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天禹女帝屈尊來探望臨出嫁前的賀蘭詞,賀蘭詞面無表情的坐着。
即便柯大海一聲“陛下駕到”,也沒能讓她站起來行禮。
魏西溏倒是不介意的,“公主可安好?”
賀蘭詞根本不理她,依舊是一動不動的坐着。
聽這裡的丫頭婆子講,她自被帶到金州以後,便是這副表情,每日吃的不多,大多時間都睡。
人生地不熟就罷了,關鍵還是俘虜,她似乎有種認命的態度。
魏西溏又笑:“公主這是怎了?莫非是朕派的這些人照顧不周?若是誰敢讓公主受了委屈,只管跟朕說便是,朕自會替公主教訓他們。朕今日過來,是給公主報個喜訊。”
賀蘭詞聽到最後一句話,倒是看了她一眼,卻還是沒說話。
魏西溏笑眯眯的在她身側坐下,道:“朕知道,你父王原本是打算不你嫁給寧焱的,既然你從北貢來到金州,朕也不能委屈了,更何況你還是付錚的好友。是以,朕決定不耽誤你的終身大事,依舊照着你父王的意思,把你嫁給寧焱,他似乎很喜歡你,聽說以後很是高興。”
賀蘭詞猛的擡頭看着她,她自然知道魏西溏的話背後所代表的意思。說白了,不過就是拿她當棋子,分文不出卻佔大便宜。
賀蘭詞當然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個,如果當時她去的是北貢大營而不是天禹軍的屬地,或許就不會是今天的局面。
可那時候,她心裡其實是想着付錚的,她有預感,她覺得自己一定會再次和付錚相遇。
她確實遇到了,可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賀蘭詞深呼吸一口氣,“如果陛下就是過來跟我說這些話,我聽到了。”
魏西溏依舊笑眯眯道:“還有件事,纔是朕要跟公主解釋的。朕與你父王比,自然要晚了一輩,朕與你也算是平輩,是以,朕送你出嫁的,怕是沒你父王那樣的陣勢,公主不要覺得委屈才好。”
賀蘭詞被氣的胸脯距離起伏,半響才道:“陛下真是有心……”
魏西溏笑,視線無意中一掃,突然看到梳妝檯邊跪在地上的宮女手裡拿捧着個什麼東西,那花紋她覺得有些眼熟,便眯了眯,朝那邊走了兩步:“你手裡拿的什麼東西?”
那宮女跪在地上,小心的回答:“回陛下,奴婢在替公主擦洗飾品,這是公主的飾品……”
魏西溏伸手,直接把那鐲子捏了起來,她問:“這是公主的?”
“是,奴婢正消息拭擦的時候,陛下駕到,陛下一時心急,便捧在手裡,陛下饒命,陛下不是有意的。”小宮女的聲音都在打着哆嗦,從陛下的語氣,她似乎覺察到了暴風驟雨即將來臨。
魏西溏舉着手鐲,送到自己眼前,咬着牙,冷笑:“這是公主的鐲子?你說的,可是千真萬確?!”
小宮女全身都在打着哆嗦,“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賀蘭詞開始不知道說的是什麼鐲子,等她意識到之後,鐲子已經被魏西溏捏在手裡。
魏西溏冷笑,顛着那隻鐲子,慢悠悠的轉身,走到賀蘭詞的身邊,道:“這隻鐲子倒是特別,不知公主哪裡才能買到這樣特別的手鐲?”
賀蘭詞實在不知道臉上的笑是什麼意思,偏偏那隻手鐲又是她在意的,如今魏西溏發現了手鐲,還追問來歷,賀蘭詞怕付錚說過,更怕他說買了一隻特別是手鐲丟了,這樣便顯得她像小偷一般。
可魏西溏追問宮女的態度,又讓她不知如何應答,猶豫半響,才道:“這隻手鐲,是我在北貢皇宮的時候,一個好友相贈,並非能隨意買到。”
魏西溏嗤笑一聲:“哦?這樣一隻特別的手鐲,想必也是買不到的。”她捏着手鐲,慢悠悠的轉了一圈,道:“不知是什麼樣的好友相贈,公主這位好友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賀蘭詞的心莫名的覺得緊張,她不知自己說的對不對,可這位陛下似乎對手鐲很感興趣,“是北貢一位官員家的千金,與我自幼交好,她知我懼怕蛇蟲,便特地找技藝高超的工匠做了此物……”
魏西溏伸手,把那鐲子握到掌心,“千金?懼怕蛇蟲?”
賀蘭詞站在原地,莫名的覺得氣息有些喘不過來,眼前這位陛下似乎正在醞釀怒意,最終,她卻轉身,笑了笑,道:“朕倒是喜歡的緊。”
賀蘭詞急忙一步上前,“陛下!此手鐲雖不是什麼貴重之物,確實友人所贈,還望陛下高擡貴手,把它還於我。”
魏西溏擡眸,眼中一片狂風暴雨,她依舊笑:“公主在朕的皇宮,還說這些廢話做什麼?朕還就是喜歡這手鐲,朕也要定了,怎麼?公主還能如何?”
賀蘭詞在看到她眼中的情緒時,不由自主後退兩步,直到魏西溏離開都未曾動一下,魏西溏徹底離開之後,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魏西溏一言不發的回到宮中,當即吩咐:“讓左相來見朕!”
相卿即刻被召入宮中,“臣叩見陛下……”
魏西溏什麼胡沒說突然伸手,把一個什麼東西從上門砸了下來,“你看看,這手鐲,可是當年你獻給朕的那隻。”
手鐲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滾了幾圈之後,“格朗”一聲撞到柱子,倒了下來。
相卿走過去,彎腰撿起,看了一眼,又慢慢走回去,道:“回陛下,此手鐲正是當年臣所獻。不知此鐲有何不妥,陛下……”
魏西溏抿着脣,死死的盯着那手鐲,道:“你確認這就是當年的那隻手鐲?這天下就找不到第二隻這樣的手鐲?”
相卿在殿下緩緩跪下,道:“陛下,此鐲是臣親手所制,這天下,怕是無第二人能用活蛇做出這樣一隻蛇鐲,臣不敢欺瞞陛下。”
魏西溏挺的筆直的腰桿在聽到相卿的話之後,突然鬆了下來,她冷笑了一下,這天下找不到第二隻,那這蛇鐲怎麼就到了賀蘭詞的手裡?
付錚親筆寫信告訴她,他弄丟了蛇鐲,賀蘭詞說那是友人所贈。
友人所贈?
魏西溏突然站起來,直接朝着內寢奔走。
相卿擰着眉頭:“陛下!”
魏西溏頭也沒回的走了,她回到內寢,開始翻找付錚寫給她的所有信,挨個拿出來看,直到她找到付錚告訴她丟了蛇鐲的那幾段。
飛鴿傳書,寥寥數語。
她甚至找不出他話裡的半分漏洞。
那東西他定是隨身攜帶,怎就丟了呢?
他究竟是丟了蛇鐲,還是把那東西轉送他人?
蛇鐲有退蛇奇效,付錚會因爲賀蘭詞怕蛇,就把蛇鐲贈於她?
魏西溏伸手按着太陽穴,若是付錚在她面前,定會讓她定心,可如今,付錚不在,她怕自己成了他玩弄鼓掌之物,又怕自己一時氣急之下誤會付錚。
如此一想,她便覺得頭痛難忍。
內外跪了一地的太監宮女,柯大海守在外頭,看着女帝的反應也不敢輕易開口。
魏西溏壓下心裡的內火,不過一隻蛇鐲罷了,賀蘭詞如今不在北貢,再過幾日甚至不在金州,她又什麼好擔心的?
但是,若是付錚真和賀蘭詞有了什麼,她該如何?
“陛下!”柯大海小心的開口:“左相還在候命。”
魏西溏吐了口氣,點點頭:“朕知道了。”
說在她轉身,回到御書房。
“陛下!”相卿果然還在等,他一時分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更加不知魏西溏的反常究竟是爲了什麼?
魏西溏回到座上,看了他一眼,道:“無事,朕不過一時疑慮,想起這蛇鐲罷了。左相若是沒什麼事,便回去吧。”
“陛下,若是此鐲有何不妥之處,陛下只管開口,臣定將竭盡所能替陛下分憂。”相卿雙手捧着蛇鐲,舉過頭頂。
魏西溏點點頭,示意柯大海拿過來:“有勞左相。”看了眼他的臉色,道:“朕自打回來,就發現左相這臉色似乎一直不見轉好,可是病的太重了?”
相卿擡眸,看着她含笑道:“臣無大礙,歇陛下關心。不過是舊疾,養些時日便會好轉。”
魏西溏點頭:“若是覺得身體受不住了,早朝便先停了,待養好了,再上朝也不遲。”
“臣還撐得住,謝陛下體恤。”相卿的臉色確實一如既往的慘白,今日宣召匆忙,以致跟昨日比,愈發讓人看了心驚,真正不像活人的臉色。
“左相還是儘快回去歇着,今日幸苦了些。”魏西溏對他說了句:“退下吧。”
“臣遵旨。”相卿緩緩退出大殿。
殿外候着的兩個小童擔心的看着他,那血剛剛喂完,還未來得及包紮,便急召入宮,藥都沒喝,只簡單包紮止了血便入宮,臉色不難看纔怪。
相卿慢慢朝前走,似乎好幾日沒瞧見小肉圓子到處跑了,走了兩步,便問身側送他出宮的太監:“公主這些日子怎沒見到人?”
常理來說,那幾個小東西該滿皇宮跑纔對,怎好幾日都沒瞧見了呢。
太監答道:“相爺有所不知,陛下覺得公主和小皇子天天這樣跑,不成體統,所以請了先生入宮,現在小公主和小皇子,天天在練字呢。聽說小公主每回寫字之前,都要哭上三炷香的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