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規定,在距離中考還有十天的時間我們要放假。現在距離放假還有五天,同學們還在做着最後的努力,或許提高分數已經變得不太可能,但至少可以穩定我們的情緒和心態。班主任林老師一次課後告訴我們明天要照畢業相,大家又譁然了,看來分別真的就在眼前。
天空一如既往的藍,雲縣二中這座百年老校早已綠樹成蔭,五顏六色的花兒開得滿校園都是,幾棵洋槐散發着陣陣香氣,微風吹過,槐花兒散落在青石路上。這個校園裡有我們太多的關於青春的回憶,曾幾何時,校園裡滿是我們的歌聲,就像春天的布穀鳥。
第二天我們穿上了自己最得意的衣服。在別的學校照畢業相或許必須穿校服,但在雲縣二中沒有這樣的規定,老師的意思是讓同學們留給彼此最好看的一面。雲縣二中的這個傳統早就有了。
今天上午的課就算取消了,同學們一早來了就開始互相看衣服。原來看書的同學也不看書了,原來閒着的同學也有事了。安然穿了一件碎花兒百褶連衣裙,一雙就像槐花兒的帆布鞋,長長的馬尾一動一動,如同撥着我心中的琴絃。我們班還有幾個女生穿了裙子,但我幾乎感受不到她們的氣質所在。
“安然。你這衣服是要把我們班的女生比下去嗎?”我走到安然跟前說。
“哪有啊。這麼普通的衣服。你看,劉輝的衣服、白靜的衣服,你看其他同學的衣服,都挺好的呀。”安然笑了笑說。
白靜一如既往的穿着運動裝,只是換了一雙藍色的滑板鞋,顏色對比明顯,顯得白靜清爽了很多。我一直看着她,想說什麼終於又未能說出。白靜似乎也覺察到了什麼,她看了我一下就一把推向我。還好我來得及躲。這三年我和白靜像是敵人,但有時又是朋友,某一段時間,連我自己也分不清我們究竟是哪一種關係。
“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白靜頑皮地瞪大說。她的眼睛的卻是很大了,也很好看,每次她瞪大眼睛的時候我就使勁看着她,似乎是一種對抗,然而又不是。周圍的幾個女同學不約而同的笑了,我也“哈哈”大笑起來。
“你怎麼不穿裙子呀?”我對白靜說。白靜其實這三年從來沒有穿過裙子,我說這話就是想挖苦挖苦她。我也曾經想過,假如白靜穿上了裙子,那會不會就如同樊梨花披上了婚紗。
“以後爲我喜歡的人穿。”白靜朝我擠了一下眼睛說。這就是傳說中的放電,可惜白靜對於放電的技術還是沒有很好的掌握。
還沒來得及我說話,馮超突然就從身後冒了出來,他戴着他那萬人迷的黑框博士倫眼鏡,一身黑藍色西裝讓很多人驚叫不已,在配上棗紅色的領帶和塗得油光鋥亮的黑色皮鞋,讓他更加迷倒萬千少女。就這哥們來說,絕對是我們學校的名人,幾乎每個年級都有很多女生認識他,曾經有一個高中部的美女還特意來追過他。每次談到這個我們總是願意拿超哥開玩笑,超哥每次也總是笑笑就過去了。這是屬於他的一種優越感。
今天我們幾個又開始拿他的西裝說事兒,一個個笑得合不攏嘴。馮超見自己插不上話就來了一句:“你們這是羨慕嫉妒恨。”你還真別說,雖然我們那時候有些小,但現在看來或許還真有“羨慕嫉妒恨”的成分在裡面。
南亞新是我們班上最愛打籃球的人,我的籃球技術似乎也受到他的很大影響,當初爲了學籃球,是他每天陪我在操場上練習。他今天穿上了火箭隊的1號球衣。幾個鐵哥們都在喊他“麥迪”,他也搞笑的和大家打起了招呼。他雖然長得根本不像麥迪,但他笑起來那種憨厚的感覺還真的像麥迪。除了他們幾個,左飛穿上了類似於柯南的衣服,還戴上了類似於柯南的眼鏡,把我們都嚇了一跳,難怪他整天叨叨柯南有多厲害;一心相當政治家的馮超穿上了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剛出現的時候就迎來我們班女生的尖叫聲,只是他顯得太年輕了,或許是衣服不算太合身的緣故,看上去未能有政治家的感覺;安國新和我一樣,穿着平時穿的校服,只是這次洗得更乾淨了。
等我們從教學樓下來的時候,從學校外面請來的攝影師早就擺好了相機,我們按着順序依次站在主教學樓的臺階上。這個地方就是雲縣二中有照畢業照歷史以來唯一選擇的地方,從照片上看,後面是古老的建築樓。後來我給這張相片加了相框,放在我的書桌左上角,一直伴隨到現在,儘管底片已經發黃。每當我心情不高興的時候,我就拿出來看看照片上的同學。
照完集體畢業照以後大家都開始自由照相。那個時候我們手裡沒有相機,幾乎每個班的同學都是這樣。照相的時候最有趣的要數男同學和女同學合照的時候,太嚴肅了似乎不是很好,太隨便了又會惹得大家一陣唏噓。對於這個時候的調侃大家也不像平時那麼在乎了,只是半推半就的笑笑過去。
和幾個鐵哥們照完之後,我就示意和安然照相。安然欣然接受了。那張照片至今放在我隨身帶着的筆記本中。
在我和安然照相的時候我就已經看見白靜在拿眼神剜我了。等我過去請她一起合照的時候,她居然努着嘴說:“一邊去。不稀罕。”我知道這一定是小女生的脾氣,終於將計就計,好說歹說纔算是和她照了相。那張相是我和白靜唯一的一張相,照片上的白靜笑得格外燦爛,就像一朵盛開的太陽花。
六月是一個決定命運的月份,除了高考還有中考。我們趕上了其中之一,人生命運的一次重要轉折點。
當拿到准考證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真的太不幸運了,居然在實驗中學考。雲縣實驗中學離我家太遠了,考試的時候得早點過去才行。我開始拿着准考證問有沒有同學和我在一起,最後才確定,只有我和安然在雲縣實驗中學考試。最不幸的或許就是我們兩個,因爲誰都不想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中去,尤其是考試,在我們自己的學校考試,最起碼沒有那麼趕,也沒有那麼緊張。
上帝爲你關閉一扇窗的時候同時也會爲你打開另一扇窗。至少考試的時候我能想起安然就在身邊,哪怕我們不在一個考場。
記得去年中考的時候就在下雨,那個時候我們就開始祈禱我們中考的時候千萬不要下雨。可惜上天總是這樣,到我們考試的時候又是淅淅瀝瀝的小雨,或許六月就是用來傷感的。
考試那天我一大早就趕去實驗中學門口,到的時候人已經站了很多,大家都頂着雨傘在看書。雨沿着瓦檐流了下來,在地面上匯成河流。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手機,我四周環顧人羣,希望在某一處可以看見安然。
直到快要開校門的時候我纔看見安然,她從一輛黑色的小轎車中匆匆忙忙下來,接着一位中年婦女和她一起打着傘。在雨中我沒能看清那個女人的臉,估計是安然的母親,我看見她好像在交代什麼,安然連連點頭。說完,安然朝大門走了過來,我朝她走去。
“安然。安然……”我喊了幾句纔看見她擡起頭四處張望。我趕緊跑了過去。
“你怎麼還沒進去?”安然有點驚奇地問我。
“我沒找到你。怕你遲到了。”我笑了一下說。
“趕緊進去吧。”她用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劉海兒說。
我們兩一起朝實驗中學的大門走進,我下意識的回過頭來看。看見那輛黑色的轎車還在,那位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正搖下車窗看我。
人生的第一次轉折——中考順利過去了。我們雲縣二中初109班取得全校最好的成績,全班60人。42人考上高中,18人考上重點。開創了有校史以來的最好記錄。
七月二十一,那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一天,當那天下午我在家接到老師電話的時候,激動地跳了起來。放下電話我就直奔學校,我們要領取錄取通知書。
等到學校的時候,林老師已經站在講臺上了,我進來的時候,她朝着我點了一下頭。
“安然、馮超、安國新、呂斐、劉輝、左飛、林峰……一共十八位同學考入雲縣實驗中學。”班主任林老師在講臺上宣佈這一消息的時候,我們幾個又再一次尖叫起來。全班同學也報以熱烈的掌聲。
“南亞新、劉超、郭振偉、白靜……等24人考入雲縣二中。”同學們都喊了起來。我們終於過了這個被稱爲花季的階段,所有的同學都沉浸在蜜罐中。
高興過後,發現有幾張面孔已經不見了,突然才知道,今天來的都是考上的同學。歡呼之餘我變得有些傷感,三年就這麼漫長又匆匆的走過了。也不知道那些沒有考上的同學都去哪兒了。畢業的時候,我們只是彼此寫了同學錄,終於也沒有一個可靠的聯繫方式。
領到錄取通知書以後,林老師就告訴我們今天晚上她請客,讓大家天黑之前務必到達她說的飯店。一陣鬨笑過後我們就漸漸散開了。回家的路上我沒有和任何人一起,也沒有笑,只是靜靜地走着。
傍晚的雲霞很紅,像院子裡窗臺上紅透了的西紅柿。我換了乾淨的衣服朝飯店走去,就在走了一會兒,剛轉過一個拐彎處的時候,突然從一條巷子裡跳出一個穿着藍色百褶裙的女孩。我正在想晚上怎麼祝酒的事兒,根本沒有注意眼前的東西,突然被她這麼一嚇,嚇得差點摔倒。
“白靜。你嚇死我了。”我捂着嗵嗵直跳的胸口說。
“有這麼誇張嗎?不至於吧。”白靜長大嘴巴,用很誇張的表情說。
“你來試試。”我朝白靜跑了過去,做出一副要抽她的樣子。沒想到白靜的反映居然如此快,她“噌”的轉身就跑了,就像野兔子一樣。白色的小布鞋矯健輕盈,藍色的百褶裙在風中張開,不知怎麼束着的長髮突然散了下來,伴着她“咯咯”的笑聲。
我們都跑累了,蹲在地上喘着粗氣,她看着我,我看着她。突然感覺,白靜其實還蠻動人的。
“看身後。”白靜朝着我說。
原來是安國新,看來他才從我家出來。他家和我家住的不遠,三年來,我們幾乎每天一起放學回家。禮拜天的時候也是,我們經常互相串門。
到飯店的時候,街上的華燈剛剛亮了,周圍的商鋪也開始亮起了霓虹燈。林老師和其他同學已經來了,就差我們三個。大家對我們三個一陣調侃。
“林峰。你這個班長帶頭作用做的不好啊!”林老師笑着說。
“老師,我已經不是班長了。我們來晚了,一會兒我先罰酒啊。”我也笑着回答到。
“怎麼不是班長啊?畢業了也是我們的班長,曾經的班長。”安然說完的時候,大家都鬨堂大笑。這就是曾經的109,大家可以在一起學習,也可以在一起互損,只有友誼,無關其他。
“我們已經不是曾經的小孩兒了,每個人都喝點吧。”我假裝裝成一個很年長的智者說。
“那不行,你們還小。”林老師反駁到。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或許我們還聽她的,但今非昔比了。加上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就是不能喝的同學也得喝上一口。林老師被我們你一句我一言說得最終妥協了。
喝酒就像開弓,一旦開始了,就直到落地。我們一遍一遍地互相敬酒,一會兒幾個同學就開始發暈了。大家也撐不住了,開始溜溜上廁所。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在廁所門口遇見了安然,我看着她,目光呆滯。
“沒事吧?別喝了。”安然用手扶着我的胳膊說。
“沒事。”說完我就雙腿發軟,要不是倚着牆,差一點摔倒了。安然把我伏在了附近的沙發上。
“安然。我有話對你說。”我醉醺醺的說。
“你說。”
“我……我……我好像喜歡你。”
“淨瞎說。你喝多了。先休息一下吧。”我看見安然紅着臉離開了。我也似乎躺在沙發上睡着了。這話我究竟說沒說到現在我也不敢確定,只是在腦子中好像有類似的概念存在。到後來的時候,我也不管究竟說了還是沒說,就當做什麼事兒也沒有發生。
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見白靜在我面前。她正用毛巾給我擦臉。我感到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從來沒有這樣對我好過,我也不知道白靜原來這麼體貼人。
“我剛纔沒跟你說什麼吧?”我慢慢問白靜。
“沒有啊。真的沒有。”白靜衝我微笑了一下說。
“你看你。自己酒量不行,還喝這麼多,還不如我呢。”
我朝着白靜“嘿嘿”笑了起來,差點沒把她嚇了一跳。
“逗你玩呢。謝謝你啊。已經沒事了,就是感覺頭有點疼。”我用拳頭砸着自己的腦袋說。
白靜從身後給我遞來一杯茶,說:“解酒的。”
我拿起來喝了一口,感覺茶水是溫的。
飯後,大家都各自散了,我被安國新送了回去。這是我們最後的晚餐,從那天開始,我們就算進入了人生的一個新階段。
《我在後海等你》僅代表作者稍後繼續3的觀點,如發現其內容有違國家法律相牴觸的內容,請作刪除處理,的立場僅致力於提供健康綠色的閱讀平臺。,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