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送我和沈曉梅從醫院出來,我拍拍大頭的肩膀,笑道:“兄弟要節哀順變啊。”
大頭把他的大腦袋一撥浪,滿不在乎道:“哀個屁!走,我倆喝一杯慶祝慶祝。”
我道:“得了吧,還是快回去照顧你的老婆吧,要是蘇萌再向大哥告狀,你吃不了兜着!”
大頭嘆了口氣,道:“沙子,你說我們乾的這叫什麼事,叫什麼事啊!”
我道:“你的局長就要到手了,忍着吧。”
大頭哀嘆道:“忍字頭上一把刀啊!這麼多年,這麼多事,我都快要崩潰了。”
看來“忍者神龜”這一混社會的“絕世武功”,修煉起來也着實不易啊!
大頭哀嘆着回去了。
上了車,我對沈曉梅道:“蘇萌的孩子掉得有些蹊蹺啊。”
沈曉梅乜斜我一眼,淡淡道:“‘小不點’在她的果汁里加了冰,可能還有別的東西。”
“啊?這個‘小不點’太可怕了。你都看出來了,怎麼不提醒蘇萌?”我驚訝道。
“蘇萌又不是我什麼人,我幹嘛要提醒她?再說了,‘小不點’是什麼人?我能得罪她嗎?”沈曉梅一臉冷漠,讓我心裡一寒。
“你也夠冷血的,不會什麼時候把我也給賣了吧?”我說。
“我們本來就是一場交易,什麼時候賣,就看時機對不對,價格合不合適。”沈曉梅咯咯笑道。
我卻笑不出來。若是我自己,也許也會像沈曉梅一樣保持沉默。可是如此近距離的目睹自己同牀共枕的女人如此冷血的另一面,還是讓我心生寒意。
過了一會兒沈曉梅問我,“小不點”跟我說了什麼。
“你壞規矩了。”我冷冷道。
“規矩?什麼規矩?”沈曉梅瞪大了吃驚的眼睛。
“和平共處基本原則。”我說。
沈曉梅恨恨地瞪我一眼,氣呼呼地道:“愛說不說!”
一路上,沈曉梅虎着臉不再理我。
看着沈曉梅生悶氣,我忽然心軟了。那樣的情景,即使她有心提醒,也沒有機會。她這樣做也許只是出於對蘇萌這個前情敵的嫉妒吧。
這樣一想,我又釋然了。想到大頭修煉多年的“忍者神功”也有失效的時候,不覺闇然失笑,滿臉得意對沈曉梅道:“大頭也真夠可憐的。”
沈曉梅依舊虎着臉,轉臉盯着我,冷冷道:“你呢?你就不可憐嗎?”
我心頭一疼,看看身邊的沈曉梅,仔細想想,我和大頭相比,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只是蘇萌的肚子裡多了一個豬頭的孽種,更噁心一點罷了。
我愣了片刻,忽然笑道:“我怎麼可憐呢?白繞這麼漂亮一個老婆!”說着,冷不丁在沈曉梅臉上“吧唧”親了一口,故意把一大攤唾沫塗在她的臉上,毫無意義地哈哈大笑。
沈曉梅卻沒有笑,仍舊虎着臉,一言不發,任憑一大攤唾沫在她臉上噁心的陳列着。
回到家,開了門,沈曉梅鞋也不換,直接去了臥室,拿被子蓋了臉,躺在牀上生悶氣。
“規矩是你定的,自己違反了,怎麼還生氣呢?”我笑着說。
沈曉梅不說話。
“你實在想知道,也可以告訴你……”我又道。
“晚了,沒興趣了。”沈曉梅在被子裡甕聲甕氣道。
“那你還生什麼氣?”
沈曉梅“呼”地折起身子,瞪眼怒視着我:“我生我的氣,我愛生氣,與你什麼相干?互不干涉,你管得着嗎?”
我噎住了,愣了半晌,轉身出門,沈曉梅又躺了回去。
我開車去了東關。這裡有一個賣早點的姓張的五十出頭的小老頭,人挺好,做買賣也公道。剛進城那會兒常在他那裡吃早點,一來二去人就熟了。這才知道他老家也是沙河鎮的,和是我地地道道的老鄉。他麪點做的很不錯,也能弄幾個家常菜。
他早年死了老婆,留下一個女兒,現在也該工作、嫁人了吧。
向豬頭提出這個缺德主意的時候,我就想起張老頭是在合適不過的人選了。只是想起林月和我的種種糾葛,心裡挺糾結。
今天“小不點”再次催促,又把縣太爺的烏紗帽在我眼前晃了幾晃,再也不能拖下去了。
我又想,林月在豬頭那裡也是閒置資源,張老頭這邊也是資源閒置。把他們結合在一起,正符合我們國家“節能高效”的環保發展理念,功在當代,利及千秋,其實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國家主席都說“勤儉節約光榮,鋪張浪費可恥”呢!
這樣一想,我心頭的糾結就冰消雪融了。
這世上的“道理”其實是挺扯淡的東西:做好事有做好事的道理,做壞事有做壞事的道理;好人有好人的道理,強盜有強盜的道理;進取有進取的道理,退縮有退縮的道理。不論你以什麼方式活着,總能找到自己的理由。
我放下心裡的糾結,進了張老頭的小院子。
張老頭正在院子裡的一小塊菜地裡忙活,見我進來,喜出望外。
“小老鄉可有一年沒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了啊。”張老頭給我
倒了竹葉茶,坐在院子裡扯閒篇。
“老鄉,身體還不錯啊。”我說。
張老頭捶捶自己的胸脯,道“倍棒,我還想再活幾十年呢!”
“生意怎麼樣?”
“唉,沙城要搞什麼‘全國衛生城市’,不讓擺攤了,那一套東西我都賣破爛了呢。不過我丫頭也工作了,每月給我幾百塊錢,我再打幾個零工,夠用了。”張老頭一臉幸福的滿足。
“想不想找一個穩定的工作啊?”我問他。
“那感情好,也能減輕一點我丫頭的負擔。年輕人花錢的地方多,也挺不容易的。什麼活?我幹得了嗎?”張老頭興奮道。
“就是一日三餐,幫主人買菜買米,當然還有居家過日子的一些雜活,一個月兩千塊。”
“幾個人的飯?”
“平時就一個人。哦,帶上你是兩個人。”
“啊,做一個人的飯一個月兩千?我丫頭一個月纔拿兩千五呢。”張老頭吃驚不小。
“你說去不去吧。”
“去呀,傻子纔不去呢!”張老頭高興萬分。
“那好,你準備一天,後天我來接你上班。”
從張老頭那裡出來,已經紅日西沉了。我正要找一家餐館吃晚飯,手機響了。
我一看,是沈曉梅,賭氣不理她。鈴聲響了一陣,終於偃旗息鼓了。過了一會兒,蹦出一條短信:“等你吃晚飯。”
我心頭一暖。在這喧鬧的孤獨裡,有一個人在飯桌旁等着你,就已經該知足了。
我進了門,沈曉梅正坐在茶几前,用手支着下巴愣愣的發呆。
“沙子,我後悔了,我要反悔。”沈曉梅沒頭沒腦道,卻不看我,依舊支着下巴,愣愣盯着前面的牆壁。
我笑了,道:“當然可以。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承諾本來就如同放屁,區別只在於有的味道濃,臭的久一點;有的味道淺,風一刮,就無聲無息了。”
沈曉梅卻沒有笑。
“我不想和你做交易了。”沈曉梅說着,還是一動不動。
“啊?你是說,散夥?”我驚異道。
“我不要交易,要交心!”沈曉梅道。
“啊?交心?”
“是的,交心!我不要冷冰冰的交易!”沈曉梅回頭望着我,眼睛裡閃着瀅瀅的亮光。
我心裡一顫,喃喃着:“交心,交心……我的心呢?我的心呢?我找不到了啊。”
沈曉梅過來,伏在我的懷裡,柔柔道:“慢慢找,我幫你,我們一起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