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阿德的“阿德旅社”已經是深夜的11點,旅社似乎只有阿德一個人,他依舊待在前臺,玩着一款什麼遊戲。因爲我對臺北這邊的風土人情不是太瞭解,便準備和他聊一會兒。
阿德也是個菸民,對大陸的煙比較感興趣,於是我將半包沒有抽完的紅南京送給了他,他咧着嘴,一副高興的模樣,他告訴我,他在蘇州賣奶茶的姐姐每次回來時都會帶一些大陸的煙送給他,所以他覺得南京香菸很親切。
阿德點上了一支南京香菸,我則抽着他的長壽菸,我先和他聊了一些這邊的風土人情,他又話鋒一轉問起了我來臺北的目的:“阿橋,你來臺北是旅遊的吼?”
我回道:“別提了,我是來找人的,第一天就差點把自己搞丟了……你們臺北的小偷,論技術不比我們大陸的差,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我的錢包和手機給摸走了!”
阿德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金項鍊,安慰道:“別鬱卒(悶悶不樂)的啦,臺北不還有我這樣的熱心老闆嘛,房錢給了省了好多。”
我稱讚道:“臺北好市民。”
阿德眯着倆小眼睛笑着,然後有癮般的又從煙盒裡抽出一隻南京煙點上。
忽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我以爲他要接電話,誰知道他看也沒看,便匆匆往樓上跑去,我被他這怪異的舉動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趕忙也隨他上了樓。
一個有些隱蔽的陽臺上,架着一臺單筒望遠鏡,阿德撅着屁股,神情專注的往世新大學的方向看去。
“阿德,你這是在幹嘛?”
他含糊着回道:“看女神!……”
我迎着夜色,用肉眼向遠方眺望着,隱隱約約的看到了一棟宿舍樓,卻分不清是男是女,但轉瞬便明白了,剛剛的手機鈴聲並不是來電,而是提醒阿德做這件事情。
果然,阿德對我說道:“阿橋,你知道吼,我的女神一個星期會洗三次衣服,分別是星期三、星期五、星期日,今天正好是星期日,這個時候她就站在陽臺上晾衣服的啦……嘿嘿,看見了!”
阿德猥瑣,我心中立即對他有了新的判斷,哪有正常的男人會偷窺女人晾衣服的!
他又招呼我:“你來看看,是不是很漂亮的啦……!?”
“阿德,現在是屬於你的時間,不要輕易的和別人分享,要不得等到下個星期三了。”
“有時候,她一個星期只洗兩次!”
“那完了,要是運氣不好的話,還得等到下個星期五。”
阿德應了一聲,也認爲機會難得,繼而不再和我說話,將全部注意力放在瞭望遠鏡的風景裡,我則在旁邊的一張竹椅上坐了下來,也往世新大學的方向看着。
其實,我在此刻也有想念着的女人,但我和阿德有所區別,他直接很牛逼的用視覺去進攻了,而我只能用意念去設想着她正在做些什麼,所以我沒有阿德幸福,至少現在沒有。
……
望遠鏡帶給阿德的快感持續了大約十分鐘,結束之後,他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因爲體型巨大差點把我從竹椅上給擠下去。
我又遞給阿德一支菸,他點上煙,身體卻一直擠着我,使得我的胳膊肘都快貼着小腹了,但還是很頑強的點上一支菸,以一個極其彆扭的姿勢吸了起來。
我喜歡臺北的夜晚,有一點文藝層面上的悲傷,又有一點人性上的孤獨,就如同我和此刻的阿德一樣,我們的心裡都住着一個暫時得不到的姑娘,所以一定要點上一支菸,而它燃燒掉的不僅僅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還有那赤。裸。裸的**。
阿德給我讓出了一點位置,他也在這樣的夜色中感到憂傷,於是和我說起了一些掏心掏肺的話,他吸了一口煙對我說道:“阿橋吼,其實這些年我活得挺自卑,我爸媽在我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和我爸在一起生活。不過,我爸在前幾年得胰腺癌去世了,只留下了這間旅社……我沒什麼本事,也容易被別人看不起的咧,所以就紋身,染髮、戴金鍊子,看上去挺狠,其實是因爲怕被別人欺負……”
我又一次打量着他,乍一看還真像是個地痞混混,可仔細聽他說話,卻發現他的性格很柔,言語間根本沒有什麼攻擊性。他雖然怯懦,但也是個聰明人,至少知道用紋身、染髮、戴金鍊子去僞裝自己。
我感同身受的拍了拍他的肩,回道:“其實我的家庭和你差不多!所以,我挺懂你心情的。”
“是吼?”
我點頭,然後轉移了話題對他說道:“聊聊你喜歡的那個姑娘吧。”
阿德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煙,許久之後纔對我說道:“她叫林子晴,是世新大學大三的學生……”
“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去年,她們繫有一個活動,來校外找贊助,然後就找到我了。她說,只要我贊助一萬臺幣,就可以在她們的活動上幫我的旅社打廣告……”
我點頭,關於大學生找校外的商戶贊助活動,在大陸也很普遍,我又問道:“第一眼就喜歡上她了?”
“對哦,她笑起來時的兩個酒窩吼,就像林心如!看着她,整個人感覺心情都很好……從那以後我就開始打聽的消息了……唉!只可惜我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的家庭條件很好的啦,爸爸是醫院的院長,媽媽在交通部工作。”
“那她知道你喜歡她嗎?”
阿德連連搖頭:“我哪敢表白的吼!”
我看着自卑到擡不起頭的阿德,好像看到了不久前的自己,如果我和陳藝不是有從小在一起長大的緣分,那我恐怕就是現在的阿德,連和陳藝說句話的勇氣都不一定有,畢竟我只是一個婚慶公司的小職員,她卻是一個在全國都小有名氣的美女主持,所以這是我的幸運,不過我和阿德終究是殊途同歸,最後我也沒有能夠和陳藝走到一起。
我只是拍了拍阿德的肩,沒有接着說下去,然後與阿德以一樣的頻率吸了一口煙,又同病相憐般的吐出。
沉默的坐了一會兒之後,我才又說道:“阿德,你能幫我一個忙麼?”
“什麼忙咧?”
“我身上還有3000多新臺幣,你幫我全部換成10塊錢的硬幣,行嗎?”
“你要這麼多硬幣幹嘛?”
“我想盡快找到一個女人,要不然我在臺北就混不下去了。”
阿德驚訝的看着我,又問道:“這個當然沒問題吼,但是這和你找人有什麼關係咧?”
“這個你就別好奇了……對了,你要是想約林子晴出來吃個飯,或者寫封情書給她,我都可以給你跑腿兒的!”
阿德驚恐的看着我,回道:“算了,我還是比較喜歡暗戀的感覺。”
我調侃道:“嗯,你還喜歡拿望遠鏡看她換衣服。”
阿德趕忙爭辯:“是洗衣服的吼。”
我“哈哈”一笑,然後掐滅了菸頭,向自己住的那個小房間走去。
……
次日,我一早便起了牀,阿德比我起的更早,正坐在前臺吃着泡麪,玩着手機。我來到他的身邊,沒等我問,他便提出了一個袋子,遞給我說道:“給你兌了3500塊錢的硬幣。”
我拿出錢包數了數,自己卻只剩下3200塊錢,我表示只要3200塊錢的時候,阿德卻沒有太在意。他表示我再給他兩包南京香菸就可以了。
換好錢後,我將這些硬幣全部放進了自己的腰包裡,然後又和阿德借筆寫了一個牌子別在腰包上。
我來到了世新大學的門口,然後坐在了一個比較顯眼的地方,將腰包和牌子一起放在了地上。
牌子上寫着:“我想找一個叫肖艾的姑娘,她就住在世新大學的附近,如果誰願意幫我打聽她的消息,我願意請他(她)吃一個漢堡,錢幣就在腰包裡,請自取!”
此時,正是學生上課的高峰期,那陸續走過的學生們很快就帶着好奇心將我圍了起來,他們紛紛問我是不是真的,還有人爲我拍照錄視頻。
我當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只要他們願意,就可以從裡面拿走吃一個漢堡的錢。
其實,誰也不在乎這一個漢堡的錢,但這樣的方式卻最大限度的引起了學生們的關注,尤其這是一所傳媒類型的學校,學生們普遍對這種具有新聞性的小事件比較敏感,所以我才選擇了這個方法,這比我自己大海撈針要強上太多了。
終於,有一個男生從我的腰包裡拿走了幾個硬幣,然後對我說道:“我吃一個你的漢堡,然後我會把你找人的視頻發在我們學校的論壇上,如果她在這邊,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我趕忙道謝,又將肖艾的外貌特徵,以及來自南京的信息告訴了他。
很快,又有第二個人從我的腰包裡拿走了錢幣。她說,會發動身邊的同學在社交軟件上轉發我的尋人消息。
快要九點時,腰包裡已經沒有了錢,我也就這麼坐在學校的門口乾等着。我堅信,如果肖艾真的住在世新大學附近,那麼這種撒網式的尋人方法,一定會打聽到她的消息。如果我足夠幸運的話,也許待會兒就能見到她。
刺眼的陽光下,我點上一支從阿德那裡弄來的長壽菸,然後平心靜氣的靠在身後的燈柱上等待着。
儘管這次的臺北之行,於我而言像一場關於生存的冒險,可也讓我丟掉了許多在南京遺留下來的煩惱,至於身上的錢能不能捱到明天,我已經懶得考慮了。
我只希望肖艾能夠快點出現,不要讓我這孤注一擲後的冒險,變成一場最後連溫飽都解決不了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