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銀杏樹的葉子打在地上,幻化成可愛的小斑點,它們隨風搖動,活潑又開朗,簡直就是一個個活脫脫的小精靈。(
我貌似纔看完早上的朝陽,現在夕陽又來了。從搖擺的垂柳中,我彷彿看見了十個太陽,那是一種刺眼的光芒。
“太陽快要落山了,我們回去吧。”我細聲說。
安然並沒有立即回答,她轉過頭看着天邊的雲霞,陽光從她的發間穿了過來,一直投射到我的心裡。她的淚又一滴一滴的掉了下來,凝聚在河畔的金柳上。
一個毫無感情實戰經歷的我,面對這種情況顯得就像傻子一樣,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才能讓眼前這個我愛的女孩兒不在哭泣。我嘗試着去說笑話,或者轉移話題,但還沒實施我就感覺自己的手段真是拙的可憐。我發自內心的責備自己,我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更讓我難受的是這個人還在我面前哭泣。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大抵莫過於此。
“陪我去一次海邊吧?”過了一會兒安然說。我一直再等她的回話,真的怕她憋的久了把自己憋壞。
“可是天快黑了。要不……要不明天我陪你去。”我吞吞吐吐的說。不是我不願意去,只是感覺天快黑了。我從來沒有晚上離開過大學城,也不願意離開,總感覺離開這裡就缺乏一種安全感。再者現在已經快晚上了,安然一個女孩子家的。(
“去吧。”安然說完就起來走。我不知道安然的具體意思,只是和她並排走着。她或許要回宿舍,或許要去海邊。不管去哪裡,我決定最後一定把她安全地送回宿舍。路過籃球場的時候我看見打球的幾個人突然停了下來,像黃鼠狼一樣站起來看着我倆,而且還竊竊私語。顯而易見,這幫孫子是認識安然的,我把他們看成是視覺動物而已。
我遞給安然一張紙巾,示意她把臉上的淚痕擦擦。女生是愛美的,尤其是已經上了一年大學的女生。安然雖然平時不愛打扮,但是臉上的粉還是有一些的,再說現在的海城紫外線那麼強,安然的臉上肯定有防曬霜。淚水的作用已經使安然的臉一道一道,就像黃土高坡上水土流失過後的樣子。
從學校西門出去向西走,就是去往海邊的大路,川流不息的車輛從我們身邊疾馳而過。我們一路朝着落日的地方而去,就像兩個追風的少年。去海邊的路不是一直平坦的,要爬上一個小坡,接着翻下去才能到。我沒想到安然居然有這麼好的腳力,她居然比我走得快。
沿着去海邊的路走了一會兒,安然突然就笑了起來,她的笑讓我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不知道是好了,還是更壞了。以前聽說過人在瘋掉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表現,一想到這裡我就害怕,要是真的瘋了,那真是負了這段青春年華。
“你沒……吧?”我瞪大眼睛慌張地問她。
“沒事。突然想明白了,人家都不在意我又怎麼在乎呢。”安然朝我笑了一下說。 聽見這話,我算是很高興,她要是真能這麼想,那真是萬事大吉。但我稍有不快,我一想到自己的情況就感覺不是滋味,我對安然也是全心全意,可爲什麼她就是那麼不在乎呢?我只是從心裡勉強的同意了,只要她好好的,一切都沒什麼。
“我這樣是不是很傻啊?讓你笑話了啊。(
她的突然轉變確實是我意想不到的事情,雖然高興,但還是害怕她只是在我面前假裝堅強。
“哪有啊?你還記得嗎?我們在一起上學的時候我經常在你面前出醜,惹得自己很尷尬,但是現在不也過來了嗎?”我說道。
“對呀。記得那個時候你老是笨手笨腳的,惹得大家笑,咱們班的女生說你真是笨得可愛……”說完安然“咯咯”地笑了,笑容就像燦爛的太陽花。她笑着,我也陪她笑着,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什麼。假如她每天都能這麼笑那該多好啊!
往事一幕幕又浮現在我和安然的眼前,那是我最快樂的三年。看着安然,眼前的她似乎不是一個大學生,而是那個時候的她。
“對了。你和咱們班的同學聯繫多嗎?白靜呢?”安然問我。
我搖了搖頭,說:“聯繫的就那麼固定的幾個人,少得可憐。大家雖然不見,但一聯繫還是感覺很親切。”
“白靜出國了,我很久沒有沒有和她聯繫了,也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說完白靜我就低下了頭,把腳邊的一塊小石子踢得很遠。一想到白靜,我總感覺那是我隱隱的心事,我似乎欠她什麼。
“出國了啊。出國多好啊,出國了又能見識到新的東西。”安然羨慕地說道。
也許她真的不瞭解,一個人爲了一個人選擇離開,她在做決定的時候是多麼心痛。我知道白靜是因爲我才離開的,她本來已經收到了國內一所大學的通知書,但她還是頭也沒回的走了。我知道這段青春缺乏一段感情,白靜看着我,就像我看着安然,我們都是青春的蟲子,爬在青澀的回憶中。
我和安然將中午發生的事情拋諸腦後,邊走邊回憶起過去。(抗戰鐵軍)黃昏的時候是太陽落得最快的時候,沒一會兒我們就感受到海風迎面吹來。秋天的海風就像少女的秀髮,吹着你,就像秀髮佛過臉頰,讓你體會到一種說不出的舒適感。我喜歡海城秋天的海風,它是天下最美的風。
海城大學最大的好處就是離得海邊近,假如僅靠十一路的話,頂多走半個小時;若是騎了自行車,那就更好了,一路向西,不到十分鐘就可以來到海邊。我們學校雖然離着海邊近,但我一直沒有機會去,這次算是頭一遭。在大學四年的時間裡,我去海邊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的。或許你會覺得我是不是奇怪,一個黃土高原的孩子,大海就在身邊居然沒見過。不是我對大海有意見,是我從小怕水,尤其是那種看不見底的水,見了就害怕。
記得很小的時候,我爸爸騎自行車帶着我去外婆家,當路過一處水庫的時候,爸爸停下來小便,我坐在老式自行車的後座上,當我看見那一汪汪黑乎乎的水,就捂起了眼睛,哭喊着叫了起來。我感覺裡面會有一個水怪會跳出來將我拉走,或者裡面還有別的什麼讓我害怕的東西;我小時候一直不吃魚,總感覺那就是水裡的妖怪,我要是吃了它,總有一天它的夥伴也會將我吞下。關於水的記憶太多了,我近乎是黃土高原的一塊土疙瘩。
沒走幾步我們就到海邊了,海城的海邊果然就像是電視上看見的一樣。雖然此時光線已經暗了下來,但我依然可以看見有很多人。現在雖然已經不是旅遊熱季,但是還是有篝火晚會這樣的節目。我們走過去,驚奇地發現圍着一堆篝火正在跳舞居然是些老爺爺和老奶奶,他們手拉着手,還唱着歡快的歌。我們被他們的生活態度吸引了,這樣的年紀居然還有這麼豐富的生活。火焰在晚霞中越來越明亮,一段段那個年代的歌聲像波浪一樣,打在遊客的心上,舒適而又溫暖。我幻想着等我和安然老到牙齒掉光的時候,我們也在海邊燃起篝火,跳起草裙舞。
在黑暗中我看見一趟趟白色的浪花趕着海面過來,它們成羣結對,一來就是一波。(
我正要和安然說話的時候,卻發現安然已經提着鞋子朝海的方向走去,我放佛看見了電影裡的情結,一個受情傷的女子正在自殺……一想到這裡,我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難道她剛纔的笑都是裝的?
“安然。你等等我。”我連鞋子都沒脫就朝安然跑去,因爲我不會游泳,我得趕在海水還沒有沒過我的時候抓住她。
聽見我的叫喊,安然回過頭來,朝我輕輕微笑了一下。我能感受的到,安然的微笑是發自內心的笑,沒有一絲牽強的意味。這下我長吁一口氣,心中懸着的大石頭終於可以落地了。她真的嚇死我了。
“你過來。你看那是什麼?”安然朝着我喊着說。
原來不是我想的那樣。我就說我認識的安然應該不是這樣的,她是那麼可愛的一個女孩。我也衝着她笑了。
“你在說什麼?”我喊說。在海邊喊話是沒有迴音的,有時候逆着海風說話,聲音是很小的,我們只能靠喊話來交流。我很喜歡那樣的說話方式,因爲每一次都是用心、用力再說。
“你往那邊看,你看那是是什麼?”安靜用手指向海的那邊說。
我的眼睛本來就不大,加上現在的光線又不好,我只能學起孫悟空的經典動作。我眯着眼睛向遠處看,看了好大一會兒才發現遠好像有幾盞黃色的小燈在海面上隨着波浪搖晃。那黃色若隱若現,我看不清它是什麼,只能心裡猜猜。
“那是燈塔嗎?”我問安然說。
“算是吧。那是給晚上回來的漁夫準備的,他們按着燈的方向前進,就能安全回家。”安然說。
燈塔就是目標,人生也需要目標,假如沒有了目標,那人就像是大海中找不到方向的小船,越走越遠,總有一天會走向大海的深處,永遠不會再回來。看着遠處的幾個閃爍的燈塔,我感到一絲欣慰,安然沒有變得一蹶不振,而是還能知道自己的方向,她沒有迷失自我。
海浪一層一層拍打過來,我的鞋子已經完全溼了,一直溼到膝蓋以上的部分。晚上的海水雖然不是那麼熱,但總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安然雖然脫了鞋子,但裙子的擺也被浪花打溼了。很多人在夏天來海邊玩,是從來不在乎海水會不會把自己弄溼的,我曾經親眼見過有女遊客穿着裙子就跑了進去,那種激動的心情估計一般人是難以體會的。假如你也有那種經歷,那一定勝過來海邊遊玩十幾次。
夜晚的海邊確實是安靜的,她好像就要睡着了。我和安然沿着沙灘走,也不知道一定要走到上面地方,只是感覺前面一定有美麗的風景。一會兒她就走在了我的前面,我在後面故意朝他身上潑水過去,她扔了鞋子也朝我潑起水來。我們就是兩隻活潑的海豚,這一片海域只屬於我們。
走着走着,我們遇見了一個玻璃瓶子。我說:“安然,你看這是什麼東西?”
安然說:“不就是一個玻璃瓶子嗎?怎麼啦?奇怪嗎?”
“這是不是一個漂流瓶啊!”我高興地說。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安然看看我說。
“來吧!把你想要說的話裝進瓶子裡吧。”
“可是我寫在什麼上面呢?”安然問我。
我從口袋裡掏出了筆和紙,這是我開會時候就帶着的,一直沒有用到,這下可派上用場了。安然站在海邊寫紙條,我朝岸邊走去。我剪了一隻和瓶口一樣粗的木棍子,這樣好用作塞子。
等安然寫完以後,她就小心翼翼地把紙條塞進了瓶子裡。瓶子裡不知道寫了什麼事,或許是高興的,或許是悲傷的,除了她自己,誰會知道呢。我在木棍上捲了一層爛布後使勁兒把瓶口塞住了。遞給安然後,我示意她把瓶子扔到海里。安然看着我,兩隻黑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她顯然有點兒緊張與激動。
“就這麼扔進去?”安然看着我說。
“對呀!就這麼扔進去。還看什麼?”我說。
本來我以爲安然還得看一會兒瓶子,沒到到的是,她突然朝海里跑了進去,大叫一聲就把瓶子扔了。海浪一層一層推過來,安然站在海邊呆呆地看着,我不知道她在看什麼。大海就像一個巨大的收容器,連同她的漂流瓶和心情一同收走了。我默默祈禱大海能帶走一切悲傷。但願那瓶子裡裝的是她的悲傷,但願那瓶子走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再回到岸邊。
我們又朝前邊走了走,不遠處就可以看見海邊閃爍的燈塔。那是建造在岸邊的燈塔,很高很美,每到夜晚就會發出色彩斑斕的光芒。這裡是海城的燈塔廣場,也是海城的旅遊景點之一。在燈塔旁邊,已經沒有了沙灘,下面是大塊大塊的黑色礁石。當海浪從遠處咆哮而來的時候,就會在礁石上掀起巨大的水花兒,那種景觀簡直是氣吞宇內。我曾經也去過那個廣場,見過她在漲滿潮的和落了大潮的樣子。但終究沒有我和安然第一次在海邊看到的那麼漂亮。那天晚上,安然給我講了有點海城燈塔的故事,本來她說要過去看看的,但我們終究也沒有去,不是因爲我不想去,而是因爲天氣的原因。
夜漸漸更深了,海面上的風變得大了起來,我回頭看了看海的那邊,黑壓壓的烏雲已經開始漫了過來。安然忽然打了一個寒顫,我也感覺到一絲涼意。
“我們趕緊回去吧,你看那邊的黑雲,今天晚上肯定有暴風雨。”我對安然說。
安然擡頭看了看黑雲說:“恩。你說的很對,我們趕緊回去吧。”
離開沙灘的時候我回頭看了看大海,感覺天空好像張着一張大嘴,它能吞下整個海城。那天晚上,我躺在牀上遲遲不能入睡,我的眼前滿是安然的樣子。等到大半夜的時候,暴風雨果然來了。
那個晚上或許誰也不知道暴風雨來臨,但我知道,我親眼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