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一提到自己那經典的母親,姚白就整體感覺跟吃了一隻肥碩的蒼蠅差不多,一系列對神以及神的直系女性親屬的不甚美好的問候在他腦子裡走馬燈一般閃爍個不停。
真真是變態處處有,此間尤其多。
異獸大哥觥玄同志見姚白捂着嘴,一臉鬱結的樣子,很有些擔心。一把抄過姚白置於頭頂,出門狩獵去也。
坐在異獸頭頂,姚白死去活來。本就想吐,這下一顛更不得了。過猶不及,乾脆也就吐不出來了。
冷風撲面,碎雪輕揚,讓人睜不開眼睛。黑髮四散衣袖蹁躚,姚白搖搖欲墜彷彿顛簸在風暴四起的海面上,起伏不定身不由己,心神蒼茫無所憑依。
觥玄食量比小狗同志大許多,而且習慣了自力更生,捕獵本領極爲高超,飛禽走獸無往不利。在捕食時,他甚至還有餘力空出一隻巨爪來護住頭頂上的姚白同志,免得他在激烈的大戰中掉下來添亂。
這種善解人意的細膩心思,姚白是全不領情的,哼哼着擡眼望天。誰用他保護了?他那是應該的!把我抓了放在頭上頂着,問過我意見了嗎!
大抵上我們可以這麼理解,有些感情是有始無終無從解析的,其源頭比一見鍾情更不可捉摸。
總之,異獸觥玄大哥對姚白是相當好,除了放到肚子裡去永久保存之外 ,基本己經做到盡善盡美了。
偏偏姚白少爺是個難伺候的刺頭,繃着小臉諸多不滿難見歡顏。
異獸睡覺時把姚白抱在懷裡,最溫暖最薄弱的腹部給他作牀當被。姚白滾來爬去不甚滿意,抱那麼緊,是要憋死小爺嗎?!
異獸閒來無聊在大殿門口趴着發呆,殿裡的玄石地面結了薄冰陰寒沁骨,異獸便蜷起利爪讓姚白坐於掌心肉墊之上。姚白公子皺着眉浮想聯翩:那個金鋼和白衣美女的人獸戀裡是不是有這麼一段?
異獸進食前,把所有食物拖來,分門別類擺到姚白麪前,讓他先行挑選,態度肯切溢於言表。姚白公子非常不給面子的掩鼻閃人,青着臉躲到安全地帶。
且不論這些面目可憎的東西能不能吃,就單單這血淋淋腸穿肚爛的形像就讓人倒盡了胃口。
可是,無論環境如何惡劣,飯還是要吃的。異獸吃東西非常潦草,也許是食物足夠豐盛的緣故。姚白也不客氣,挑了最順眼的屍體取幾根肋骨,拍拍異獸露在脣外的灰白色獠牙,命令道“火!”
一道粗壯的火柱應聲而出,差點連姚白一起順便燻黑。這讓姚白充分意識到,培養一個熟練工是多麼迫切的需求。所以當他在殿外看到朵朵的時候,還是相當愉悅的。
可朵朵明顯是有更正經的事要辦。她跪在雪地裡,把一個小盒子放到姚白麪前,輕聲說話形容憔悴“把這個放到食物裡面即可。大公子只有最後一次化形機會了,如果再不成,他就會失去成人資格。這對於您和三公子都是非常有利的。”
這個我省的。無論是故事還是手段都太老套了。看來自己那妖精母親做壞事有點上癮,一次比一次玩的大,欲罷不能。
只可惜,不是誰都有這方面興趣的。姚白垂頭望着那個小盒子,不置可否未發一言,面上平淡的幾乎沒有表情。
朵朵到先沉不住氣了“沒關係的,您若嫌煩,朵朵可以代勞。”
嗯?姚白擡擡眼,眼神清亮。朵朵同學本事見長嘛,開始玩雙面間碟這一塊了,相當有進步啊。
“不!”見姚白這輕飄飄事不關己的態度,小姑娘咬着脣己乎哭出來“事到此處,朵朵己無容身之所。朵朵死不足惜,公子卻要多加珍重。”淚水盈盈中朵朵伏下身去扣首,桃紅衣裙在雪地上蘊出個不規則的圓“琳夫人殺心己起,公子,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要證明中心和能力,琳夫是不會對鈍刀手下容情的。”
殺心。殺心麼?母親作到這份上,她倒是天才了。姚白擡頭,冷冷一笑,轉身既走。忠心和能力,證明了又怎麼樣?殺心這種東西是沒有辦法治癒的絕症。
雪勢漸大,天地蒼茫,姚白身披白衣的小小身影在幾步之遙漸漸模糊,若隱若現。黑髮輕揚不沾片雪,不知怎的就顯出些強硬的絕決來。
抖着身子,朵朵尖叫一聲撲上來,抓住姚白冰涼的衣襟。銀綿滾邊的水鍛,柔軟一如往昔,猶如指尖一段逝水。“不,您還不明白這事情的嚴重性。就算您不在乎,也要爲小狗想想吧!“
朵朵不是說三公子,她說小狗。這是第一次。
停下步,姚白緩緩回頭,眼前飛雪連天繚繞不去。
他,怎麼麼?我的弟弟,他,怎麼了?
屋子裡己經半晌無聲了,沒有搏鬥也沒人出來。
那…迤桑一陣心慌,冷汗盡出。琳夫人也甚覺奇怪,親自起身去看。房門開啓,濃烈的溼熱血腥氣息撲面而來,琳夫人一雙妙目就在這樣微泛着甜味的混濁氣息中亮了一亮。
屋內屍體橫陳,血氣沖天。桃紅色圍帳搖搖欲墜,其上斑斑血跡豔勝紅梅。一位青甲武士就橫倒在門邊,雙目圓睜驚恐萬狀的表情己經漸漸凝固,頸上深深的四隻血洞尤在淌血。
六位青甲武士皆倒伏於地,刀斷甲碎俱是一擊畢命,傷在頸畔動脈者居多,鮮血噴涌中竟是連聲驚呼都未能發出來。豔麗鮮血緩緩匯聚又急速變冷,在青石地面上結成一塊塊凝結未實的血塊。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在房中貼着地面曖曖浮動,悄然上升若有實質。
在血塊最密集的中間地帶,小狗站在那昂頭望向門邊,身上雪白軟毛己被盡數染紅,在粘稠的鮮血作用下打了結。左肩處一處刀傷,傷可見骨血肉模糊,讓他只能欠着身三足着地,姿勢勉強卻氣勢如鋼。
在宛如地獄血池的彼端,他擡眼望過來。蔚藍雙眼竟是清麗無雙的,明徹的勝於寶石。
躲過迤桑伸來的手,他吱唔着試探着,小心翼翼又堅決無比的吐了兩個字,一字一頓艱澀難辨。
“什麼?他說什麼?”琳夫也跨進門內,站在一地鮮血中面如桃豔。
他說…迤桑轉身,直挺挺跪在地上,重重扣首,額頭抵在地板的鮮血之上,涼意入骨五內如焚“他說,姚,白。”
“姚白?”琳夫人難以置信的隨着念一次,緊皺了眉。
“夫人,他在念着姚白,您放過他們吧。”
就因爲他在念着姚白,所以我得放過他們?!笑話!…誰又曾放過我?所謂的感情,總是愚蠢的讓人噁心。迤桑,你們都忘了麼?我卻並沒有。
“把我的異獸弄到這兒來!我倒要看看他能堅持到什麼時候,能倔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