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籲出一口氣,然後注視着老金,問道:“金叔,你想和我談什麼事情?”
老金看了看奶奶,這纔對我說道:“你和金秋的事兒,你媽媽跟我們都是一個意思,希望你們能趁着最近有空閒,就趕緊把婚禮給辦了……要是拖到明年,鬱金香路上的酒店建起來,你和金秋參與酒店運營後就更沒有時間考慮結婚的事情了。”說到這裡,老金絲毫不在意我的感受,然後又笑着說道:“等咱們這個以婚禮爲主題的五星級酒店建起來,第一個就辦你和金秋的婚禮,這事兒可真不是一般的有紀念意義,簡直是雙喜臨門!”
我心中隱隱感到不快活,但是想到這些天一直是老金夫婦如家人般的照顧着奶奶,我還是忍着沒有發作,只是用正常的語氣向老金問道:“金叔,這算哪門子雙喜臨門?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和那個酒店有什麼關係。而且,關於和金秋結婚的事情已經是老生常談了,可我們兩個當事人都沒有這樣的想法,你們老這麼用父母之命來約束我們,真的是挺沒勁兒的!”
我說着向奶奶看了一眼,因爲她可能是在場唯一一個希望我做到有始有終的人,何況她還並不知道肖艾已經結婚的消息,她總以爲我和肖艾還有可能。可讓我意外的是,這次她卻並沒有開口,也沒有看着我,彷彿在等我自己做決定。
老金被我說的有點急,回話的語調也不禁高了幾分,他說道:“江橋,你這麼說話可真就有點傷人心了,這麼多年來,我們一家可都是把你當親生兒子看待的。就算我在工作上對你要求嚴格,那也是因爲打心眼裡把你當作我金家的女婿。我希望你經歷過這樣的磨練,能夠打理好我辛苦創建的婚慶公司……對,可能你覺得你媽現在回來了,我老金圖你們傢什麼,才這麼不知羞恥的將自己家的姑娘往你們江家送……我告訴你,你要這麼想,就真的太看不起我老金了。這些年,我壓根就沒見過你媽,更不要談什麼保持聯繫了。在我老金心裡,只要你江橋不好吃懶做,有責任有擔當,就是我老金的女婿,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你是什麼出生,我就是覺得我老金對你有責任,不能辜負了老江的託付!”
老金的話就像一根刺紮在了我的心中,我又想起了因爲負擔我而間接離開的趙牧父母和趙楚。我自責到不能自已,幾乎衝老金吼道:“你說你是江繼友的生死戰友,他走了,你對我有責任……可是我小的時候你管過我嗎?如果你真的照顧有加,趙牧的爸媽也許就不會遇到那場江難,也不會有後來趙楚的慘劇,這可是活脫脫三條人命……請你告訴我,你對我的責任到底體現在哪兒?”
老金看着我,許久才說道:“對於你江橋,我老金絕對是問心無愧的……早年,你爸媽剛走的時候,我就想收養你,可那時候你太小,和我們也不親,我們不是沒找趙牧的父母談過,但是他們一再表示你已經習慣了老巷子,留在這邊也有趙牧和趙楚作伴。知道他們一家都是實誠人,所以我就放心把你交給他們了,但也不是你說的完全不負責任,因爲我們每個月都會送些糧油和百把塊錢到他們家。那個年代,普遍不富裕,大家生活都很苦,我老金盡了最大能力也只能做到這些,但你不能因爲少,就說我沒有對你江橋負責任!”
我與老金對視着,因爲我記不得、也不知道這些事情。
這時,一直在沉默中聽着我和老金爭論的奶奶終於開了口,她點了點頭對我說道:“橋,你金叔說的這些都是實話,你當時寄養在趙牧家就已經是受了別人家的恩惠,他怕傷了你的自尊心,就讓趙牧他爸媽不在你面前提這個事情,也不想讓你覺得凡事都是欠了別人的。”
老金有些失落的坐在了椅子上,他的失落源於我對他的誤解。這時,沒有人說話了的病房,氣氛接近了冰點。
許久過去,羅素梅終於第一個開了口,她對我說道:“江橋,我不知道你自己對那個年代有沒有很深的記憶,我以前算是個公務員,可每個月的工資也就300來塊錢,我們家不種田,那些送到趙牧家的糧油都是自己花錢買的,我們真的已經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對你盡了最大責任。老趙家有兩個孩子,生活更不容易,所以你也別總是自責,他們遇到江難是因爲多負擔了一個你,就算沒有你,恐怕也是躲不過的。但老趙家倆口子的確是實誠人,也是掏心掏肺的照顧了你這麼多年,相較於自己家的兩個兒子沒有厚此薄彼,所以我們才放心把你交給他們撫養……再後來,就是你高中輟學,我們也不是沒有勸過你,說要負擔你的學費,可是你記掛着趙牧,也就沒把我們說的話放在心上,然後你金叔就把你帶進公司了……這些年,和你媽有聯繫的只有金秋,我也只是稍微知道一點內情,你金叔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剛剛那麼說他,真的是挺傷他心的,他對你可真是沒有一點私心。你冷靜下來好好想想,不用別人勸你,自己就會明白了……因爲,誰也不能虛僞做作十幾年,還不被別人察覺到的,何況你金叔還是個直性子,你眼中的草包!”
我再次看向老金,不自覺便想起了這些年的種種。尤其,他曾經說過,在我結婚的時候,要送我一輛至少十多萬的車。那麼,這些年,他確實是把我當女婿培養着的,不過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金秋回來後會以摧枯拉朽的方式獲得這麼大的成就和財富。他原本所期待的,就是我和金秋結婚後能夠接手他的婚慶公司,然後他用這麼多年的積蓄爲我們買輛車、買個房子,讓我們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過着。
是的,這是他老金能夠爲我們想到的生活方式,他沒有因爲我是楊瑾的兒子,想借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情而高攀,更多的時候,他是在爲我着想,想將自己這些年奮鬥的成果給予我和金秋。
一陣沉默之後,我終於對老金說道:“金叔,對不起,我剛剛不該那麼和你說話……可有的事情真的沒有必要翻來覆去的說,因爲我和金秋沒有能結婚的感情基礎!”
老金又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很是不能理解的對我說道:“江橋,難道真的是因爲我們之間差了輩分,這事兒就沒有辦法溝通了嗎?……以前,你說你中意的是肖明權家的姑娘,排斥和金秋結婚,這我還能理解……可現在那丫頭已經和別人結婚了,你還是不能接受跟金秋的婚姻,我就覺得你特別輕賤我家姑娘!”
我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可是卻沒有辦法用言語表達出來,我有點想逃離這個地方。
就這麼持續沉默了很久之後,一直作爲聽衆的陳藝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對奶奶說道:“奶奶,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您,您也早點休息吧。”
奶奶看了看我,回道:“這個地方是非多,你就早點回去休息吧……江橋,你送送小藝,待會兒等他們都走了,我單獨和你聊一聊。”
我看着奶奶,在她的眼裡看到了一種說不出的哀傷,因爲她從老金的口中得知了肖艾已經結婚的消息,我不知道老金又是從誰那裡得知的,但這確實是一件紙包不住火的事情,奶奶終究是要知道的。
可是,事到如今,她還會像當初那樣勸我堅持嗎?至少從表面上來看,我已經沒有堅持下去的機會,也更沒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