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首先頒佈新的軍令,這個軍令很嚴,不好執行。
黑鴉軍當然不把這東西當回事兒,當衆違犯,大有老子就這樣了,你能怎麼地的意思。
然後李存璋出馬,逮住犯法逾禁的一幫子人咔嚓一陣全都砍了腦袋,後來還把這事當作典型來宣傳。
其實也不用宣傳,李存璋劊子手的名聲早就傳遍晉軍上下了。
鮮血最能喚醒人內心深處的畏懼,被喚醒的黑鴉軍爭相做乖寶寶,生怕一不留神被李大惡人拉去做典型。
困擾晉國多年的軍中痼疾終於解決了。
隨後李存勖一鼓作氣,制定了許多軍規。
這些軍規我們前文也提到過一些,像是騎兵不見敵兵不能上馬啦,禁止劫掠啦,要認真加強訓練啦等等。
但還有更深層的一些東西我們之前沒說,史書上的原文是這樣的:
“部分已定,無得相逾越,及留絕以避險;分道並進,期會無得差晷刻。犯者必斬。”
意思是說,大軍已經分配了作戰任務,各部要各司其職,不能相互逾越,更不能趨利避害來躲避風險;
大軍分道並進,要按照約定的時間匯合,不能相差片刻。
若是膽敢違犯,斬立決!
無規矩不成方圓,李存勖開始立規矩了。
不得不說李存勖的這項舉措切中當時晉軍的要害。
五代時期,論軍隊單兵作戰能力,黑鴉軍絕對是第一。
黑鴉軍的主力是沙陀人,這個部族是在夾縫中生存下來的族羣,他們打仗一直勇往直前,絕不後退半步。
因爲別人後退還能捲土重來,他們一旦後退就要面臨滅族的風險。
在危機中生存下來的民族一般都比較強悍,沙陀騎兵也確實強悍得有點離譜。若論戰力,同一時代的契丹只能做他們的小弟,後來的女真、蒙古更是連小弟都算不上。
就是這樣一個勇猛的族羣,竟然一度被樑軍壓着打。
因爲個體的勇猛並不代表整體的強悍,1+1有時候大於2,但更多的時候是小於2。
要想把上面這道算術題的結果無限放大,那就要在軍紀上下功夫。
如果士兵是竹筷,軍紀就是麻繩,筷子捆得緊不緊,最後會不會被折斷,主要是看麻繩堅不堅韌,效果發揮得好不好。
現在李存勖把麻繩換成了鋼絲,咬牙擰到了最緊,這支隊伍就開始嗷嗷叫了。
打仗嗷嗷叫的隊伍戰果一般都不會差到哪裡去,隨後的事實也確實證明了這一點。
整頓好軍隊以後,李存勖又辦了一件小事。
這件小事以前可是天大的事。
話說當年李克用帶兵教訓關中三賤客的時候,昭宗皇帝李曄被感動哭了,爲了表示恩寵,特許李克用以後可以自己任免轄區的官吏,不用再上奏朝廷。
說實話,李曄賣李克用的這個人情真心不算什麼,因爲當時天下已經大亂,各地的節度使都在各行其是,任免官吏早就不向朝廷報告了。
當時只有李克用比較老實,或者說很講原則,事無鉅細還在向李曄請示彙報。
現在既然老闆發話了,這可就是天下獨一份兒的恩寵了,李克用可以在選人用人方面冠冕堂皇地說一不二了。
這樣的機會一般人求之不得。
李克用卻對李曄說了兩個字:“我不!”
李曄蒙圈兒了,李克用你是沒聽明白我剛纔說的話怎地,我下放權力給你你怎麼還不要了!
李克用還真就不要了,他在今後的日子裡每次補授官吏還是照樣上表奏報皇帝。
這樣做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李克用是一個高傲的人,他恥於和其他人混爲一談。
別人不講規矩,他要講;別人不買皇帝的賬,他會買;別人奪大唐江山社稷,他要保!
在五代時期,李克用是不走尋常路的那個。
不走尋常路的人多半會成就自我,有時候也會走進死衚衕。
李存勖不想在死衚衕裡呆着,更重要的是現在大唐的皇帝都沒了,還向誰效忠呢,所以他取消了李克用時代的一大批舊制,開始實行新法。
新法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不拘泥、不法古,一切都衝着實用管用去,以解決實際問題爲最終目的。
事實證明,最直接的方法,往往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晉國上下煥然一新,迸發出強烈的生機與活力。
李存勖在慢慢地積蓄力量,他要去完成父親臨終前交待給他的那三件事。
積蓄力量需要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其他各方勢力也都沒有閒着。
首先是岐王李茂貞聯合蜀帝王建與朱溫開撕。
李茂貞和王建的關係正在蜜月期,度蜜月的兩個人感覺要找點事情做,攜手去旅遊什麼的就不用去想了,找人打打架還是可以做到的。
然後蜀國、岐國組成聯軍五萬,攻打朱溫的雍州。
大梁西邊這塊兒的防區一直是劉知俊在負責,既然有人來打,那就要出兵奉陪。
一個打兩個劉知俊有點沒底,所以叫了一個幫手,這個人就是佑國節度使王重師。
王重師露臉的機會比較少,但這是個猛人。
具體有多猛呢,我們看看他以前的戰績。
這個戰績是在朱溫攻打濮州時溥的時候取得的。
當時濮州已經被攻破了,但城內的軍兵還在負隅頑抗,放火燒城,阻擋樑兵進攻。
汴州各將一看這麼大的火,衝上去不是找死嗎,所以不能衝。
但現在不衝,後面被朱溫知道了還是一個死,左右都是個死,得想個辦法。
辦法就是去找王重師,因爲這位仁兄打仗不要命是出了名的。
當時王重師在之前的戰鬥中負傷,正在軍中養病。
聽完大家七嘴八舌的一陣訴苦,王重師也顧不上傷了,當即彈射起牀,點兵出戰。
但他也是血肉之軀,沒有愣頭愣腦往前衝的道理。畢竟打仗不怕死是一回事,主動去找死又是另一回事。
王重師命令蒐集軍中的氈帳、毛毯之類的東西,用水浸泡了之後命令士族披在身上,帶頭向濮州城的缺口猛攻。
王重師帶的這些人都手持短兵,打定主意要進城與敵人開展肉搏,這是實打實的一羣殺神。
他們突進城後哪裡人多就往哪裡殺,打了城內的守軍一個措手不及,軍陣大亂。
有了挑頭的就不怕沒有追隨者。
城外的樑軍有樣學樣,跟着前面的王重師衝進城去,一舉破城。
此戰之後,王重師身上又多了八九處創傷,戰到最後力竭昏迷,被親兵揹着退出戰場。
朱溫聞訊後大驚:“柰何使我得濮州而失重師乎!”
意思是說我得到濮州而失去猛將王重師是賠本買賣啊。
賠本的事情朱溫可不幹,命令軍醫好好醫治,後來王重師過了一個月才痊癒。
這樣的猛將確實難得,劉知俊帶着他一起出徵,心裡頓時踏實了很多。
然後雙方甩開膀子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