向靳上城。
靳上城仰面翻倒,就聽到一聲破空之音從耳畔掠過,等到翻身起來,林嶽正躺在旁邊有些虛弱地衝自己叫道:“人還在附近。”
靳上城連忙隱住身形,耳洞大開,林子裡卻已然再沒聲響。靳上城一邊警惕四周,一邊低聲叫道:“受傷情況?”
“左腿中槍,子彈貫穿大腿。”林嶽簡潔應道。
“回去老子處分你!”靳上城惡狠狠地罵了一聲,見後面緊隨而來的隊友已經圍上來,一把抽出皮帶,將林嶽的腿傷處紮了,拉過林嶽的手臂,將林嶽橫扛在肩上,往林外急走,又在麥裡叫道:“讓司閎通知你們大隊,派人搜山。”
……
三個小時後,軍區醫院。
靳上城瞪着病牀上的林嶽,指着鼻子大罵:“你以爲退役了老子就治不了你是吧?”
“靳中隊,我這不活着嗎?”林嶽笑笑。
“你特麼跟着我,身上沒受過一槍,這一回來就中槍,特麼腿瘸了,以後怎麼辦?”靳上城怒罵。
“我現在不跟小北賣菜麼?賣菜腿瘸不瘸又沒什麼關係。”林嶽仍舊嘿嘿笑着:“靳中隊,再說我還不一定瘸,這軍區醫院治槍傷經驗肯定很足……”
“你還跟我嬉皮笑臉……”靳上城氣不打一處來,提拳就要收拾林嶽一頓,看着林嶽左腿高高吊着,心下怒氣稍平,指着林嶽大罵:“就特麼因爲你這狗脾氣,丟了軍籍不說,現在還瘸腿,你特麼能不能長點記心?”
“呵呵……”林嶽只是一笑而過,仿若受傷的是別人一樣。
“我真不應該讓你參與這次行動,是我的錯!”看着躺在牀上的這個受傷後還忍住自己的疼痛凌空飛腿救自己一命的林嶽,靳上城一聲長嘆,自己懊惱起來。
林嶽笑笑,勸道:“靳中隊,古城只有我和你兩個人和段風交過手,其他人對段風根本不瞭解,也不知道他的毒辣手段,你知道一擊不成,段風立馬逃走。而且,你都參戰了,身邊沒個人配合怎麼成?靳中隊,你說這種情況下,你不用我用誰?”
“可你特麼現在……”
“我能站起來,靳中隊,你要相信我。”林嶽打斷靳上城的話,笑道:“一天是你的兵,一輩子都是你的兵。你的兵,怎麼會認輸?”
“你……”靳上城想罵,卻哪裡還罵得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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