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化形賜名,記入族譜。
只是姚白萬萬沒想到所謂的族譜不是本冊子,而是一面光潔如鏡純然無暇的白玉牆,而且上面一個字也沒有。這讓姚白很好奇。
在賜名儀式開始之後,楠香繚繞明珠生輝,原來光潔無物的白玉牆上才漸漸浮出些蠅頭小字來,密密麻麻。
姚白站在大殿正中,離的遠瞧不真切,看了開頭幾行嗚呼哀哉的話就頭昏腦漲,乾脆放棄,垮着張臉東張西望。
這是祈年殿的偏殿,倒比正殿還寬敞些,進門迎面正是族譜白玉牆,此時正螢螢發光,一排排黑字凸現,幾欲躍出,墨跡未乾的樣子。
老爹浴雪君穿件頗爲正式的繡金滾邊長袍,手持一段楠木香,立於白玉牆之前沉聲祝禱,神色恭敬。
殿內雖廣卻只燃了兩盞明燈,燈光輕輕搖曳,更顯得邊緣黑暗不可琢磨。太湖君受邀觀禮,坐於燈下,恭謹的垂着頭斂氣凝神,淡青色火光投到他墨綠色衣袍之上,彷彿一片極淺的影子,襯的整個人遙遙的遠了起來。
站在姚白左側的大公子觥玄,己經破例被提前賜名了。此次化形成功,被正式記入族譜,但瞧他也沒多激動的樣子。個子比姚白高了近一頭,褐色皮膚更顯勁瘦,身材更是好到出奇,既有男子的陽剛又有少年的柔韌。
前些天,姚白摸着觥玄的六塊腹肌,又是口水又是眼淚,掐掐自己纖細的腰肢,自卑的直想投河自盡。想他姚白一世強攻,怎麼這回就搞了一付標準的小受身材回來?再配上這張臉,那就不只是小受了,估計八成還是個級品誘受。
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希望?被人騎到腰斷,壓到胸碎…姚白越想越萬念俱灰,神志喪失間竟然忘了這個世界的基礎設定中,還有女人這個物種。
觥玄見他蒼白着張臉作西子捧心狀,以爲他身體不適,立時甚爲緊張,攬了他就往身邊拉,非要姚公子坐到他腿上休息。
這純粹是一種沿襲下來的生活慣性,惡習使之然,而且習慣的力量一向強大,潛移默化的順便把姚公子也腐蝕了。所以此極品誘受坐到了性感帥哥腿上,靠着人家厚實的胸肌,心安理得理直氣壯。
此種情況在小狗同志眼中就是勾搭成奸的最佳演示,他能接受嗎?不能。他能忍受嗎?絕不能!
於是,小狗同志怒了,並且爆發了。
具體情形不再贅述,反正事情己經過去了,往事不可追,我們還是以各爲貴,大力宣揚兄弟友愛手足情深比較好。
而且,觥玄那麼大一個性感酷哥被個小屁孩兒追的躥房越脊的,說出來頗爲不雅,影響形象。
雖然己經大肆發泄了一陣怒氣,但小狗心裡還是留下了不小一塊陰影,並且第一次有了危機感。試想一下,如果哪天姚白對待某人親厚無比勝過對他,那將會如何?小狗對諸如此類的測想十分排斥。某人?哼,某物也不行!
頭頂着這樣堅定的信仰,小狗同志一邊暗地磨牙一邊對姚白越發依賴起來。現在站在大殿中央,賜名入族譜如此莊嚴肅穆的時刻,他仍然堅定不移的捏着姚白衣襟,彷彿只有這樣才踏實才有存在感。
姚白慣穿白衣,銀鍛滾邊繡以大朵雪花,捏在手裡細滑如水,在燈火之下隱隱有水紋光路。小狗昂頭望望姚□□致白皙的側臉,眯眯眼笑起來。
站在玉壁之前,浴雪君己經把觥玄的名字添了上去,接下來,二兒子…他懸腕持筆略略思索,回頭望去。
殿內燈火稀疏並不甚亮,薄冰淺水一般的光亮中心,白衣少年盈盈而立。袍袖輕垂層疊如雲,側垂着臉脖頸纖長優雅,漫不經心懶懶散散卻輕而易舉收攏了身邊淡薄的光線,宛如清冷光源。
“你…”浴雪君半晌輕問“你說你叫姚白?”
是。青白火光結成的正圓中心,白衣少年擡頭輕笑作答,瞳如英石暗如濃墨,在擡眼揚眉之時英氣泊然,在清光永夜中不沾絲毫塵埃。
指尖微涼,浴雪君在那一瞬胸間滯悶如糟重擊。
多前年,在化形賜名儀式之上,穿亮銀長袍的少年也是這般看過來,眼神眼彩無際奪人心魄。只是個性更爲跳脫,他揮揮長袖傲然而立,昂首道“勿用賜名,身爲雲中氏,自然是叫雲中君了。”
那時那刻,此種大逆不道的話由他說來,卻是擲地有聲不可辯駁的。
年華似水,陡留追憶。浴雪君轉過身去,輕言“那就叫遙白吧。”說着提筆把那兩個字寫到玉壁之上,字體瘦長清雅,卻難掩一股滯意。
姚白昂頭望着那兩個字,微微一怔。遙白?遙?…這次倒是徹底,連姓也換了。
也好也好,萬象更新,前塵勿念。
他望着前方,小狗卻在望着他,看着他臉上慢慢消去怔忡神色,變得恬然自安又有幾分悵然感嘆。扯扯手中錦袖,小狗弟弟問他“我呢?我叫什麼名字?”
你?姚白垂頭,去撫撫他粉白的臉龐“我是遙白,你自是輕藍了。”
端坐於燈下,太湖君微笑頷首不發一言,一雙手卻攏在袖中細細掐算起來。
遙白。輕藍。命脈糾纏幾不可分。但是,是哪個呢?
燈火搖曳楠香浮動,太湖君溫和清雅的眼中光影紛至沓來,暗影流轉光怪陸離,寸寸轉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