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女人瘋了,甄老闆死了,我是多麼暢快啊!”甄如花笑了又哭,哭了又笑,濃濃的悲涼浸潤在空氣裡,讓我呼吸困難。
“從甄家跑出來,取了我這些年藏下來的那一萬多塊錢,到沙陰城郊,在媽媽的墳前大哭了一場,又大笑了一場,告訴媽媽,她的仇,樂樂已經提她報了。
媽媽的墳隱沒在荒草堆裡,周圍只有野兔出沒,蟲叫鳥鳴,那麼孤獨,那麼荒涼。她的寶貝女兒長大了,而她卻再也看不到了她心愛的樂樂了。
從媽媽的墳前回來,我憑着模糊的記憶,回到我無數次夢迴的那個家。
眼前的場景是多麼熟悉,又是那麼陌生。還是熟悉的大門,還是熟悉的青磚瓦房,可是牆頭上長滿了荒草,鐵大門也鏽跡斑斑。我多麼希望爸爸能忽然打開鐵大門迎出來,撲在他的懷裡大哭一場,告訴他媽媽知道自己錯了,求爸爸原諒她,把她從那個淒冷的荒草堆裡接回來啊。可是透過大門的柵欄,我只看見了滿院子的荒草,瓦房的房頂已經坍塌,張着大嘴,彷彿我只要一進去,就會無情的把我吞噬。
還是這個熟悉的地方,卻又是那麼陌生;記憶裡的一切都還在,卻已經面目全非了。我在大門口呆立了半天,究竟也沒有勇氣進去。
這是我近十年魂牽夢縈的地方,它就在我的眼前,可還是那麼遙遠。我失魂落魄的離開,路上遇見二奶奶,她佝僂着身子,比我記憶裡更加蒼老了。
我問她,這些年,村頭哪一家的賈建國回來過嗎?
二奶奶眼睛迷離的看我一眼,顫顫巍巍道,你問建國娃啊,這孩子命苦啊!當年他說那個漂亮媳婦的時候,我就勸他,這個女人太漂亮了,你看她的那一雙桃花眼,是一個男人見了就挪不動腳。這就是妲己轉世,是紅顏禍水啊。咱們莊戶人家的籠子裡可裝不下。可是建國娃就是不聽啊。結果還是弄了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建國娃命苦啊,命苦……
我說,我是問你,賈建國他回來過沒有?二奶奶卻還在絮叨:老人言,醜妻乃是家中寶,狐媚女人惹禍苗。建國娃他被這個狐狸精迷住了,就是不信
啊,還是被這個狐狸精給害死了!
啊?我爸爸,哦,我是問賈建國,他——死了?他埋在哪裡?
二奶奶嘆了口氣道,唉,他的屍首倒是沒有人見過,可是從他的狐狸精老婆跟着個大老闆跑了,可憐的建國娃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快十年了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十有八九是死在外邊了吧?聽說他那個狐狸精女人也死了。呸,該!自作自受!她要是活着回來,我還要吐她幾口唾沫,弄花她的臉,讓她再也害不得人去!她死了倒也乾淨……
我胸膛裡憋的難受,撲過去搖晃着她,衝着她大吼:我爸爸他沒有死,沒有死,她不會丟下我的,不會!我在告訴你,我媽媽她是一個好女人,不是狐狸精,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二奶奶給我的樣子嚇呆了,瞪大了驚訝的眼睛,嘴裡訥訥道,你,你是……是,是樂樂嗎?……可憐的孩子……
我又衝她吼了一句,我不是樂樂,我不是!樂樂死了!我是甄如花!
我捂住臉淚水刷的就順着指縫流了下來。我飛奔着離開了這個讓我魂牽夢繞又讓我傷心欲絕的地方。爸爸找不到回家的路,媽媽也回不來了,我也回不來了……世界那麼大,卻沒有我的家;人那麼多,卻沒有一個是我的親人。我該向哪裡去?我該向哪裡去……”
甄如花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滴在我的手上,融化在我的血液裡,讓我的整個身子都浸泡在濃濃的悲傷裡。
“我沒有去找我的爸爸,我不知道該向哪裡去找。我想爸爸若真的還牽掛着樂樂,牽掛着媽媽,他一定會回來的。他這麼多年都沒有回來,是真的傷心了。既然他不想再見媽媽,再見樂樂,就讓他安安靜靜的生活吧。
再回沙陰,而是乘車去了沙陽。我還沒有活夠,我還想談一場戀愛,像別的女孩子那樣開始屬於我自己的生活。
在沙陽,我花了五千塊錢進了沙陽技工學校,一年後,和高我一級的學長談了戀愛。愛情讓我忘記了仇恨,驅散了我心頭的陰霾。自從我懂事以來,我第一次感覺道窗外的陽光那麼明亮,花壇裡五顏六色的花朵那麼漂亮。空氣
裡都浸潤着甜甜的蜜糖……
可是幸福和快樂總是那麼殘忍的短暫,甄如玉還是找來了。
那天中午,我和男友剛吃完飯,剛從飯堂裡走出來,甄如玉領着男男女女一羣人就把我和男友圍了起來。
甄如玉惡狠狠的吼了一聲,把這個勾引後爹,害死後爹的不要臉狐狸精給我望死裡打!
甄如玉話音剛落,拳腳棍棒就雨點一般朝我身上傾瀉下來。我無力還手,只有雙手抱着頭,任憑他們宣泄。而他,口口聲聲說怎麼這麼愛我的男友,就在旁邊那麼傻愣愣的看着,一言不發。
一直等到學校的保安趕來,甄如花才帶着一羣人威風凜凜凱旋而歸了。
一直等所有的人全都走了,他纔過來把遍體鱗傷的我從地上拉起來,問我,那個女人說的是不是真的?
他居然沒問我傷的怎麼樣,身上疼嗎,他只關心他的女人是不是乾淨!他就那麼看着他的女人捱打,他有資格問我嗎?
我身上疼的厲害,忽然就不疼了,所有的疼痛都轉移到了我的心臟裡!
我笑了,大聲的笑了。
我說,她說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那個女人叫甄如玉,她爹叫甄大海。甄大海也是我的後爹,我也不叫賈樂樂,我叫甄如花。我睡了甄大海,睡了我的後爹,哈哈哈……
我大笑着,帶着滿身的傷痕,滿心的傷痛,丟下他走了。
我的笑聲響徹校園,我的笑聲響徹天空,我的眼淚猶如雨傾!
他跟在我的身後,也淚如雨下,一再追問我,樂樂,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是你給我開的玩笑……
我回頭望他一眼,這個剛剛給了我人生希望的男人,此刻在我眼裡是那麼的猥瑣不堪。
我說,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哈哈哈哈……”
……
這天晚上,他還是又來約我了。儘管我心裡對他充滿了鄙夷,但我忘不了他帶給我的短暫的快樂時光,還是帶着渺茫的希望跟他去了。
這次沒有像往常那樣逛公園、壓馬路,而是去賓館開了房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