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未央的確沒有時間學琴了,溫爾一被帶回來就開始發高燒,燒得整個人都開始說胡話,茗香哭得快斷氣,撲在溫爾牀邊一直喊着要跟他公子一起去,煩得葉未央把他扔了出去!
然後她擼袖子擰毛巾,打算給溫爾擦身降溫,不過很快也被從家裡叫來幫忙的小冉一腳踹了出去,一開始有點懵,不過很快怒火沖天吼道:“小太陽,你幹什麼!”
小冉不想搭理她,門一甩,差點拍上了她的鼻子。蘭臻這時正好過來幫忙,他搖搖頭說:“葉樂師,有我們就行了,你一個女人進去不合適。”
然後她徹底懵了,陪着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還念念叨叨叫着公子的茗香一起罰站。這個男女顛倒的世界,她到底還是不習慣啊!
她扭頭看看哭得一塌糊塗的茗香,嘆了口氣:“別哭了,你家公子死不了的,有很多人在照顧他呢。你跟我來,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
葉未央從茗香的嘴裡才得知事實的緣由,林家人看不起家破人亡的溫爾,不願再與溫家聯姻。他們聽說溫爾曾經住在山賊窩裡,而且還曾做過山賊頭子的壓寨夫郎,更加鄙視他,說他不貞不潔,說他克父克母,還會剋死妻主。於是趁着林雅茹出外地收田租之際,將溫爾二人賣給了人販子。
葉未央陰着臉,握在手上的杯子“啪”一聲碎了,茗香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小冉忙完了溫爾那邊正好過來,一進門就看見她捏碎了茶杯,心疼不已,跑過去捧起她的手:“發什麼瘋,嫌我不夠忙是不是!”說完又跑出去找大夫討些傷藥。
葉未央沒理他,起身去了溫爾的房間。她走進去,裡面很安靜,四周的窗子關得緊緊的,室內生起了地龍,濃濃的藥味充斥着房間,死氣沉沉的,彷彿裡面躺着的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她感到心中一陣煩悶,爲什麼要把房間弄成這樣,就算病人畏寒怕冷,也該讓空氣流動啊,捂得這麼嚴實,病菌也散不出去,對病人有害無益。這樣想着,她便將離牀鋪最遠的窗戶推開一點點,冷冽的風便立刻鑽了進來,她打了個冷顫,頭腦也清醒了不少。
她輕聲走近牀邊坐下,溫爾正躺在牀上睡着了。葉未央試試他的額頭,退燒了,那幫老胡子醫生總算有些辦法,這麼快就退燒了。
“溫爾,對不起,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們,讓你吃苦了。”葉未央柔聲說道。
她是個懂得感恩的人,受人恩惠千年記,當初溫家老夫婦收留她,帶她一同進京,雖然慘死在半路,但這點滴之恩她時刻記着。性格柔和的溫爾更是如同她的朋友一般,她豈容他人欺負?
“沒事了,有我在,沒事了,我會幫你的。”葉未央溫柔地安慰道。“你好好休息養病,萬事都有我呢。”
熟睡中的溫爾彷彿能聽到她說話,一直皺緊的眉頭鬆了鬆,睡得安穩了。
站在門外的鳳羽透過只推開一點點的窗子,望見了裡面正給人抿被子的人,眼中流轉着從未有的複雜。
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溫爾才醒過來,葉未央高興地讓茗香趕緊喂他喝粥,看他精神了很多,心裡的大石才穩穩落下。
“未央,這次真是太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們……”溫爾靠在牀頭感激地說。
“什麼話,我們都是朋友嘛,互相幫忙是應該的。你別想太多,在這裡養病,把身體養好先,等林雅茹回來了,我們好好跟她說,要她教訓教訓她那幫可惡的家人。如果林雅茹不敢,我會出手幫她的。”
溫爾只看茗香一眼,見他低頭不語,就知道是茗香告訴了她,他嘆了口氣,語氣悲涼地說,“未央……謝謝你,可是這一次,你恐怕幫不了我了。”溫爾愁苦地搖了搖頭。“趕我出來的,是夫人,她纔是林家的家主,雅茹……雅茹恐怕有心無力啊。”
“胡說,林雅茹是林家長子,是未來的林家家主,怎麼可能有心無力呢?她若真心愛你,定能說服家人重新接納你。有道是母不與子鬥,放心吧,天下沒有鬥得過孩子的父母。你會回到林家去的。”
“哼,回到林家又怎樣?他們還是會趁着大小姐不在家時欺負公子。好幾次她們都……”
“茗香!”溫爾喝道,他紅着臉,不願茗香多說,只是不想自己更難堪,也不想雅茹難堪。
“她們經常欺負你嗎?這算什麼?我當初送你回去之時,林雅茹信誓旦旦跟我說從此以後要好好保護你,不讓你再受半點傷害的,她當自己在放屁嗎?!”葉未央一聽就上火了,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哼,不給她們點教訓當我透明的!”
“未央,謝謝你對我這麼好。但是,請你不要去找雅茹好嗎?也許……也許她們說得對,我……我是個不祥之人,克父克母,將來也會……”話說到一半,溫爾便哽咽地說不出話來了,他捂着自己的臉,淚水不斷從指縫中流出。
葉未央看着心酸,很不痛快,她走過去摸了摸溫爾的頭說:“你別想那麼多了,溫爾,就算是天煞孤星也有愛人和被愛的權利,更何況你不是。不要這樣否定自己。好好休息吧,以後的事以後再打算,放心,有我呢。”
葉未央走出房門,負手朝天看,感覺胸口有快鉛鐵,堵得慌。
“葉姑娘,公子在你房間裡等你。”蘭臻一身淺淡的粉,俊雅如風,站在一旁恭敬地說。
“哦,我知道了。”葉未央依舊仰望天空,忽然她說,“蘭公子,人,都是這麼薄情寡義的嗎?”
蘭臻一怔,爾後微微一笑,溫言道:“至少,葉姑娘不是。”
葉未央歪頭想了一會兒,搖頭否定:“我只怕是最無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