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前榮承帝藉故端了董家世族的老窩,這事似乎是個風向標,金州城內外的世族大傢俬底下都在接觸,再不聯合起來,只怕各家都有危機。
自然,榮承帝的直截了當導致的最直接後果就是叫一部分心懷不安的人主動跟騰王接觸,這些人看着榮承帝和皇后的變化,實在讓人後怕,好好的人哪有昨日還是老態龍鍾的模樣,今日就這樣年輕的?實在覺得匪夷所思。
金州城裡的女人都要瘋了,這世上竟然真有長生不老之術,否則怎麼都說宮裡的皇帝皇后都變年輕了?
立儲這麼大的事都被耽擱了,更別說其他了。
西關那頭戰事不斷升級,西溟三番五次去挑釁,回回被打回去都要出來,根本就是個長期戰,如今打了大半年還沒消停,對方也沒有要和談的意思,而榮承帝如今的心思也不在這方面,反正西關有付振海守着,失守就是他失職,壓根不需要榮承帝擔心太多,他要是就是捷報,至於過程不是他操心的。
與此同時,皇后掌權的野心即便被打擊了,但是也沒有垮下去,榮承帝因爲董家的事攙和其中,讓部分世族和他有了隔閡,今日他能對付董家,明日就能把矛頭對準他們,誰都不比誰安全,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尋求出路。
部分家族和騰王站到了統一戰線,而部分家族則選擇和皇后家族靠攏,剩下的那些家族則對榮承帝抱有希望,依舊站在皇黨這邊。
世族分門結黨,人心分離,每次朝堂之上皆是一輪脣槍舌戰,各種維護着各種的利益,吵的榮承帝一腦門的火氣,只是天禹本就是世族撐起的,除去一個董家那是借了董貴妃的事,對外而言那是名正言順,若是再破壞現在的平衡,顯然會晾成更大的動盪,榮承帝再生氣也不敢肆意妄爲,否則他的帝位怕是也做不踏實,特別是在如今西關戰事頻繁,需要軍餉響應的時候,就更加不能輕舉妄動。
單看朝堂爭吵,其實不易劃分黨派,只是涉及到關鍵利益的時候,他們就會各自拉幫結派,再者,隨着騰王在北兵營的聲望越來越高,榮承帝心裡的忌憚也就越來越深,唯恐騰王生了二心,時不時打壓一下,反倒讓騰王一肚子怨氣沒處撒。
其實騰王想掌權的目的就是被折騰怕了,想要保護騰王府一家,他對皇位真沒有覬覦,偏這話說出去也沒人信,被榮承帝推到他身邊的各家世族就是要找個新主子,自然也在慫恿騰王有點野心。
世人百態,人人都在追逐對自己最有利的一面。
皇后發現榮承帝服藥的效果比她好,三番幾次叫人帶話給仙尊,詢問自己的效果怎就變慢了,按理自己服的和他一樣多,該是一樣的效果纔對。
相卿笑笑,叫人傳話回去,“那是陛下之血,效果於陛下自然更好。”
皇后的危機感愈發深重,若是能贏得陛下的心,她也算達成目的,可如今陛下分明是挑年輕的寵幸,她如今這模樣,哪怕沒了老態,與陛下來說也不新鮮,皇后心神煩亂,便只能招孃家母親入宮,叫母親帶話給父親商議對策,這樣下去,耗的是所有人。
對那位仙尊,皇后其實不確定他究竟是什麼目的,畢竟,那是個別人不瞭解的人,他跟人說話的時候,別人壓根分不清他究竟是怎樣一種心態,他似乎不怕死,任何的威脅恐嚇對他來說都不管用,他似乎不知道死是什麼意思,哪怕他說要拿皇家子弟當藥引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是沒有任何的情感,猶如說的是一隻再平常不過的動物。
只是,皇后一直記得他說過的一句話,他對她說天象註定女帝星的光輝耀過帝王星,天禹女帝即將現身。
他說這話時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臉上那抹看似賞心悅目的笑看在皇后眼裡卻別有深意。
女帝星。
放眼天禹,離這個位置最近的人是誰?自然是她自己!
後宮之中地位最高的女人是誰?當然是她!
攝政太后不是她想要的,原來她是光彩奪目的女帝星,她的光芒註定要蓋過帝王星。
皇后心中對權利和皇位的野心瞬間騰身而起,原來她不是要垂簾聽政的人,原來她是要登基稱帝的人,她會和天禹曾經那些名垂千史的帝王一樣,成爲天禹史書記載的傳奇人物。
所以,皇后不但想了,甚至還朝着這方面做了。相卿這樣一個在天禹被百姓傳奇化的人物必然要拉攏,再一個就是後宮裡的那些皇子一個都不能留,只要留下任何一個,她都沒有成爲女帝的可能。
剛好可以藉着藥引的之事除去那些皇子,榮承帝心知肚明除去他們是爲了什麼,頂多做做樣子發一陣脾氣,孩子於他的皇位來說算什麼,那自然是皇位纔是他的心頭肉,連死去太子的命他都能拿來續,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
她的孩子都沒了,其他的皇子陪着太子去了,皇后的心裡反倒好受一些,要死都去死吧,天禹的江山她來接手就是!
騰王嗅到了來自榮承帝和皇后的雙重危險氣息,如果說榮承帝對他忌憚騰王還能理解,那麼皇后突然冒出來對他極力打壓是爲了什麼?
於騰王而言,他對天禹可謂真心實意的擁護,可惜他自認的真心實意卻始終抵不過上位者對皇權掌控的*,他們會費盡心思排除所有可能,讓他們成爲至高無上的唯一,而不是之一。
騰王終於在步入而立之年後的盡頭,體會到了最是無情帝王家的悲滄感。
若是十多年前的騰王,或許他會認命,會無可奈何,會爲成全皇兄的宏圖霸業成全他的江山而犧牲自己,只是在十多年後的今天,等他不再是孑然一身,等他有了想要一心保護的妻女之後,那份被時光磨滅的激情逐漸被星火燎原,最終形成熊熊的烈火。
這世間利益本就有得失,你得意時我失意,你落魄時我風光,看只看究竟誰比誰強,成王敗寇勝者爲王,不過是一場權勢的算計。
騰王的沉默讓騰王妃注意良久,對於騰王妃來說,如今的騰王是她的全部,雖然他如今權勢在握,她卻更喜曾經溫潤如玉的騰王,無憂無慮什麼都不用如今。
她怕自己亂了她的心神,只盼着他壓力不要大,騰王妃沒有那麼多的野心,她唯一的想法就是保護騰王府,保護她的幾個孩子,而騰王是府裡的頂樑柱,她只能全身心的依靠在騰王身上。
晚膳後夫妻二人偎在房裡,騰王一如往日的一言不發,他心事重重,再如何掩飾也擋不住多年瞭解他的人的目光。
騰王妃不說話,可騰王知道她在擔心,把她摟在懷裡,輕聲安撫:“柔兒,不要擔心,爲夫一定會保護你和孩子。不用擔心……”
騰王妃的聲音帶了哽咽:“妾身聽外頭的人說……”
“不用聽他們說,”騰王低聲道:“他們都是道聽途說,皇兄待我一如往常,我也會當個盡心盡職的好臣子,他信任於我,我必不過辜負皇兄的囑託……”
其實這說就是說給騰王妃聽的,騰王自己最清楚榮承帝待他如何,朝堂之上三番五次的爭吵爲的什麼,不過就是爲了打壓警醒他罷了,讓他認清形勢,不要以爲掌了兵權就有和以前不一樣。
皇后一黨突然矛頭相向,叫騰王納悶很久,他何時得罪了皇后一黨的人?
懷裡摟着騰王妃的時候,騰王無意中再次想到了仙尊的話,女帝星光芒四耀,天禹必出女帝。
似乎就是有人提點了一樣,是不是仙尊也對皇后說了同樣的話,所以皇后和池兒一樣,輕易就被仙尊蠱惑,覺得她本人就是天禹未來的女帝?
若是真是這樣,皇后針對自己這事便也能理通,若皇后想稱帝,除了所有皇子必須除掉以外,恐怕皇后最香除掉的人是騰王,畢竟騰王是個成年人,而宮裡其他皇子不過都是些孩子,相比之下,騰王更加棘手。
騰王瞬間想通了這些事,他接下來只要看宮裡那幾位皇子的命運如何便能知道皇后所想。
同樣再看結果的還有魏西溏,什麼是殺人不見血?什麼是潤物細無聲?想來就是仙尊那樣的劊子手。
這世上還有什麼比親生父母殺死自己的子女更讓人難受接受的?又有幾個父母能做出這樣的事?榮承帝做到了想必也只有皇家的人才做得到。
不論旁人說什麼,毫無疑問,皇宮裡最有決定權的人無疑是榮承帝,若是沒有他的首肯,誰敢對皇子動手?
高小胖陰氣深深的跟魏西溏講宮裡的鬼故事:“聽說冷宮裡都是慘死的女人,晚上竟然宮女太監看到很多穿白衣服的人在裡面走來走去,還經常有人聽到裡面傳來女人的哭聲,還有人聽到有女人一直在喊還我命來!”他瞪着眼看她:“殿下,你不害怕嗎?”
魏西溏看着眼前茶杯裡那片晃動的葉片,半響才道:“只能在晚上出來的東西,有甚好怕的?”
高小胖不相信:“我聽人家說,我就覺得害怕,殿下你都去過宮裡,你怎麼能不害怕?那些都鬼!”
“你見過?”魏西溏問,“你覺得是冷宮的死人多還是西關戰場的死人多?裴宸在哪裡生活十多年都沒見到一隻鬼呢。”
裴宸點頭附和:“未曾聽說。那些將士是墓冢都是集體掩埋,還請了和尚超度,亡者不計其數。還真沒人說鬧過鬼,不過就是有些人邊境百姓覺得墓地死人多,覺得害怕罷了。”
高小胖抿嘴,滿心的不服氣說:“反正女人的心眼小,冷宮的那些鬼都是女的……”
魏西溏扭頭盯着高小胖看,高小胖立馬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立馬捂嘴,“我不是說的殿下……”
魏西溏陰測測的問:“你也知女人心眼小?”
高小胖改口:“殿下你是女孩子,你跟那些女人是不一樣……”
然後高小胖捱了一頓踹,裴宸扭頭當沒看到,好男不和女鬥,殿下生氣他就不多言了。
高小胖嗷嗷叫:“殿下!殿下我錯了!”
魏西溏收腳,“知錯便好,本公主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明日開始不許隨本公主蹭食,否則你離胖佛陀一步之遙。”
高小胖:“……”滿腹委屈。
裴宸一本正經的站在旁邊,絕對沒有要嘲笑高公子的意思。
好在金州城內外的百姓各自過自己的日子,絲毫沒覺得和以前有甚區別,胡九的生意也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還是混的風生水起。另外,九爺剛得了新閨女黑麪兒,現在就開始盤算要怎麼給黑麪兒過滿月了。
黑麪兒小姐長的不單比一般小姑娘小,還長的黑,見過的人無不咂嘴,真是醜的太有個性了。
初念每回抱着黑麪兒的時候都想哭,怎就隨了爹了呢?
好在九爺有錢,養!
照着白胖胖的程度使勁兒養,就不信大把的銀子都沒辦法把面兒養白了。
等到黑麪兒滿月,九爺在客來酒樓宴請四方友朋,魏西溏接到了請帖,一想到那黑臉小姑娘,魏西溏就有種幸虧她這身體是個正常人的慶幸感,要是生成那樣,是不是她整日得盤算怎麼才能弄白點?
雖然養了一個月,不過黑麪兒長的還是又小又黑,包在襁褓裡抱在懷裡都沒什麼份量,身邊圍了四五個嬤嬤精心照顧,醜是醜了點,不過她嬌貴是真的,哭的聲音也不像人家小孩,就跟小老鼠哼哼似得,還不怎麼能發出聲。
魏西溏看了一眼又走開了,實在開不了口誇好看,只能說了句:“長命百歲。”
滿月宴上送了黑麪兒一個小小的黃金長命鎖,初念和胡九自然是千恩萬謝,似乎在來的所有人裡頭,大多都是嘻嘻哈哈的粗人,稱得上貴人的也只有唐公子。
孩子滿月宴,有貴人撐場和沒有貴人是可是不一樣的,這意味着黑麪兒沾了貴人貴氣,以後跟旁的孩子也是不一樣的。
當然,這時候的胡九和初念不知道,唐公子送的這把黃金鎖在未來是何等尊貴,等他們知道的時候,眼前這個少年早已是萬萬人之上,再想求見則難於上青天。
欽天監夜觀天象後,上奏榮承帝,天有異象,彼時夜中將會星隕如雨,若有墜落,只怕死傷無數。
欽天監認爲,乃凶兆。
榮承帝一聽是凶兆,便有些急,疑神疑鬼的特徵愈發突顯,再看到騰王言辭愈發嚴厲,朝中文武皆知榮承帝針對騰王,好在騰王耐性足,榮承帝訓了什麼,只管應下認錯,只是神色也愈發凝重。
欽天監上奏一事傳入皇后耳中,倒是覺得榮承帝的凶兆,於她而言卻是吉兆。
下朝以後,榮承帝直接召見仙尊,仙尊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聽欽天監的話不如聽仙尊如何說。
相卿只是淡淡一笑,道:“陛下,是凶兆還是吉兆,唯有待那日來臨才能知曉。萬星過境,百年難遇,想必此景極爲壯觀。”
聽他說的這樣輕巧,倒是叫榮承帝放下心來,若是吉兆,仙尊豈不是早早就說了?
金州城內外的百姓也聽了這樣的傳聞,一時之間人心惶惶,生怕萬星過境的時候會掉下來砸他們,畢竟以前沒碰到過這樣的天災。
吉兆凶兆沒人關心,百姓之間傳成天災卻是千真萬確。
曾經大豫境內有過一次隕星過境的說法,不過那時魏西溏年紀尚幼,記得並不真切,後來她是從史書看到了記載,倒不覺得是什麼天災。
休沐的日子,魏西溏帶了無鳴直接去國子監隔壁的那處名宅,叫院裡的小童傳話,今日務必見見到仙尊。
傳了話後她便回府,晚上的時候便有人稟報,府外有人要訓小殿下。
魏西溏出了府便看到門口停放了一頂轎子,若不是轎子旁邊站了個孿生小童,只怕她都不敢認。
那人撩起轎簾:“殿下。”
她走過去,“去宅子那邊說話。”
相卿伸手放下轎簾,“恭候殿下。”
魏西溏上了後面那頂轎子,一路朝着那宅子行去。
他們剛走不久,騰王便從王府大門後走了出來,什麼話沒說,擡腳跟着兩人走去。
到了那處宅子裡,宅子裡的小童似乎知道他們要來,早早掛起了燈籠,引他們入了院子。
魏西溏在亭子裡坐下,等相卿入座,她纔開口:“聽說欽天監觀察天象,看出他日有隕星過境,不知道仙尊可知此事。”
“自然知道,殿下有話可直言,相卿必知無不言。”過了晚飯時間,如今也是喝些茶爽口。
魏西溏直接道:“金州城內外都在傳言這事凶兆,本公主要仙尊改此傳言,改爲吉兆。”
他笑:“殿下何意?”
魏西溏道:“仙尊遠居世外,不知民俗風情。但凡新帝登基之前必有吉兆,本公主以爲,此番就是吉兆。”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他目光溫和的看她,認真的等着她的下文。
“天降吉兆,凰女降世,佑天禹萬壽無疆江山永固。”她伸手一指自己,道:“本公主便是象徵天禹蒸蒸日上的吉祥之人。”
相卿低笑,然後他起身:“謹遵殿下之命。”
“另外,本公主想問一句,皇后最近是什麼意思?”騰王想到的,魏西溏也想到了,只不過要從相卿嘴裡得到確切的消息罷了。
“正如殿下所料,相卿拋出一餌,暗示女帝星降臨,皇后娘娘便自認距離皇權最近的女帝星。”相卿解釋:“只是近來王爺略有不順。”
魏西溏伸手端杯,笑笑道:“父王只有不順,他纔會知道做什麼。”頓了頓,忍不住又添了句:“還請仙尊多替父王探些消息,以防皇帝和皇后狗急跳牆對他下狠手。”
相卿依舊一笑:“王爺智慧過人,必然不會讓自己陷入那樣的境地。”
“對了,本公主在宮外還聽說皇帝皇后返老還童,仙尊的丹藥真有這樣的功效?”其實她好奇多日,雖知不是好東西,但是總想看到神奇後的效果。
相卿道:“不過是迴光返照的路,皇帝距離死路不遠。他求保持長生年輕狀,服藥服的過勤,不懂節制,不過早晚的事。之事無需他人動手,他那位結髮皇后自會提前送他上路。”他往她杯裡添水,嘴裡道:“殿下吩咐之事,相卿即將完成,望殿下稍安勿躁。”
魏西溏看他一眼,應道:“不急,等得起。”
相卿忽一下看向院子門處,朗聲道:“王爺,既然門外聽不到,何不進來一敘?”
有小童過去,伸手開門,果然看到騰王站在門外,魏西溏出了亭子,“父王?”
騰王面色不善的站在門口,“池兒,你這麼和仙尊怎在這宅子裡?”
魏西溏過去,伸手拉他的手,道:“有要事和仙尊商議,父王知道的事。”
相卿也走了下來,“王爺,別來無恙。”
騰王眼睜睜看着他們進了宅子,可惜他在外頭什麼都聽不到,看着恁不起眼的小宅子,又不是封了頂的,按理說話應該聽得到,他在外面繞了一圈,結果什麼動靜都沒有,門口掛的那燈籠還是滅的,叫人以爲宅子裡的人早已熟睡一樣。
亭子自然是坐不下三人,又不能叫騰王像高小胖一樣,相卿伸手示意客廳,“王爺請上座。”
魏西溏一人坐在下手,那頭騰王和相卿坐在上首,小童重新上了茶,騰王端了熱氣騰騰的茶杯在手裡,只是擰着眉頭,一句話都沒說,他不做聲,相卿也不做聲,只扭頭對魏西溏道:“殿下可要用些糕點?”
她擺擺手:“不必。”看向騰王:“父王怎找到這裡來了?”
騰王沒好氣的說了句:“跟過來的。”跟着別人還這麼理直氣壯的,只怕除了騰王也沒別人了,他沒好氣的訓斥道:“大晚上的,你一個小姑娘怎麼能這樣亂跑?”
魏西溏解釋:“孩兒帶了無鳴。”
騰王氣結,那無鳴還是相卿送的,叫他如何信任?這要不是自己跟着,是不是這妖道還打算把他小閨女拐跑了?“帶了也不行!你晚上私自往外跑還不知會一聲,真是好大的膽子!”
魏西溏只好閉嘴,總歸是不放心,算是爲她好,再一個,就算是騰王想偷聽什麼,這不是什麼都沒聽到嘛。
騰王原地坐了一會,突然問:“宮裡這幾日不太平,皇后娘娘似乎也有了針對本王的意思,想必是仙尊跟娘娘說了什麼誤會的話吧。”
魏西溏擡眸看了相卿一眼,“王爺料事如神。”
騰王差點摔了杯子,還有這樣就承認的?他垂着眸,冷着臉道:“當初仙尊也是這般跟池兒說的,攪的池兒老師異想天開,如今你又扯上皇后,一樣的話跟兩個人講,不知仙尊是何用意。”
“王爺既然這樣說,那在下便實不相瞞,”相卿伸手一指魏西溏:“真正的女帝星並非旁人,正是王爺家的這位小殿下,此間只此一人,再無其他。至於皇后那裡,不過是在下免去諸多麻煩,讓他們自相算計的把戲罷了。”
騰王沉默了一下,反應不像早前那樣極力否認和排斥,他能在魏西溏面前提起,便是一種默認。半響,他對魏西溏喊了一句:“池兒。”
她擡頭:“父王。”
見騰王對她伸手,魏西溏走過去,騰王伸手拉了她的手,問:“你可是想好了?可曾有過後悔?”
魏西溏應道:“至始至終。無論仙尊是否相助,孩兒的目標從未變過。”
“那若是失敗呢?”騰王問。
她淡淡一笑,道:“帝王權術從來都是成王敗寇。”
騰王被她說的一愣,隨即他伸手,拍了拍魏西溏的肩膀:“父王的小閨女一眨眼就長這麼大了,大的父王不仔細瞧,都快認不出來了。”
她只笑了笑,“孩兒永遠都是父王的孩兒,未曾變過。”
騰王點頭:“父王知道,是父王老了,眼睛花了,不敢認了。”頓了頓,他突然又道:“天禹百姓對親民的君主素來貼近,而歷代帝王重戰功,若是不能取得一定功績,怕是無法服衆。池兒,你是女兒身,又是旁系,實是難上加難,所以父王一直不贊同,開始也以爲你是鬧着玩,畢竟你貪玩,年歲小,人家說了什麼容易被蠱惑,父王不敢對外亂說,一直瞞在心裡,哪怕仙尊跟父王說了多次父王也是極爲反感……”
他嘆口氣,“父王膽子小,不願你們涉險,只盼着你們幾個姐妹平平安安到老,只是如今這種盼頭沒了指望,宮裡亂成一鍋粥,自從太子死後,儲君一直是個問題,如今宮裡那幾位皇子,竟然接二連三病故,父王琢磨這不是真的是仙尊說的那個徵兆。”
相卿直接道:“在下記得俗間有句話,叫‘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王爺只管看着是上天註定便可。”
他這話說了,騰王直接噎住,什麼徵兆,分明就是謀出來的事,這樣說來,他等着看那幾個皇子的結局,其實不是等着看,而是等着眼前這人收拾那幾個皇子的結局?
騰王看着眼前身量已經很高的小女兒,“池兒,你回答父王一個問題,你可知什麼是帝王之道?”
畢竟是個那孩子,再聰明又如何?騰王壓根想不到自己這個小女兒到底懂不懂帝王的含義,不過是個孩子,在騰王眼裡,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永遠都是個孩子,叫他如何放心,叫他如何相信就是眼前這個孩子一心一意要當女帝。
什麼是帝王之道?古往今來,真正瞭解的又有幾人?
魏西溏後退一步,認真看着騰王道:“心寬以容天下,胸廣以納百川。”
騰王看着她,沒說話。
“父王,”她開口:“父王可還記得孩兒曾說過,想取‘西溏’二字爲字?孩兒如今依舊盼求此字,大豫女帝能成就的帝業,亦是孩兒目標。父王曾說過,志高不在年紀,孩兒從不以爲女兒身年紀小是女兒行事的阻礙,若是以年紀論英雄,這世上便不會有英雄出少年之說。”
騰王伸手,最終點頭:“若是真如仙尊所說,池兒是上天註定的女帝星,那父王便一路相扶,若真到了成王敗寇哪日,那我們一家人就死在一起罷。”
魏西溏先是愣了下,隨即明白這是騰王正面迴應了女帝星一事。
不論信不信,騰王也是被逼到了盡頭,與其把寶壓在外人身上,不如把寶放在自家人身上。
“王爺,”一直靜立一旁的相卿突然開口,“王爺如今正值壯年,手握兵權,相較殿下怕是更加名正言順,在下以爲,王爺若是事成稱帝,似乎更加合情合理,也更易獲得百姓支持,王爺以爲呢?”
魏西溏垂眸,臉上表情一片漠然,騰王忽一下笑了出來,“本王一直擔心仙尊用心,仙尊問了這話,倒是讓本王鬆了口氣。”他點頭,“仙尊所言不假,本王相較池兒,確實更加名正言順。只是,”
他站起來,嘴裡道:“若是本王對皇位真有覬覦,只怕二十年就有定論,要麼成王,要麼成亡。”頓了頓,他才繼續道:“若干年前本王確實想過若是本王稱帝又該如何,只是,看着宮中橫屍遍野手足相殘,百姓流離民不聊生……這些紛爭本該避免,卻因帝王之爭烽煙四起。那時起本王便發誓,寧肯當個閒散的王爺,也不願任任何一個黎民百姓因本王而死。這也是本王阻止池兒的原因,她日後要如何面對血流成河的畫面?”
魏西溏緩緩擡眸,看向他,騰王伸手摸摸她的臉,“我家池兒生的這樣乖巧,哪怕是天定的女帝星她也不過是個孩子,那些殘忍殺戮是她必然要經歷的,若是她一個心慈手軟,就會讓她丟了性命……只是,事已至此,既然身爲皇家子孫,逃避解決不了事,那父王便當你手裡劍,替你掃清路上的障礙,不叫池兒的手沾上污濁的血,父王要把清清爽爽乾乾淨淨的池兒送到那位上,堂堂正正取一個叫‘西溏’的字,所有殺戮罪孽父王替池兒來擔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