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給歐陽先生髮短信,告訴他已經加持十天,明天就能成功。他很感激,說真是託了我的福,要是能成功,肯定邀請我去岳陽好好遊玩。
次日早晨,阿贊巴登告訴我們,已經加持完畢,並塞進了假人像的腹中封好。最好儘快運給客戶,讓他用心咒做入門,不然拖久了,死者的怨氣可能會越來越大。這種本來沒有多大怨氣的陰靈,強用黑法禁錮,反而不好搞。
我當然也想盡快,就先把五萬五千泰銖交給方剛,讓他和阿贊巴登去分。事畢後打電話叫來一輛貨車,將那具假人像重新裝進木架,運到曼谷港,發給歐陽先生在湖南嶽陽的地址。
等歐陽先生收到貨的時候,已經是十多天之後,光從深圳運到岳陽就用了近十天。歐陽先生特意給我拍了照片,那具假人像站在客廳沙發旁邊與窗臺之前的位置。我給他打電話問:“放在這裡,別人沒有意見?”
歐陽先生說:“開始我想放在爸爸的臥室牀頭,可我爸死活不同意,說看着嚇人。我又放在客廳的電視牆旁邊,這樣只要坐在沙發上,就能看到。可我老婆也不幹,沒辦法,只好放在沙發旁邊,她勉強同意,說裝看不到就算了。”
不過,我怎麼看那張照片怎麼覺得彆扭,一個面部表情詭異的老太太蠟像站在客廳,誰能不害怕?同時也很難理解歐陽先生的這份感情,我覺得人人都愛母親,但這樣多少有些不合適,甚至扭曲,也沒太考慮家人的感受。
但事已至此還能怎麼辦,歐陽先生倒是很享受這種感覺,說只要看到媽媽的蠟像在客廳,就感覺她還活着似的。用心咒做入門是在午夜,歐陽先生老老實實背誦,然後趁大家都睡覺之後,關閉客廳的燈,跪在那具蠟像前,唸了三遍心咒。
第二天,歐陽先生給我早早打來電話,那時才六點多鐘,我還沒睡醒,迷迷糊糊地聽他說:“田老闆,我、我昨晚夢到和媽媽坐在沙發裡,她拉着我的手,哭着不說話。我說你是不是很想我,捨不得走?她一直點頭。我就說你不用走,就在家裡和我們一起生活,她連連點頭。你說這是不是在通靈?”
我說:“這就說明阿贊師父的製作加持起效了,你媽媽的陰靈就被禁錮在那具蠟像中,你平時要多拜,還可以在周圍放置她生前最喜歡的東西,這樣陰靈就能與你加深溝通,也許還能保佑你。”
歐陽先生興奮地說:“保佑不保佑倒沒什麼,要是能和我媽媽溝通,那就再好不過!對了,這個溝通方式只能在夢裡嗎?”
“一般都是,”我回答,“或者也可能有異響、人影和幻覺之類的現象,要是有的話,你們得學會習慣,不然可能要害怕。”歐陽先生說沒關係,都是自己家人,老伴和兒媳婦,不會害怕的。我說這可不一定,以你的描述,你老爹就比較排斥這個事,你老婆就更不用說了,這方面可要仔細考慮。
從那以後的日子,我經常能收到歐陽先生髮給我的短信,基本都是感謝我的話,說他做夢會和母親說話,但母親從不回答,只能搖頭或點頭,有時還會哭泣。歐陽先生的老婆也會夢到,她就沒那麼高興了,總向丈夫抱怨,爲什麼非要把婆婆的骨灰製成這麼個嚇人的蠟像擺在家裡,還害得她經常做夢。
來客人的時候,看到客廳裡的蠟像,他們反應各異,但多數都是反感,有一對單位的同事夫妻,妻子膽子比較小,看到蠟像就很害怕。吃飯時歐陽先生給大家介紹,那蠟像裡面有他死去母親的骨灰,還在泰國讓巫師加持過,能和死者溝通。同事妻子當時就嚇哭了,離席而去,說什麼也不再來。
看到這些短信,我基本都不回覆,這是客戶自己的要求,而且從文字的語氣中猜測,歐陽先生似乎也並沒後悔,好像還比較反感那些人對母親蠟像的排斥。我心想,這就是親媽和外人的區別吧,甚至在想,如果自己的至親也有這種情況,我會不會有歐陽先生同樣的怪異想法呢?
原以爲這事漸漸就過去了,可隨着時間的推移,歐陽先生的家庭成員對他和那具蠟像的意見越來越大。有一天,歐陽先生給我打電話,是來訴苦的。那時我正在附近遛狗,路遇一位美女牽着的什麼貴賓公狗,那狗比金蛋小將近一半,居然也湊上來要騎,美女還在旁邊笑,氣得我不行,邊把金蛋牽走,邊接電話。
在電話中,歐陽先生唉聲嘆氣地說:“田老闆,我現在很苦惱。”我問怎麼了,他說老婆和爸爸都對他意見很大,說他精神有毛病,還勸他去醫院看看。
我問:“還是那具蠟像的事吧,其實我覺得看習慣也就好了,除非家裡有異響和人影,那就比較讓人難以習慣。”
歐陽先生說:“這些倒是沒發生過。”我心裡覺得奇怪,按理說有個陰靈在家中,多多少少都會有些靈異現象出現,可他家中居然沒有。就問那還有什麼問題呢,歐陽先生說他現在能和母親心靈溝通,他有時說話,居然能通過心靈感應聽到母親的回答,可別人都聽不到。
“那在別人看來,你不就變成自言自語了。”我問。歐陽先生回答可不是嗎,可我是真能聽到母親的話,就非常迫切地想和她聊天,難道這也有錯?
我心想,你肯定是沒錯,但在外人眼中你就是個精神病,再這麼下去可不好。想起以前河北滄州的那位請了山精的領導,人家就是把山精存放在石家莊的另一處房子裡。於是我勸他,最好能把你母親的蠟像換個地方,如果你沒有另外的房產,就找個地方租個單間存放,想媽的時候就去看看,或者住一晚,這不就順利解決了嗎。
歐陽先生想了想:“嗯,這似乎也是個辦法,我試試吧。”
五六天之後,歐陽先生給我發短信說此路不通,他在家附近租了個單間存放母親的蠟像,可當晚就夢到母親極其生氣,說法師明明告訴她可以永遠和兒子住在一起,現在卻讓她孤零零地在外面單獨居住,這和分開有什麼區別!
“這種夢連續做了好幾天,每次都驚醒,渾身冷汗,沒辦法我只好再把她移回來。”歐陽先生無奈地說。
我勸道:“那你平時就少開口和母親說話吧,其實有可能是你自己的幻聽,因爲你太想媽媽了,不見得就能真正和母親的陰靈對話。”
歐陽先生很不高興,說那麼真切的聲音,怎麼可能是幻覺。這讓我想起以前接過的一位侯小姐,她請古曼童上癮,最後家裡供了十幾尊,成天和她的那些“兒子”們聊天,當然,也是用心靈溝通,在別人看來已經成了魔怔,現在這位歐陽先生也有些類似。
今後歐陽先生再給我發短信,我就不怎麼回覆了,懶得理。後來我回瀋陽參加一個同學的婚禮,在酒席上正喝着,居然接到歐陽先生老婆打給我的電話。
她問:“您是田七老闆吧,我是歐陽XX的妻子。”
歐陽XX的老婆找我?我心想她來找我幹什麼,難道歐陽先生又做了什麼令人無法接受的事?沒想到聽了歐陽妻的講述,我連喝酒的興致都沒了,身上還有些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