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前說過,李存勖積蓄力量需要時間。
現在,時間到了,李亞子該出場了。
他的出場,是由一件小事引發的,這件小事發生在鎮州王鎔的地盤上。
話說王鎔的母親去世了,王鎔也是封王的人物,王爺的母親去世,朝廷肯定要派使者過去弔唁。
於是,朱溫派了個使者代表朝廷去鎮州。
這樣一來,出問題了,因爲大梁的使者在弔喪隊中發現了晉國的使者。
晉國和大梁是死對頭,王鎔不可能不知道。晉國使者到鎮州來,說明王鎔和李存勖有交往。
這是大事。
當時朱溫稱帝,北方鎮(王鎔)、定(王處直)雖然稱臣,但是不納賦稅,只是定期向大梁進貢。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兩大藩鎮不是大梁的轄區,更像是附屬國,朱溫對人家的控制力並不強。
這也可以理解,相比於洛陽和汴州,在地理位置上來看,這兩個地方離晉陽和幽州更近,而晉陽的李存勖和幽州的劉守光又是公開和朱溫叫板的人。
爲了鞏固自己的北方防線,朱溫肯定竭盡全力拉攏這兩個地頭蛇,對他們也就比較寬容。
而處於各方勢力交叉點上的鎮、定二鎮,也不可能完全投靠於任何一方勢力,這樣與其本身利益不符,也更容易捱揍。
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生存方式,他們左右逢源,誰也不得罪,哪邊強了就傾向於哪邊,藉此保全自己。
但其他各方的聯繫也不能斷,畢竟不知道哪片雲彩能下雨,關係搞太僵了以後日子不好過啊。
而朱溫理解不了對方的這種想法,你投靠我就一心一意地跟着我,想那麼多做什麼,還怕我罩不住你咋地?敢和我的敵人眉來眼去,那就是吃裡扒外,我肯定饒不了你!
所以,當大梁使者回來向朱溫彙報情況後,朱溫大怒,已經起了吞併鎮、定兩鎮的心思。
但是,鎮、定二鎮對哪方勢力來說都很重要,你朱溫想要吃獨食,那也要看別人答不答應。
朱溫最擔心的就是晉國的李存勖。
爲了防止對方搗亂,朱溫命令宣化留後李思安爲東北面行營都指揮使,帶了一萬精兵,屯紮到河陽,用來防備晉軍。
恰在此時,定難節度使李仁福派人告急,說晉、岐兩國的聯軍打過來了,請求援助。
定難軍是擁護大梁的,這個地方不能丟,否則大梁西部防線就危險了,朱溫只能先把王鎔的事放一放,先去解決這個問題。
爲此,朱溫帶着楊師厚、康懷貞兩個狠人,率領三萬精兵去和晉、岐聯軍鬥法。然而對方看朱溫來了,也不糾纏,瀟瀟灑灑各回各家去了,倒是把山高路遠趕過來的樑軍折騰得夠嗆。
不管怎樣吧,這場仗也算是打贏了,挾着新勝之威的朱溫,開始着手解決鎮、定方面的問題。
這個問題也好解決,因爲有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這個切入點就在魏博。
魏博節度使羅紹威最近死了,好巧不巧,燕王劉守光又出兵淶水,想要南侵定州。這些事情撞到一起,朱溫就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他想把魏博、鎮、定三鎮的節度使來個大換位,以此來消磨掉王鎔和王處直的勢力,趁機吞併二鎮。
這是一個絕妙的計劃,朱溫說幹就幹,開始着手實施。
他以幫助趙國(王鎔被封爲趙王)防守爲名,從魏博派出三千大兵,分別屯紮到對方轄區的深、冀二州,
王鎔以爲朱溫是好心,沒有反應過來,大將石公立卻反應過來了。
當時石公立駐守在深州,他把朱溫的大兵全都拒之城外,飛速向王鎔報告,讓對方拒絕朱溫的無理要求。
王鎔大怒,人家朱溫好心來幫忙,你還在這裡從中作梗,腦子有病吧!隨即把石公立調到城外,大開深州城門,放朱溫的大兵進城。
石公立差點氣暈掉,指着深州城門大哭:“朱溫篡了大唐社稷,三尺童子都知道他的爲人。我家大王竟然開門揖盜,把他當成好人,可惜啊,深州一城百姓都要被賊人所擄了!”
然而石公立的罵聲並沒有把王鎔喚醒,喚醒他的人是從大梁方向逃過來的。
這個人應該有一定的權位,估計是是在鬥爭中失勢,知道朱溫的一些內幕,他逃到鎮州避難,把朱溫打算吞併鎮、定的消息告訴了王鎔。
王鎔大驚,繼而大懼,又不敢真刀真槍跟朱溫幹,立刻派人到洛陽向朱溫彙報:
“燕國入侵的軍兵已經退回去了,我這裡沒事了,謝謝關心哈。您上次派來的魏博軍兵軍紀不太好,把我本地的百姓都嚇跑了,爲了避免更慘烈的事情發生,還要勞煩您把他們召回去。”
朱溫一聽,知道露餡兒了,但知道是一回事兒,承認又是另一回事兒。
朱溫揣着明白裝糊塗,派人安撫王鎔:
“哎呀呀,你看這事兒鬧的,我本是來幫忙的,反而給你添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我現在就退兵!”
隨即下令給深州、冀州的魏博軍隊:“給我狠狠地打!”
然後大軍殺盡城內趙兵,佔領了深、冀二城。
這樣一來,臉可就撕破了,準確來說是打破的。
王鎔這纔想起石公立來,命他出兵取回深州。
攻城戰和守城戰那可有着天壤之別,之前你放着守城戰不打,非要把城池讓給人家,現在卻來打攻城戰,能成功嗎?
石公立打了半天,損兵折將,也沒能把深州給取回來。
王蓉急了,朱溫他本來就打不過,現在還把兩座城池白白丟給了人家,失了先機啊。這可如何是好?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既然朱溫打來了,那就找他的敵人去求救吧。
朱溫的敵人主要是李存勖和劉守光,王鎔派了兩路使者,分別向兩人求救。
使者到了晉陽,定州王處直的使者早就在那裡了。
其實定州的王處直一直和李克用交好,算是對方的鐵桿盟友。後來朱溫直接派兵打到定州去了,王處直沒辦法,只能投降了事,但心裡還是偏向於晉國的。
現在既然朱溫不講道理了,王處直也就毫無心裡負擔地倒向李存勖。
王鎔與王處直的使者一商量,乾脆推舉晉王李存勖爲盟主,一起合兵攻打朱溫。
對於這一個提議,李存勖非常動心,拿來和手下人商量。
手下人卻拼命反對,反對的理由很充分:
王鎔和朱溫是兒女親家(朱溫的女兒嫁給了王鎔的兒子),兩個人交往很深,這次王鎔來求援怕是有詐,多半是與朱溫商量好了來引誘我們出兵的,所以還是緩一緩再說。
多數人都反對的時候,就體現出主帥的水平來了,李存勖力排衆議,決定出兵。他的理由同樣很充分:
王鎔和朱溫是兒女親家,這沒毛病,但又能說明什麼呢。政治婚姻而已,能作得了數?
王家本來就有反叛基因,他們在大唐的時候就經常造反,爲此大唐曾經把壽安公主嫁到王家,希望能換來他們的忠心,最後怎麼樣呢,還不是該怎麼反就怎麼反。
老王家既然連大唐都不效忠,你還指望他效忠朱溫嗎。這時候正是我們出兵的大好時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因此不僅要出兵,還要火速出兵,刻不容緩!
李存勖派出了頭號大將周德威帶兵出井陘,屯兵趙州,增援王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