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該回府了!”貼身護衛小心的在季統身後提醒:“明日還要值守,將軍切莫在外耽擱太晚,影響了休息。”
季統這麼多年來的習慣都未曾變過。
金州女帝晨起之時,便也是他晨起之時,女帝上朝之時,便是他練兵之時,而女帝處理政事批閱奏摺之時,卻也是他練武提升之時。
女帝大婚那晚,他讓自己酩酊大醉,女帝產子那晚,他把自己關在密室一晚未曾出來。
遙遙兩地,他卻把自己和天禹女帝的日程做到了完全同步,一日都未曾懈怠。
很多話,很多事,他只能埋在心裡。
這世上,知他心意的人,除他自己之外,再無旁人。
可誰叫這天禹的陛下,卻也只有她一人呢?
季統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後擡腳朝着自己的府邸走去,“知道了,這就回去。”
想必付大哥,一定是不會委屈陛下的,於他而言,這便足矣。
西洲驛館,一間被裝飾一新的臥房內,相卿正低頭專心雕琢着一個琴面,一刀一刀,十分精準。
一個小童在門外稟道:“仙尊,外頭有嶽侯爺、來大人、丁大人等幾位大人求見!”
相卿頭也沒擡的說了句:“本尊睡下了,不得打擾。”
這就是不願見客。
自打來了金州,從相卿着手整頓第一天開始,就不斷有人請見,這些涉及大人利益之事,找上門來的又能有何好事?
相卿直接入住驛館,本就是明智之舉,若論人情誰都夠不上。
再一個,相卿對於人情一說毫無半分知覺,本就是心高氣傲之人,更加不懂世俗顧及,只一味按照的想法行事,不過數月,便只整的速來強硬的金州勢力雞飛狗跳,原本組成的大小同盟也隨之這位世外仙尊的到來逐漸土崩瓦解。
相卿手段陰毒,殺人見血還讓人無話可說,明知是他的手段,卻捉不到明確的把柄,再一個他又是奉旨行事,就算有人質問,他也以面聖推諉,他身邊那些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孿生小童個個生懷絕技,看似瘦瘦弱弱矮矮小小,卻個個力大無窮,護主的時候也是拼盡全力。
以致如今他們因爲被威脅自身利益而派出的一*殺手,總算無功而返,損兵折將也是常有的事。
左相自金州來,除了跟隨的其他官員和一些孿生小童外,所帶護衛之人並不多,可即便這樣,他也不懼威脅恐嚇,每日依舊我行我素,分明就是用言行告知周圍,若他不死,西洲之亂必會嚴查到底。
對於西洲大小官員的百般阻擾,左相大人仙人並未放在眼裡,該如何行事照樣如何行事。
“西洲這些蠢貨,還道本尊過來是爲了他們那點錢銀?”相卿拿刷子掃了下琴身上的碎沫,伸出手指輕輕一抹,並不覺得光滑,便重新拿起刻刀,繼續雕刻起來。
邊上跪着的小童正細心的清理地上的碎沫,仙尊最煩這些細碎的東西到處都是,若是不及時收集起來扔出去,仙尊便會發怒。
“仙尊,可要歇下?”小童問。
“不必,”相卿的扣着琴面上,拿着刻刀的手依舊一下一下小心的雕刻,而後問道:“琴絃可有備下?”
“回仙尊,備下了,隨時可用。”小童起身,“這就替仙尊取來。”
不多時,小童取了一個細長長盒子回來:“仙尊,這次的琴絃備的是精品,韌性極強,想必做出的琴音也十分悅耳。”
“哦?”相卿隨口應道:“怎會有這樣的精品?”
小童輕描淡寫道:“此女是個半舞半武之人,是以韌性較好,仙尊一定滿意。”
相卿又應道:“那便好。”頓了下,看了小童一眼,又問:“招搖山可有事來報?”
小童猶豫了一下,放下盒子,站起跪到相卿面前,道:“仙尊,招搖山前兩日穿了信來,說仙尊離山多時不歸,巫陰巫剎有不耐之意,山中的子民紛紛要出山尋仙尊,少尊如今也不在山中,若是仙尊再不會山瞧上一眼壓一下他們的氣焰,只怕他們會起他意。”
相卿垂眸,略一思索,突然問道:“招搖山此番光景,與這世間爲皇權爭鬥的世人並無區別,你說,若是本尊就是不回,巫陰可是會有奪山之心?”
小童跪匍在地,全身發抖不敢胡亂開口。
相卿淡笑:“本尊問你的話,你說便是。”
“回仙尊,小人不知。”
相卿擡眸,突然提高聲音道:“本尊當年做過的事,只怕他們的還沒膽做第二次。若是誰人真做得出來,那便把那山給了他們便是,又不是什麼打緊的事。再者,不過是幾個烏合之衆,不足掛齒。”他略一想,又道:“既然巫陰在招搖山沒甚事做,那便把他叫出來,等他見到了這世間繁華,便不會在意什麼招搖山了。巫隱不就是突然出山,見什麼都新奇,如今都沒人管得住他了。”
小童小心的擡頭,見他依舊是低頭雕刻琴面,便道:“是,仙尊,那小人仙尊,那小人仙尊邊傳信至招搖山,讓巫陰過來。”
相卿沒應聲,只是一會過後,他再次出聲:“蛇女可回了招搖山?”
“回仙尊,招搖山尚無蛇女行蹤,想必是在哪裡貪玩,暫時不想回去了吧。”
“貪玩?”相卿笑了一下:“只怕是被這世上的俗人惡人騙到哪裡了。還是傳話叫人去找找,免得蛇島上的蛇暴亂禍起,找到了還是送回去,這都幾年不回招搖山,等不得了。”
“是仙尊,這就傳話下去。”
相卿突然覺得,自打來到這俗世之中,各式各樣的事都叫人費心,並非是他當初以爲的那樣,只要哄了陛下高興,一切便安然無恙。
這俗間的事,倒是能讓人心浮氣躁起來。
手裡雕琢琴面的手緩了下來,他伸手放下手裡的刀具,站起來的同時嘴裡也出聲吩咐了一句:“退下。”
“是,仙尊!”小童趕緊低頭退了出去,還伸手把門關了起來。
相卿緩緩從琴面前離開,朝着居所緩緩走去,手觸摸到一個開關按鈕,他伸手一按,原本穩固的牀鋪下方,便“咔嚓”一聲冒出個把手。
他伸手,用力一拉,便拉出一個巨大的密封玉棺。
他站在棺前,伸手摸到了那玉棺上,繞着玉棺緩緩走了一週,自言自語道:“陛下且稍安勿躁,再等些時候便好。”
玉棺的色澤和他每次乘坐的那頂手擡轎的墨玉底座十分相似,他目視玉棺,半響味道,而後他伸手,把玉棺重新推回原來的位置。
這離經叛道的事他做了不止一件兩件,再多上一件,也算不得什麼。
只是,他眯了眯眼,若是她不願意,又當如何?
金州皇宮內,魏西溏無端的覺得一陣涼意從背後襲來,她擰着眉頭,問:“什麼時節了?”
柯大海急忙應道:“陛下,入秋了。”
魏西溏點點頭:“難怪這天,又涼了幾分。”
柯大海趕緊吩咐宮人去取披風,“陛下,老奴這就替您取了那披風去。”
魏西溏擡手擺了下,“這倒不必,只不過剛剛突然覺得有些發冷罷了。”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微微有些發涼,其實她自己的身體她最爲清楚,沒到這個世界的前後,她都會無端的覺得身體發冷。
而這個時節,正是當年大豫宮變的時候。
這具身體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提醒她曾經的過往,曾經她遇到一個真心實意全心全意對待的男人,最終卻被這個男人背叛,遭受萬箭穿心之苦。
出神的看着微微發白的手,然後她又道:“還是把披風取來吧,朕確實覺得有些冷。”
柯大海急忙應了:“老奴這就去取。”
她覺得身上有隱隱約約的疼,可她又捉不到那疼在什麼位置,可這種感覺如影隨形,明明沒有傷口,無論按身體何處都不覺得痛,就如她感受到的疼痛,是種虛幻的假象,卻時時讓她感受得到。
她這樣疼,東方長青可知道?
每年的這個時候,東方長青可曾爲他做過的事有過片刻的懊悔?
畢竟,她那時候是那般全心全意依賴於他,那般將自己的信任全盤託付於他,可他卻在她人生最幸福的時候,給了她當頭一棒,讓她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東方長青,午夜夢迴之時,你可曾被夢中場景驚嚇而醒?
魏西溏緩緩吐了口氣,柯大海小心的將火狐披風披到魏西溏的身上,“陛下,秋風時節,最易着涼,陛下要注意防護呀。”
“朕知道了,每年都是柯公公提醒朕,今年也不例外呀。”魏西溏笑了下,她不說,誰人知道她曾經是誰?現在又是誰?
這世上異事那般多,誰又辨得清?
東方大國富饒,大豫帝王東方長青正在早朝,即便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即將步入不惑,可年齡的界限卻絲毫不影響他丰神俊朗的外貌。
東方長青退朝而歸,今日卻未曾急着處理朝政,而是去了被劃爲禁地、後宮任何人不得擅入的華紋宮。
當年,她被萬箭穿心射死在此地。
東方長青垂眸看着滿是污跡的地面,那是她的血。
她死在他的懷裡,腹中還帶着他的孩子,死不瞑目。
幾乎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在這裡坐上一天,只是,看着她在這世上僅留的一點東西。
若重來一次,他會如何?
東方長青不知,或者,他什麼都不會做,甘願當她背後的男人,又或者,他會再一次發兵而起。
如今的大豫子嗣繁多,嬪妃成羣,卻獨獨後位懸空多年。
世人都說,大豫帝王長情,懸空的後位不過是放不下駕崩多年的女帝。
可,誰知道呢?
付錚的信又來了。
魏西溏懶洋洋的展開小紙條,一個字一個字的認真念着:陛下,今年可覺身體發寒?臣不在陛下身邊,陛下千萬保重龍體。
寥寥數語,字字皆是透着關切之意。
魏西溏看着那些字,突然就覺得身體似乎沒那麼疼了。
付錚給她寄三十封信,她也不過回上一封,前些天剛回過去,如今她倒是忍不住提了筆,認認真真寫了回信:朕一切安好,你不必擔心。時已入秋,記得添衣服,彆着涼。
難得她會寫些情意綿綿又關切之意甚濃的話,自己寫完了,又覺得有些放低了身段,想把那紙揉了重寫,自己拿過來看了看卻又捨不得揉,不就是想叫他知道其實她也是關心他的麼?若是寫的看不出來,哪裡還是關心了?
反正,如今都是老夫老妻了,就算叫他得意一下又如何?
這樣想着,便吩咐道:“把這信給王爺傳過去。”
柯大海捧了紙,魏西溏又叫住他:“不準偷看!”
柯大海:“……”哆哆嗦嗦道:“老奴不敢!陛下再給老奴是個膽,老奴也不敢偷看陛下給王爺的信。”
柯大海說完,又偷偷端詳魏西溏的臉色,笑道:“雖說如此,不過,老奴想也知道陛下定是擔心王爺在外,感同身受提醒王爺注意身體。”
魏西溏叫柯大海說準了,有點惱羞成怒,“就你話多,你怎知道朕寫了什麼東西?趕緊把信給朕送出去!”
柯大海一把年紀了,因爲陛下的話,被嚇兔子似的踮起腳,“蹭蹭蹭”趕緊跑了。
魏西溏一個人又有些高興,伸手再次展開付錚的信,又一個字一個字的唸了一遍,心情十分愉悅。
想到付錚,便又想到了自己拿兩個剛會要人扶着搖搖晃晃走路的小傢伙們,便站起來朝後宮走去。
皇太后正抱着小墨兒在逗他玩呢。
小墨兒剛睡醒,哭了好一會,好容易才被皇太后逗的不哭,這會臉上還掛着大淚包呢,就衝着皇太后笑了。
魏西溏進殿門的時候,就聽到小墨兒笑的“咯咯”的奶聲。
“母后。”
皇太后擡頭看到她進來,笑着招呼:“陛下這個時候怎有空過來?墨兒,來,快來見過母皇。”
小墨兒還不會說話,只是咧着水嫩嫩的小嘴笑,口水“吧嗒”一下掉在面前的衣服上,看到魏西溏嫌棄不已:“墨兒,這流口水的毛病,什麼時候才改?”
小墨兒聽不懂,繼續踢騰着小腿,坐在皇奶奶的腿上,抓到什麼扯什麼。
魏西溏伸手把他抱過來,問:“曦兒呢?”
“睡着呢,”皇太后笑呵呵的說:“他們倆啊,就是輪流着纏着我,這個醒了那個醒,那個醒了這個醒,反正,總要我抱一個。是不是小壞蛋?”
小墨兒手舞足蹈的笑,小手抓着魏西溏的頭髮,使勁扯。
魏西溏哭笑不得:“以前是曦兒扯,現在輪到你了?你這小手是不是像挨母皇打?墨兒,再不撒手,真要打你了。”
皇太后趕緊過來:“陛下,你老嚇唬他幹什麼?人家才這麼點大。”
魏西溏瞅了小東西一眼,“他若乖乖的,朕豈會嚇唬他?還扯?”
小墨兒可聽不懂母皇在說什麼,他高興了就扯,反正母皇也不會打他小屁股,打了也不疼。
魏西溏在太后的宮裡陪着小東西玩,玩了好一會,就在小墨兒昏昏欲睡的時候,小曦兒又醒了。
皇太后笑着說:“看看,我說什麼了?”
魏西溏嘆氣:“母后辛苦!”
小墨兒被奶孃抱下去睡了,小曦兒哭的小臉都紅了,沒看到自己想看的人,她就使勁哭啊哭,魏西溏過去,從奶孃手裡接過來,“曦兒,好好的哭什麼哭?你可是天家公主,不能這樣哭。”
小曦兒看到母皇的臉之後,果然不哭了。
眼睛下頭還包着賊大的淚包,就是傻呆呆的看着魏西溏不說話,半響,突然咧開小嘴,衝着魏西溏笑的跟一朵帶了露珠的花似得嬌豔。
魏西溏頓時心情大好,“母后,朕覺得曦兒還是挺喜歡朕的。”
“陛下這是什麼話?他們不喜歡你,喜歡誰?他們可是你的皇兒,喜歡你是應當的,當初生他們的時候,陛下可是遭了苦的。”皇太后笑着在旁邊坐下,笑眯眯的看着魏西溏抱着小曦兒逗她玩,這副母女親暱的畫面怎麼看怎麼溫馨。
小曦兒乖乖趴在魏西溏的懷裡,任由她抱着,魏西溏問了句:“面兒去軍營了?”
“是啊,去了,去了不過個把月,變的更黑了。”皇太后嘆氣:“哀家好容易才把她養的好一點,結果幾趟回來就黑了回去。哎……”
魏西溏好笑的看了皇太后一眼,說:“母后不必介意,面兒黑了還是白了,沒什麼兩樣……”
“陛下!”皇太后差點被氣死,“怎麼這樣說面兒,面兒打扮打扮,還是挺好看的。”
魏西溏只好看着自己的曦兒,表示半分都不贊同皇太后的話,若說她的曦兒不打扮都好看她都信,但是面兒那個小黑妞,只怕再怎麼打扮,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也不想想,自打面兒被送入宮以後,皇太后在面兒身上花的功夫還少嗎?
連用奶牛的奶給她洗澡這事都做出來了,想着讓她變白一些,結果呢?面兒沒變白就算了,還偷偷喝了不少洗澡水,那一陣面兒尿牀特別頻繁,這些還是皇太后自己說的,要不然魏西溏哪裡知道?
其實皇太后也知道面兒長的不好看,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面兒是皇太后養的呢?不好看她也得撐着面子說好看,這以後啊,面兒的相公問題,皇太后還打算幫她找呢。就怕她不幫忙,面兒以後嫁不出去。
魏西溏陪了小曦兒一會,直到小丫頭餓了,要喝奶,魏西溏才還給奶孃。
從太后的宮殿離開,又去處理政事。
這整天的朝裡事情不斷,幾個大臣動不動就因爲一點小事告到御前,就差雞毛蒜皮的事情也要她來決斷了。
心情好的時候便聽聽,然後疙瘩五十大板,一人訓斥一通,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就直接把人趕出去。
這天天事情這麼多,怎麼他們就有時間搞小心機呢?
不過想想也算了,這朝臣之間的爭鬥素來都是不斷的,若是這一方不搞,那一方也必然要搞他們,這不就是兩派相爭的過程嗎?
處理完朝政,魏西溏才今天效率倒是提高了,本想到殿裡歇着,不過想想天還大大亮就去歇着,那晚些時候豈不是睡不着?
扭頭問道:“面兒是西郊的那個營地?”
“回陛下,正是。”柯大海小心的回答。
魏西溏點頭:“既然如此,那朕便去看看她吧,順便也看看這軍營的將士士氣如何。”
“老奴這就去口諭……”
“回來!傳什麼口諭?朕自己出去就行,難不成還要敲鑼打鼓的去?那還能看到什麼東西?”魏西溏對於出宮這事看的很淡,誰叫她以前就是在金州跑來跑去長大的呢?
“陛下……”柯大海就覺得這事不得了。
以前吧,那好歹還有王爺管着,如今王爺不在,這宮裡誰能管得了陛下啊?
皇太后那是就陛下說什麼,她就聽什麼的,再一個,誰又敢去因爲這事跑去跟皇太后高密?若是讓陛下知道了,有十條命也被陛下打死了。
“囉嗦什麼?”魏西溏看了他一眼,“朕要更衣出門,去跟無鳴知會一聲,他陪着朕出去就行。”
“老奴遵旨!”柯大海沒辦法,趕緊去照辦。
無鳴得了消息,便早早候在外頭,不多時,果然看到陛下換了一身行頭出來了,衣裳也沒看換新的,還是以前穿過的那些,她變化不大,穿的倒是合身。
魏西溏擡頭見只有他一人,便問道:“顏白呢?”
無鳴看她一眼,說:“無鳴不知。”
“柯大海!”魏西溏回頭:“顏白哪去了?”
柯大海有苦說不出,剛剛傳旨的時候,沒說讓顏將軍去啊?
顏白是顏家出的唯一一個武將,顏家世代都是文臣,偏到了這一代,出了個好武的顏白,且武藝超羣文采斐然,入仕也憑自己的真本事,背是顏太傅自己跑去報了武試,以武狀元之名進入魏西溏的視線,蓄養了幾年後,由吏部尚書舉薦,直接提爲禁軍統領,成功讓原本快要沒落的顏家再次進入朝堂,並奪得一席之位。
原本不願入朝爲官的顏陰也因顏白的出色表現受到刺激,入朝爲官了,生怕他們家那一房落了顏白的後,顏家世代賢明,到了魏西溏這一代突然一個人纔出不來,她還多心了,如今一下子冒出兩個,且一文一武各有一半,倒是魏西溏十分滿意。
顏白一年前剛被提拔爲禁衛軍的統領,而顏陰也不甘示弱,跟着也因政績出色,被提拔升官,兩兄弟互不相讓,爭先恐後的做出成績。
柯大海趕緊去找顏白,說陛下要出宮,讓他跟着,顏白開始還吃了一驚,他任職期間,可未曾出現陛下出宮的事件,怎好好的,陛下突然要出宮了?
不過柯大海可是老油條,趕緊上前耳語兩句,顏白也算是反應敏捷,趕緊佈置防護,然後跟着換了便服,去見魏西溏。
魏西溏正等的不耐煩呢,擡頭看到顏白,問了句:“怎這樣慢?走吧!”
顏白也沒機會回答,趕緊跟無鳴一左一右跟着。
上了備好的馬車,無鳴坐在馬車伕的邊上,顏白跟在後面,到了宮門口已有部下牽了馬過來。
“可佈置妥當了?”
“將軍,人已部下,請放心。”
顏陰今日運氣好,半道碰到了微服的陛下,以及自家兄弟。
他想跪下行禮,不過一看這是鬧市,且陛下穿着便服,只從馬車的窗子裡露出個腦袋,便知陛下定是不讓人知道她出來的,“顏陰見過公子。”
魏西溏看他一眼,又看了眼顏白,點點頭:“既然碰上了,那就陪朕走走,剛好朕缺個說話的。”
無鳴是十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顏白是謹慎,生怕自己說錯話,所以不敢隨便開口,魏西溏跟他說話,他都是想了又想,跟這種人說話,魏西溏覺得沒意思,剛好來了個痞子顏陰,這讓魏西溏覺得果真是絕妙的機緣。
顏陰喜滋滋的跟上來:“小人謝過公子。公子您這是要逛街呢,還是買東西呢?小人知道一些好玩的地兒,公子要是想去,小人這就帶您去。”
魏西溏覺得這樣說話才放鬆嘛,這纔像跟着人聊天的,要不然,她還不累死?
“隨便逛逛。”魏西溏伸手放下車簾,道:“西郊不是有個軍營?過去瞧瞧,順便看看這天子腳下的地兒,可有值得誇讚的地方。”
顏陰笑嘻嘻道:“公子這主意好,小人也沒去過,今日沾了公子的光,過去瞧瞧。”
於是,一行人便朝着外頭走去。
一路上顏陰便和魏西溏說話,其他兩人說好似的打死不吭聲,除非魏西溏問一句,纔會答一句,實在無聊。
到了軍營門口,便立馬被人攔下:“前方軍營重地,沒有將軍令牌,任何人不得靠近!”
顏白上前,掏出自己的腰牌,“這個能靠近嗎?”
那守門的士兵一看顏白的腰牌,嚇的急忙跪下:“見過顏將軍,顏將軍稍等片刻,屬下這就去稟報將軍!”
顏白剛要再說話,魏西溏便出聲,“他說的也沒錯,還是稟報一下的好,若是人人都得牌可進,豈不是給了小人可趁之機?”
顏白急忙回頭:“公子說的是,是顏白愚昧了。”
不多時,駐軍將領席少康便走了出來,老遠便對顏白抱拳施禮:“不知顏將軍前來,有失遠迎……”
話還沒說完,顏白便對旁邊的馬車使了個眼色,這一眼色過後,席少康的臉色都白了。
乘坐馬車還讓顏陰顏白兩兄弟親自帶着過來的,能有什麼人?只怕是宮裡那位大駕光臨了。
顏陰直接道:“席將軍,怎還愣着?還不讓公子的馬車進去?”
席少康急忙大聲道:“公子,裡面請。”
馬伕這才把車趕進去。
黑麪兒正騎在一匹小馬駒上,跟一個將士對戰呢,一邊打,她還一邊嗷嗷叫,打的怎麼樣魏西溏還沒見到,不過,老遠就聽到她的聲音了。
魏西溏徑直走在前面,進了馬場,馬場到處都是正在練武的將士,練實在的將士,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面兒。
沒辦法,誰讓面兒最小呢?她的那匹小馬駒也比其他的馬小,不過,面兒自己挑的馬,再小也是很能幹的。
席少康想開口說話,提醒大家注意點,結果魏西溏壓根不給他機會:“不必驚動他人,朕不過就是過來看看面兒。她在這裡可還適應?”
“回陛下,文靜郡主十分勤奮好學,很少偷懶,小小年紀實屬難得,末將以爲,若是長此以往,文靜郡主必有大用。”席少康認真的說。
這些是實話,就沒見過那個這麼點的女孩子還這麼兇悍認真的。
魏西溏點點頭:“那便好,太后一直惦記她,怕她在外頭不適應,聽你這樣說,太后定然會放心的。”
顏陰就蹲在地上,一點官架子都沒有,一邊看,還一邊說:“哎喲,那小黑妞還挺厲害,那麼小一點,竟然過了這麼多招……”
顏白伸腳踢了他一下,什麼小黑妞?那是文靜郡主,是陛下親封的郡主。
其實魏西溏自己私底下也是這麼喊面兒的,所以她倒是沒注意聽了顏陰的話,還點了點頭,道:“是挺厲害,也不想想,她是跟誰學的……喏,她是跟朕的護衛學的,自然不一樣。”
那邊黑麪兒打的滿頭是汗,偏偏她素來就是不服輸的,不打出個輸贏來,她就不下場,跟她陪練的副將都快氣死了,一直想着要不要一榔頭把她給從馬上打下來,這樣沒完沒了的,什麼是個頭……
正想着,黑麪兒倒是給了他一榔頭,直接把他打的從馬上摔了下來。
好在面兒的力氣打在他們這行人的身上算不得疼,爬起來也沒什麼事。
黑麪兒依舊小爪子掐腰,仰頭“嘎嘎”的笑起來:“贏了!”
騎着馬就往馬場邊上走,一眼看到魏西溏坐在那裡。
黑麪兒還以爲自己看花眼了,伸手揉了揉眼睛,發現陛下還坐在那裡,又揉了揉眼睛,還在,她總算覺得不是自己看花眼了。
一翻身從小馬駒上下來,撒腿就往這邊跑,跑過來,往地上一跪,“咚咚咚”磕了三個頭,對着魏西溏嗷嗷叫:“面兒給皇帝陛下磕頭!”
小丫頭的聲音又大,又響亮,她這一磕頭一拜,頓時驚動了場內外的將士,所有人都發現女帝駕臨,霎時之間跪到一片,震天的萬歲聲在營中響起。
魏西溏伸手彈了下黑麪兒的腦門,“就你能。”
黑麪兒趕緊討好的對魏西溏笑的跟花似得:“太后奶奶說,看到陛下要磕頭。”
“對,你沒錯。”魏西溏慢慢站起來,對所有跪在地上行叩首禮的將士們高聲道:“都起來吧!”
“謝陛下!”
將士們陸續站起,個個不敢擅動。
魏西溏笑了下,道:“諸位將士辛苦,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看到你們不辭辛苦每日操練,朕便不懼外敵來犯,朕替天禹的百姓謝過諸位將士,正是有你們,他們才能得以如此安居樂業。”
顏白看了女帝一眼,以前就素聞陛下十分擅長籠絡人心,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不過寥寥數語,卻讓這些將士心中覺得被女帝被朝廷重視,實在是讓人激動不已。
只怕此次過後,此地將士的練兵情緒會持續高漲了。
面兒到了要回宮的時辰,魏西溏便道:“剛好朕也打算回宮,帶你一起便是了。”
“面兒謝陛下。”面兒爬起來,拍了拍她的小髒爪子,喜滋滋的跟着魏西溏。
顏陰嫌棄的說:“郡主,你是不是應該去洗洗手啊?髒死了。”
面兒撅嘴:“男子大丈夫,不拘小節。你嬌氣!”
“我噗——”顏陰瞪大眼,“我嬌氣?”
“對,你嬌氣!”面兒義正言辭的說:“我們將軍說了,男兒就應該不怕苦不怕累不怕髒!”
席少康伸手撐着頭,他是說過,但是他說的是男兒啊!
顏白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個醜的有點離譜的小東西。
之前一直聽說陛下在宮裡養了個很醜的小孩,是給太后逗悶子的,如今一看,果然是個很醜的小孩,不但醜,這腦子好似還跟旁人不一樣,實在是讓他大開眼界。
魏西溏就在旁邊瞅着,黑麪兒繼續跟顏陰吵:“你就是嬌氣!你怕髒!”
“哈哈哈,我只是嫌棄你髒,不是怕髒!”顏陰要不是因爲陛下在旁邊,肯定會一巴掌呼在面兒的臉上的。
顏白抵了顏陰一下:“你跟一個孩子計較什麼呀?”
顏陰指着自己的鼻子,說:“我被一個孩子說嬌氣,還不讓我生氣?”
“陛下在呢!”顏白提醒。
“就是因爲陛下在,我纔不能認啊!”顏陰瞪着黑麪兒,說:“郡主,你這樣說就不對了……”
“你就是嬌氣!”黑麪兒一扭頭,直接走了,充分顯示了她對顏陰的鄙視。
魏西溏沒說話,伸手揉揉鼻子,倒背雙手,慢悠悠的在前頭走着,嘴裡說了句:“面兒去洗手,你是女孩子,可不是什麼男子漢大丈夫,還是要愛乾淨的。”
黑麪兒舉起自己的小手,看了看黑乎乎的小爪子,說:“可是,可是將軍說……”
席少康只好開口:“郡主啊,末將說的是男兒,郡主可是女子。明白嗎?”
黑麪兒瞪大了眼睛,“啊”了一聲,就好像她剛剛發現自己是個女孩子一眼,然後她問:“面兒不是男孩子嘛?”
席少康看着她黑漆漆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有點不忍心告訴她實情似得,點點頭:“對,你不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
黑麪兒的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半響,突然“哇”一聲哭了出來,“哇——”
魏西溏一扭頭就看到黑麪兒哭的跟什麼似得,問:“怎麼了這是?”
席少康被嚇的趕緊跪在地上:“陛下恕罪,郡主息怒,剛剛,剛剛末將跟郡主說,她不是男孩,是女孩兒,她就哭了。”
黑麪兒氣死,她怎麼能是女孩子呢?太傷心了。
魏西溏瞅了黑麪兒一眼,“哭什麼哭什麼?誰跟你說你是女孩,就你自己覺得你自己是男孩子,以前難不成人家跟你說的時候,你都沒聽明白?不許哭。”
黑麪兒委屈的擡頭,看着魏西溏,抽噎着說:“小鳥……小鳥還沒長出來……”
“噗——”顏陰又噴了出來,顏白擡手打了他一下。
席少康趴在地上就沒敢擡頭。
魏西溏的臉色可精彩了,直抽抽,這死孩子說的什麼話?這回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什麼話都敢說,“少羅嗦,去洗手,回宮!”
面兒還是怕陛下的,一邊抽噎,一邊乖乖跑去洗手,至於其他人,一個個低頭站在原地,不敢說不敢笑不敢動,就憋着。
回去的路上,面兒垂頭喪氣的坐在馬伕旁邊,無鳴牽着她的小馬駒在後面走着,顏陰還是走在一邊,顏白走在另一邊。
魏西溏在馬車裡撐着頭,她就不信了,等面兒長大以後,知道她小時候說過是麼“小鳥沒長出來”這話,她不會跳腳。
再怎麼說,她都是個女孩子,自覺呢?
回宮就把這事跟皇太后說了,皇太后聽的都傻眼了:“當着那麼多將士的面?”
“要不然呢?”魏西溏氣的都不知說什麼好了,“這個概念還是讓她扭過來。”
“這……其實一直都是跟她說是女孩子的呀。”皇太后覺得這真是奇了,怎麼突然覺得自己跟人家不一樣的。
魏西溏想了下,道:“怕是人家說了,她也沒認真聽過,不在意,今日從席少康嘴裡聽到了,反倒聽到耳裡了,這話,可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面兒還小着呢,不過是個孩子,陛下也不必跟她一般計較。”皇太后就怕魏西溏遷怒,自然說的都是好話。
魏西溏搖搖頭:“沒跟她計較,就是怕她分不清,以後自己吃虧。提個醒總是好的。”
爲此,皇太后特地把傷心的黑麪兒叫過來,認認真真跟她說了這個事。
面兒當即覺得人生了無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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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要到妞妞們的票票,表示心情一點都不美麗(??ˇ?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