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從衛府出來後,我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自己的無能,原來早先時候美人娘看到的那一雙喜鵲竟然應在我家閨女身上。
可我這個做母親卻是什麼都不能做,只能任由東宮太子領着小魔鬼趙康年,與心思莫測的大姨丈談笑風生中定下這門親事,雙方都根本不去顧忌當時便黑下臉來的風無涯。
這算什麼?聽過指腹爲婚但沒聽過這樣的,趙康年那麼大個臭小子,我家的還不知道是兒子還是閨女呢!怎麼就給定下了,真是天沒天理,人沒人性,難道不定娃娃親,就不能代表兩方勢力的誠意嗎?
返回城主府的馬車內,撫摸着腹部的我沉浸在此事中不能自拔,皇后的笑顏如花,風子靈的盈盈啜泣與其他嬪妃各有意味的笑容,還有方纔衆夫人那有羨慕有嫉妒有同情的眼神,在我的腦海中一遍遍演過,更增加了我的痛苦。
止不住爲我閨女那暗淡無光的將來而無語凝噎,車外是大姨丈與風無涯正接受別人的恭喜,大姨丈的謙謙
嘴裡嘟囔着“最是無情帝王家,有女莫嫁帝王家”這兩句耳熟能詳的詩,多希望我家閨女將來的生活不是四面華麗宮牆裹,而是那種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的平凡生活。
“思兒乖,不哭……放心!爲夫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將來一定會如我們一般幸福。一定會的。”啜泣聲中傳來風無涯如催眠般的話,心裡卻生不出一絲安寧之感,畢竟如果今日是別人家提出此事,風無涯或許可隻手遮天,但現在是皇家,是可操縱天下人生殺大權的皇家啊。
見我絲毫沒有被說服的跡象,風無涯只好無奈地又道:“自來皇后皆出二十城主家,如今陛下病體不明,東宮也是逼不得已出此下策,希望用年兒的婚事來得到二十城主的支持。之前太子曾與我商談過。但被我回絕了。沒想到他們今日竟然用這種方法逼迫我們答應下來。思兒……我們享受着滔天富貴,這就是我們的代價,我們的父輩、我們的子女,包括我們自己都無法控制地會失去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這些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可我不明白……爲什麼是我們的孩子,二十城主哪家沒女兒,爲什麼單單是我們的,我害怕……無涯我真的害怕!我怕我們地女兒如姑姑那般暗自垂淚人不知,我怕我們的女兒一生不能得一人心。我曾遙想我們的女兒如我一般。尋到如你一般可以依靠的人兒,從此與其比翼雙飛共天涯,那樣我即使死了也甘心。可如今我們可憐地女兒還未生便已命定終身,將來她若是受了什麼委屈,可否會後悔投做我們的孩子?可否會怨我們二人?”多少疑問在內心盤旋,多少可預知的痛苦在內心不斷放大,我那合該放在心尖上百般呵護的女兒,卻無奈就這麼被政治的手給抓住。
“不要再說了思兒,你說地這些我何嘗想不到。但誰叫我們的關係在二十城主是最近的呢?誰叫上面還有太后、還有皇后呢?思兒……你要知道什麼是家族,家族就如正在滾動的雪球般,只有越滾越大,當它停下來的時候,不是大可撐天,便會支離破碎萬劫不復。”不是大可撐天。便會支離破碎萬劫不復。是啊,如果東宮倒下。如果皇后換人做,那近幾年以衛府爲中心展起來的家族勢力又會被如何打壓?想不出再要去說什麼,只能無語地待在風無涯懷裡,心卻不由想起那個神秘兮兮的宗祠大人,還有那副神秘的畫像,畫像上那女子眼神是如此堅毅不拔,如果我們的女兒將來有那種心性,是不是我們便不用再如此擔
久久地沉默後,只感覺抱着我的風無涯,手臂越收越緊,緊到我那瘦弱的肩膀都被勒疼時,才聽風無涯出一聲清笑,那笑聲竭力壓制着悲傷與無奈,只傳達着想讓我安心的意思。
感受到他的心意,如何能在他初爲人父的心上在扎刀,強迫自己勇敢起來,強迫已經疼到不能再疼地自己不出一聲,回抱住他向來挺拔纖細地腰身,仰頭勉強扯起一個世界上最難看的笑容。
慢慢俯下來地黑影讓我情不自禁的閉目,片刻後,本火辣灼痛的脣上傳來一絲冰涼,直到冰涼消失,纏綿悱惻吻罷的兩人就這麼互相擁抱着,只覺得這回城主府的路如果可以長的走不到盡頭纔好,那樣我們的煩惱便不復存在了。
車外傳來巨大府門開啓的“吱呀”聲,趕上來的管事見所有主子都是拉着臉色,只好在行過禮後趕緊使喚着人將馬車驅往後門,其餘人等便連大氣也不敢喘息一下了。
屋裡面帶憔悴的大姨娘,端起的茶杯,是端起又放下,在看了看大姨丈後,長嘆一聲對風無涯道:“無涯……你先陪思兒回房去吧,晚些就不必來請安了,照顧思兒身子要緊。”
本來若無其事的大姨丈,見風無涯冷着臉起身不說話就準備扶着我走人,在叫了聲“老四”後便嘆息道:“老四……不要怪爲父沒問過你們便做主定下這門親事,你娘方纔在回來的路上也一直在埋怨爲父,怪爲父沒有回絕這麼親事。但爲父身爲一城之主也是爲我青州着想,爲我風府着想。再說即使沒這門親事,將來除非你們不生女兒,若是生下女兒肯定有一個是要入宮的,與其那般,何不趁此機會定下東宮之位,將來若是登上後位,也可提高了我風府在二十城府中的地位!”
聽大姨丈緩緩道來,話語中全是要我們能夠做到站的高、看的遠,眼光要放長遠些纔好的意思。
可他怎能瞭解我們身爲生身父母的痛苦所在。
與風無涯並肩站在原地,背對着大姨丈的兩人都是沉默再沉默。
沒有得到回話的大姨丈只得又道:“當年你們姑母進宮時,老太君何嘗願意將自己唯一的女兒送進宮?爲父又何嘗捨得自己的嫡親妹妹小小年紀便離開家人,但不入宮便代表我們有異心,我們的家族也就算走到頭了。”
看大姨丈還要繼續說下去,大姨娘出聲阻止道:“不要再說了!可憐他們初爲父母沒幾日,便要揪心這些事兒。思兒,娘方纔也是心疼我那還未出生的孫女兒,但你們父親說的也沒錯,當年老太君也是灑淚送你們姑母進宮的,如今……”
“夠了……不要再說了!如今思兒生男生女還未可知,說不定這門親事只是鏡花水月,父親母親兩位大人的那些話,就留着以後再說吧。”在感受到我的手不自禁握緊後,背對着雙親的風無涯實在聽不下去,呵阻了大姨丈與大姨娘再繼續說下去。
回身對大姨丈與大姨娘說道:“累了一天,父親母親大人也早些歇息吧,不孝兒子這就帶媳婦兒回房了。”
見風無涯又再擺出一貫的面癱臉,又見我無言地彎身行着退禮,本想呵斥風無涯的大姨丈,在大姨娘的眼神阻止下最終只是擺擺手道:“哎吧,你們兩人的想法爲父當年也曾有過,其實如今這些也都只是權宜之計,我們與東宮都只是各取所需罷了。不過正如老四說的,老四家的生男生女還不知道,怎麼就知道肯定是女兒?呵呵,好……但願如老四所言,思兒能夠爲我風府一舉得男,你們這就回房吧。”
五卷?終爲連理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