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蓄勢篇(V93)
264各自打算
驚纔回臨州後,天子以思慮小太子爲由,單獨召他入御書房,詢問太子近況。金藍趁機與之秘密會晤,商談之後事宜。
六月底,趙傳以莫須有罪名加諸諸葛文才——戰爭危機解除,他終於磨刀霍霍向諸葛家動手了。
文才見辨抗無力,大勢已去,便乖乖就伏。
帝王念在驚才征戰有功,只貶了這二位爲庶民,查抄諸葛家家財,另附聖旨諸葛家人永不能入朝爲仕。
文才聚積的勢力頓時是樹倒猢猻散了,被趙傳不懈打擊,暫且不提。
只說朝中頓時人人自危,唯宰相的聲音無二。
監國端木正雖未出面,但卻樂於見宰相一個人當出頭鳥打瞎那些小雀兒的。
朱佑帝自小太子滯留大輿營中,日夜思念,積鬱成疾,更是不管朝政。
一時間,南周朝廷中再無人風頭能蓋過那二位。
七月,宰相門生黃梁黃大人於花柳巷作樂時,巧遇監國大人最得力的一個幕僚。兩個的主子各自不對付,這二人自然不會給對方好臉色看。
正巧那日有一容顏俏麗的女子競價初夜,又恰巧那小模樣就是那成姓幕僚的菜,那人當下便要花百兩白銀欲拍下此女。
這人是這間花樓的常客,衆人自然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哪裡有人敢跟監國府的人作對?
當然,這女子初夜何止這個數?這般容顏的,一般至少也得千兩銀子才行。
但老鴇哪裡敢再跟這官人要錢,只得把苦水往自己肚裡倒,只道破財擋災。
別人不敢開口,黃梁纔不買端木正的賬呢,張口就喊了一千兩,不僅駁了那姓成的面子,更是狀似關切實則諷刺得問那人是否監國府已經窮到這般田地,連買樂的錢都出不起了?需不需要他黃梁借點給他?
那姓成的哪裡能忍得這口惡氣,這根本就是挑釁。比財富,他們監國一派的人比宰相那邊只多不會少。在朝中還要維持兩派間面上的平衡,在這個地方,有錢的纔是大爺,他又何須受宰相那邊的人的窩囊氣?
於是,這二人你一句,二千兩,他一句,三千兩,就這樣漫天競價起來。
直到價錢飆升到黃梁的兩萬兩銀子時,這事纔算告一段落。
倒不是那姓成的沒錢拼下去,只是他到底跟端木正一樣雖然有一時衝動,但靜下來一想,卻也覺出花那麼多錢用在意氣之爭上,實在不值。雖依舊心有不忿,倒也作罷了。
這事,自然便宜的是老鴇。
可還沒等老鴇偷着樂夠呢,那位黃梁大人就光着身子死在了美人冢裡,兇手是醉倒在旁但手中明顯握着兇器的成姓幕僚。
這事自然鬧得滿城風雨,趙傳知道後先是大怒,過後又是一喜,他正愁找不到端木正的茬呢,沒想到對方倒是撞到槍口上來了。趙傳自然是要利用此事多作文章的。
那成姓幕僚自知大事不妙,亦是第一時間跑去求端木正相救。
端木正大驚,他素來是知此人爲人的,並不是如此衝動到會爲了一個女人痛下殺手的人,並且,就算再沒腦子,這成銳也不可能去殺黃梁,給趙傳留下把柄吧?
於是,細細問了成銳事情經過。
成銳回想半晌,只道他被黃梁搶走了本來屬於他的姑娘,便一個人坐在花樓裡喝悶酒。也許是太生氣了,以至於當天他醉得比平常都快。他記得當時身邊來了一個小個子青年,對他阿諛奉承了一番。平日裡,成銳見這種人多了,也沒在意。可是那青年話音一轉,就說到黃梁身上了,憤憤道那黃大人實在是欺人太甚,分明是不想如成銳的意,所以故意來破壞的,成先生這樣忍氣吞聲估計日後還要被黃梁翻出此事來笑話云云。
成銳本就氣悶,再被人這般慫恿,越想越不得勁。他得不到的人,怎麼能讓黃梁得到。
於是,藉着酒勁上頭,他就衝到了房裡去跟黃梁理論。
那黃梁被破壞好事,自是不樂意。
二人話不投機半句多,一會兒工夫,就扭打在了一起。
端木正聽了半天,都沒聽到重點,於是急問:“那到底是不是你殺的他?”
成銳大喊冤枉。他都醉得眼前打轉了哪裡還有力氣去殺人?更何況前一刻他還記得自己被黃梁推倒在地,下一刻他睜眼就見到黃梁倒在血泊裡了。
端木正思索片刻,道:“現在只有一人能證明你的清白。那就是當時房中的第三人,那位花樓姑娘。”
成銳叫苦不迭,道那姑娘在事發後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完全不見了蹤影。否則事情也就不會那麼麻煩了。再問老鴇,老鴇也對那姑娘來歷完全不清楚,只說那女子是幾天前纔出現在他們樓前的,道自己孤身尋親無門,自願下海爲娼。老鴇見這姑娘雖不是長得傾國傾城,但卻也有另一番滋味,頓時樂不可支,卻不想後面竟生出那般事端。
至此,端木正終於肯定了成銳掉入了別人精心設計的圈套裡。
這事,從頭到尾,都透着古怪。
不說那個不見了的姑娘,就連平常不容易醉酒的成銳那天竟醉得不省人事、後來出現的小個子青年、乃至於成銳跟黃梁的不期而遇都隱藏着一股陰謀的味道。
只是,這背後到底是誰人在操縱,端木正卻是怎麼都想不明白。
因爲趙傳雖然蠢,但也不至於會幹出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來。
趙傳向來考慮的沒有端木正多,自是抓住了這個把柄叫囂着讓端木正把殺人犯交出來,宰相一派的朝臣更是言辭鑿鑿監國大人知法犯法,縱容手下行兇,當與庶民同罪,否則難平民憤。
端木正心中雖是起疑,但每日要應付趙傳,對於追查幕後黑手之事當真是沒有頭緒並且有心無力。
交與不交成銳,對他來說,都是不利。
成銳是他的心腹,向來知道他很多秘密,不說把人交出去,這成銳會不會懷恨在心,突然反水,咬他一口,就說他的能力若連一個區區幕僚都保不住,會讓手下多少人寒心哪?
但若執意不交人,恐怕趙傳不會輕易罷休。
於是,兩派人馬空前緊張,大有你死我活的架勢。
八月,蒙仲跟何守正負責的蜀山隧道已通大半。
元魍收到盟約,大軍明裡退出蜀境,實際轉移到山裡。
九月,就算是元魍再封鎖消息,兩朝建約之事又怎能不傳到京裡元真帝耳朵裡。
帝王暴跳如雷,不止氣元魍臨陣奪帥、自作主張,更氣自己手下的將領軍隊怎麼個個就任由元魍擺佈了呢?
連成玉就算了,那個江雲波是怎麼回事?這麼重大的事怎麼也不給他通風報信?
帝王再看案頭那些江雲波傳來的捷報,頓覺諷刺無比,氣得把桌上物什全都掃落在地。
元真帝向來不是笨人,至此,已然完全肯定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將士變節了。
至於原因爲何……帝王眯了眼睛,遮住了眸中如獅子般狠戾的神色……大約跟他那位佔據帥位的四皇子有關了吧。
帝王靜下心來,心知不能坐以待斃,雖然不知元魍到底耍了什麼手段,但結果是,元魍掌握了他大輿幾乎所有兵力。若讓他歸來,恐怕自己這皇位都要不保。
元真思前想後,終於讓他想出一個法子來,若在元魍回京前立了太子,就算他元魍手握兵權,也不能再亂來,否則就是名不順、言不順!
雖然此想法遭到了以文思衍爲首的文臣竭力反對,只道太子殿下屍骨未寒、南征軍隊仍未歸來,現在決定太子之位,似乎太倉促了。但帝王主意已定,力排衆議,只一天工夫,就從宗族裡挑選了一個十歲男孩過繼了來,立爲大輿太子。
德妃知曉後,氣得咬破了自己的脣。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元真帝還當真是不念一點情分!這皇帝爺就算立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爲太子,也不肯立自己的親生兒子!
德妃本想靠着元魍上位的美好願望頓時就被打碎了。
半晌,她狠狠吐出一口氣,手下碾碎一朵盛放的菊花,眼睛再也藏不住毒辣與恨意,已然做了決定:元真,既然你無情,就不要怪我無義!咱們走着瞧!
且不說衆人對元真帝這一決定各有何反應,只說元魍接到密信後,轉身就吩咐周辰,帶信讓連成玉把三皇子元琿看緊點,萬不能讓他溜了。
元琿也是倒黴,被連成玉以保護爲由,實則早就把這位監禁了起來。
周辰一愣,訥訥問道:“那京裡那位新太子怎麼辦?”他們做了這麼多,可是希望他們家殿下登上皇位的,纔不想平白幫人家做了嫁衣呢。頓了頓,才下了狠心,“要不……讓餘魚去把他……”劈掌向脖子做了個砍頭的姿勢。
元魍睨他一眼,慢慢道:“你還是離符昊遠點的好,最近跟他一起行動的次數多了,你這智商,明顯急劇下降不少。”
周辰:“……”他不知道該鬱悶自己被嫌棄了還是該同情睡着也能中槍的符昊。
元魍接着道:“不說在京裡殺了新太子會不會打草驚蛇,讓我那父皇更加警惕,做出其他措施。就說死了一個那樣微不足道的孩子,你當他就真的沒奈何了嗎?”他意味不明得笑了一聲,諷意十足,“你太小看他了。宗族裡那麼多人,他可以立一個完全不搭噶的孩子,自然可以繼續立其他人。”
周辰很苦惱:“難道……我們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這樣下去,殿下這麼多年,豈不是白費功夫了?”縱然是他,也瞧出元真帝是決意不肯把皇位傳給元魍了。更準確的說,那位皇帝現在分明是在忌憚自己的兒子啊!
元魍倒是全不在意:“所以,要把元琿看好。”
“啊?”周辰腦子轉不過彎來,完全不明白這兩件事到底有什麼聯繫。殿下這因果邏輯也實在太詭異了吧?
元魍看他一臉糾結,於是淡淡道:“你離劉全也遠一點吧。”
周辰:“……”他好同情一起中槍的小全子。
卻聽他家殿下又道:“他本來耳力還算尚行,我不想他跟你待一起久了,耳朵也出了毛病。”
周辰抹把臉,轉身匆匆去傳達元魍的吩咐了。
他怎麼會覺得應該同情別人呢?他該同情的是他自己啊……
爲什麼每次跟殿下對話後,他都有一種活着也是浪費糧食不如死了算了的感覺呢……
周辰深刻覺得,他家殿下就算沒有超凡武藝,沒有那副嚇人的面孔,就這一張毒舌,也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了啊。
當他把這一想法與劉全交流後,劉全明媚而憂傷得望向遠方,告訴他:“咱們殿下那是憋出的毛病,不算什麼。你還是見識太少了,你要是見過真正的妖怪,就會覺得殿下那些話真的是毛毛細雨啊……”
此時,那個真正的妖怪圍繞着大半個大陸轉了好幾圈,終於找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