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好哇”將葉未央累得夠嗆。白天跟師父過招,晚上偷偷到胎池洞跟天一學音波功。因爲天一不想被烏鴉發現,所以葉未央總是小聲背心訣,輕聲練武,偷偷摸摸,提心吊膽,練得格外辛苦。
她小聲背心訣被烏鴉理解成無人交談後的自言自語,雖有些奇怪,卻也懶得理會。天一一旦涉及武術就變得異常嚴格,她陪伴烏鴉多年,深知烏鴉的作息和習性,等烏鴉一休息,她便嚴格地教導葉未央練音波功。
天一對葉未央說:“音波功,是將內力注入音律內攻擊對方的上乘武術,其主要是靠強大內力支撐,你既然得師兄傳授《無爲經》,那麼在內力方面便不是問題。但是假如你覺得這樣便了事的話就太小巧了音波功。音波功易學難精,倘若練到極致,便能隨心所欲,擇人而動,世間萬物,只要有震動,便能傳出聲響,有聲響便能運用音波功。所以這門功夫不需任何特定的武器,咳嗽一聲、跺一下腳、彈一下指甲都能發動音波功。”
葉未央聽到這,暗自思忖,這音波功最大的優點是聲波,最大的弱點也是聲波。傳播聲波需要介質,倘若是身處真空,音波功也就不攻自破了,但是要製造出真空談何容易,暫時來說這武功也算是無敵的。就這樣白天也練,晚上也練,沒把葉未央練死,也練去了半條人命。
一日,葉未央在和烏鴉對練的時候,睡眠不足,一個走神,竟沒閃開烏鴉的攻擊。眼看這來勢洶洶的掌力就要擊中自己,葉未央情急之下竟吹了聲口哨,運起內力,透過聲音傳了出去。
烏鴉寒光一閃,收回掌擊,在半空折身閃過削麪而來的音波,落在三米遠的地方,全身寒意森森,冷言道:“你從哪裡學會音波功的!”
葉未央心下一凜,落在石壁旁垂手戰慄,不敢直視烏鴉。她只一閃神,音波功便自動自發地發出,這完全是身體的本能,這可如何是好,要是被師父發現了天一……
發現了又怎樣?她其實更希望師父知道天一的存在,那師父不就可以解脫了嗎?
“說!”烏鴉大喝一聲,人已閃至,一手掐住葉未央的脖子,怒道,“膽敢有一字隱瞞,我讓你生不如死!”
“什……什麼是音波……功?師父,徒兒……徒兒不……不知。”葉未央雙手扳着烏鴉掐住她脖子的手,臉漲得紫紅紫紅的,斷斷續續地說。她還是沒能實話相告,這是天一和師父的事,她這個外人不能多嘴,也許正如天一所說,即便痛苦,至少還活着。活着,纔有希望!
“不說實話是嗎?好,我能救回你,也能將你變成原來癱瘓的模樣!”烏鴉全身充滿戾氣,他擡起空餘的手,繞道葉未央脖子後,準備打斷她的脊椎。
“師父……師父……這裡……這裡只有我和你,再無……再無第三人,徒兒……徒兒如何能習得……什麼功。”葉未央一邊說,眼淚一邊滾將下來。她不要再成廢人,但她也知道,烏鴉說得出做得到,心狠手辣,絕不因她是他徒兒而留情。
烏鴉手一頓,心下一想,確實如此,若有第三人在,他不可能不知道,也許真的只是巧合。若他誤傷了葉未央,那之前那些教導,不是白費了嗎?他雖對外界已然不感興趣,但想到自己一身修爲卻無半個傳人,如今好不容易傳給了她,就因爲自己的疑神疑鬼便殺了豈不可惜?不管怎麼說,那個人也不可能存在的。
烏鴉鬆開了葉未央的脖子,冷着臉走出石洞。葉未央驚魂未定,依着石壁慢慢滑到在地上,不住地喘氣,差一點,差一點就被師父掐死了!她擡起眼,越過整個石洞,看向對面的白色靈影。
烏鴉更沉默了,他幾乎不再開口說話,不論葉未央怎麼逗他說話,他就是不理,冷眉冷眼地坐在角落,一下一下地刻着自己的木雕。葉未央越看越難過,原本同情天一的心也漸漸變得埋怨,她怎麼可以若無其事,面帶柔光地坐在師父旁邊看他雕刻呢?難道她不知道師父是爲誰痛苦嗎?
“未央,來試試,讓我看看你的音波功進展如何?”天一微笑地站在葉未央身後,說道。
“師孃,”葉未央背對着天一,面沉如水,“師父他,真的很難過。”
“嗯,你在他面前露了一招音波功,差點被他發現問題了。他……大概是想起從前的我了吧。”天一溫柔淺細的聲音在背後緩緩傳來,“不過,過幾天他就會好的,你放心吧。”
“師父從來就沒好過!”葉未央憤怒地轉身,銀牙緊咬,雙目含淚。“他無時不刻,無時不刻都在憎恨自己,埋怨自己,無時不刻在折磨自己!他吞下長生不老藥,不是爲了活下去,而是爲了讓自己永永遠遠自責憎恨下去!他拿自己沒有盡頭的生命去恕罪,去懺悔,師孃怎麼能說他會好的呢?!師孃,你真的不恨師父嗎?真的不恨嗎?”
“未央……”天一皺起細細的眉毛,臉上微微變色。
“那天,我在山洞外對師父說人要往前看,其實,鬼也一樣!”葉未央說完這句話,也不去看天一,大步走出了胎池洞。
“往前看?往前看?”兩行清淚滑過瑩白的臉,天一輕笑一聲,搖搖頭,緩步往一邊走,越走,靈體越淡,直至消失不見。
空蕩蕩的洞穴再無聲息,只剩插在石壁上的火把無聲地跳動着火焰,昏黃的火光照在一張慘白震驚的臉上。
天一……他的天一……他無時不刻都在思念的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