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次日天上午就有二十幾戶陸續返回城中村,到來下午,已經達到五十多戶。花花綠綠的帳篷重新又在廢墟上搭起來,鍋碗瓢勺又叮叮噹噹的響起來。西關辦事處和拆遷辦的忽悠已經不好使了,返回的村民以爲自己得到了可靠的內部消息,鐵了心要拿回補償款。
“人數差不了,向大哥報告,開始行動吧。”我對大頭說。
“你倆在暗處盯着,明天晚上按計劃行動,我這就給郎書記打電話。”豬頭在電話裡對我和大頭吩咐道。
第二天中午,豬頭返回沙城。
“兄弟們,決定成敗的時刻到來了。‘小不點’已經聯繫好各路記者,就在沙城附近,隨時可以到達現場。成敗就在今晚,我們一定要打起精神,全力以赴!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就看我們今晚的行動了。”豬頭像是即將出徵的將軍,鄭重而威嚴的向我和大頭做最後的戰前動員。
“大哥,我們都準備好了,您就下命令吧。”我和大頭熱血沸騰,齊聲應道。
“郎書記已經給熊市長談過話了:西關的城中村改造是我們沙城最重要的民生工程,立項兩年了,遲遲不能動工,嚴重影響了政府的公信力,中央領導高度重視,這兩天要是再完不成拆遷,恐怕是要被追責的。熊市長應該馬上就有行動。我這就再去拆遷辦做做工作,你們倆去找拆遷隊,按計劃見機行事。”豬頭吩咐道。
拆遷隊乾的是“扒絕戶墳,踹寡婦門”的缺德營生,正常人沒人願意幹,倒是一些街頭混混痞子們趨之若鶩——幹這個營生可以“合法”地欺負百姓,還有可觀的收入,比小偷小摸、向賣菜的、討飯的收保護費威風多了。
拆遷隊的隊長名叫李二蛋,是大頭當年上初中時的“老戰友”,和大頭是“一起翻過牆,爬過窗;一起偷過女老師褲頭,扒過女廁所牆頭;一起威風凜凜打過人,一起窩窩囊囊捱過打”的生死兄弟。只是這些年大頭混白道,李二蛋混黑道,“道不同不相爲謀”,來往少了一些。
“大頭兄這些年混的不錯,一高校長,是副科級吧?當年的哥們幾個,就數你大頭有出息裡。”幾杯酒下肚,李二蛋和大頭話起了當年。
“唉,衙門裡規矩多,連玩個女人都偷偷摸摸
的,弄個錢也得藏起來,別墅住不得,好車開不得;哪裡比得上二蛋兄弟逍遙自在?坐擁千萬,開豪車,睡美女,大小老婆五六個,享盡人間極福,我可是羨慕得流口水啊。”大頭豔羨道。
“哈哈哈,這倒是。當年的班花,李梅麗,上學那會兒,就不拿正眼瞧我。那次我在她懷裡放田雞,她報告校長,把我一頓好打,還開除了。現在怎樣?你弟妹,我老婆!就連她嬌滴滴的小妹妹,也讓我給收了。女人啊,看着裝模作樣的,骨子裡不知道怎樣賤呢!哈哈哈……”
李二蛋正在得意忘形,電話響了。李二蛋掏出手機,三人止住聲音。
“喂,誰呀……哦,是劉主任啊……對,對……什嘛?一天?一百多戶呢,一天怎麼行?……啊,是,我盡力,我盡力……啊,是,保證完成,不擇手段!”
放下電話,李二蛋的臉上有了剛纔飛揚的神采,一連串地唉聲嘆氣。
“二蛋兄弟,怎麼了?”大頭故作關切道。
“拆遷辦的人真是瘋了,瘋了!還有一百多戶,一天搞定,這是要出人命的啊。唉——現在拆遷的活是越來越不好乾了。前幾年,只要砸兩次窗玻璃,村民就都嚇跑了,賺錢跟撿錢似的;現在這幫村民,膽子都大了,這次西關城中村的拆遷,我們砸玻璃、塗豬血、潑大糞什麼招都用了。可是這幫刁民居然不怕,鐵了心要耗到底了。剛纔拆遷辦劉主任打電話,限我一天搞定,否則就別在沙城混了。看來這是逼着我用殺招啊。”李二蛋抱怨着,眼露兇光。
“兄弟打算怎樣啊?”我不露聲色地問李二蛋。
李二蛋看看大頭,大頭道:“沙子是自家兄弟,號稱智多星。跟他說說,也許能幫你拿個主意。”
李二蛋道:“唉,逼到牆角了,還能咋辦?只好動真刀真槍了,打傷幾個,見見血。”
“如果是這樣,我保證二蛋兄弟死得很快。你的五六個大小老婆就要守寡了。”我淡淡道。
大頭笑道:“不會的。幾個弟妹都年輕漂亮,瓜分了二蛋兄弟的千萬家產,再養幾個小白臉也不難。兄弟到了那邊儘管放心,我也會替兄弟心疼弟妹們的。”
李二蛋頓時臉色煞白,聲音都發顫了:“至於嗎?真的會這
麼嚴重?”
我淡淡一笑道:“你這麼幹,一旦動起手來,這尺度還能把握的住嗎?若是出了人命,誰能保得住你?南部省的‘唱紅打黑’聽說過嗎?我們中部省有心效法,正愁沒有典型呢。二蛋兄弟政治覺悟高,你這是用自家身家性命爲領導分憂啊。”
“可是,可是……要是完不成拆遷任務,我也是死定了啊?沙子老兄,你可一定要拉兄弟一把啊!”李二蛋已經面如土色了。
我低頭數着自己的手指,笑而不語。
李二蛋哭喪着臉,對大頭央求道:“大頭,咱們當年可是生死弟兄啊。你還記得那次扒女廁所的牆頭?老師把我屁股都打開花了,我都沒有把你供出來。兄弟對老兄夠不夠意思?如今兄弟有難,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你替我求求沙大哥,只要兄弟我過了這道坎,但有所命,刀裡火裡,我李二蛋不皺一下眉頭!”
大頭看看我,我看看天花板上的吊燈,依舊笑而不答。
大頭嘆了口氣,對李二蛋道:“我相信沙子一定有辦法的。不過這可是缺德主意,要損陰德的,不能輕易說出來啊。”
“沙大哥,只要你這次救我老李脫難,我情願、情願把我的心肝寶貝——就是那個班花的小妹奉送給沙大哥。她今年才十八歲,嫩得碰一下直流水,我都捨不得用呢!”
我依舊笑而不答,故意吊李二蛋的胃口。
大頭笑道:“二蛋兄弟馬屁拍到馬腿上了。沙家嫂子是一個狐狸精,又是一個吃天星,自家責任田都忙不過來,哪裡有空到你家田裡幫工啊。沙子倒是對真金白銀感興趣。”
李二蛋一拍腦袋道:“沙大哥與嫂子神仙眷侶,可敬可佩,兄弟魯莽了。這十萬塊就給嫂子添一件首飾、買件衣服吧。”李二蛋說着從懷裡掏出支票本,寫了一行狗爬一般的字跡,遞給我,“農行、商行通兌,即刻提現。”
我把支票揣在兜裡,慢條斯理道:“其實這件事也不難,只要一個字就解決了。”
“啊,一個字?哪一個字?”李二蛋驚詫道。
“把你的手伸過來。”
李二蛋伸手過來,我用筷子蘸着茶水,在他手心裡寫了一個字。
“啊,火?”李二蛋驚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