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匆匆地下樓,來到前臺。虹姐看見我,臉上堆起曖昧的笑:“喲,我的‘好人’,今天怎麼一個人來了?你的那個好兄弟呢?”
我沒有理會她的揶揄,急急地問她:“小蝶呢?她去哪裡了?”
“幹嘛非要找她啊,她和我一樣都是昨日黃花了。這裡新來了一批姑娘,年輕水靈活又好,我給你叫來,挑一個?”
我被噎得呼吸困難,瞪了她一眼,甕聲甕氣道:“我是來找老婆,不是來找女人!”
虹姐咯咯咯笑了:“老婆不是女人啊。”
“可是女人不一定是老婆。”我說。
虹姐收斂了臉上虛浮的笑容,問道:“你真的要找她?”
“沒有假的。”
“找到之後呢?和她睡一晚,睡一年?然後呢?”
我愣住了。我只想要找到她,至於找到她之後要怎樣,我還沒有想過。
“我要娶她!”這句話沒有經過我的大腦,直接從嘴裡蹦了出來,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虹姐也愣住了,呆了一會兒,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到外面談。楊貴妃,你來頂我一下,我和這位好人兄弟到外面談點事。”
一個體態豐盈的女人走過來,虹姐和她辦了交接,對我道:“我們走吧。”
“虹姐,這位好人大哥可是人家弄玉姐姐的私貨,你可不許偷嘴吃啊。”“楊貴妃”詭秘地笑道。
虹姐“呸”了她一口道:“你以爲別人都像你一樣饞嘴啊。”
我倆開車找了一家酒吧。進了包間,我讓虹姐點菜,她點了一碟水煮花生米和一碟糖醋蓮藕。
“來一點紅酒吧?”我問虹姐。
“白的,五糧液。”虹姐道。
“五糧液度數可高啊,你能行嗎?”
“嘻,風塵裡的女人,哪一個不會喝一點酒啊。”
酒上來了,虹姐和我連幹了三大杯,臉上泛起了紅暈,問我:“講講吧,你和小蝶的愛情傳奇。”
說完,她把一雙圓乎乎的手放在桌子上,支着下巴,準備做長時間的聆聽。
我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述:“那一年我八歲,小蝶也八歲;我們倆都八歲。”
開口之前,我覺得似乎有萬語千言,當我要講述的時候,卻發現我和小蝶之間實在是沒有什
麼故事可講,“那一天,小蝶親了我,她說長大了要嫁給我,我們還拉了勾。後來他爸爸把她接走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再次見到她,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
“還有呢?”虹姐眨着眼睛問。
“沒有了。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這麼就完了?”
“完了。”
“哈哈哈,”虹姐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笑了好一陣,喘息着道:“小蝶妹妹從你那裡回來,好幾天眼淚都沒有幹過,我還以爲多麼不朽的愛情傳奇呢,鬧了半天就是這個呀,這不是小孩子玩的過家家嗎?”
虹姐這麼一問,我也覺得滑稽可笑了。笑過之後,心頭還是那樣疼。
“其實童年的一切都是純淨而真實的,只是我們長大後習慣了虛假,反而覺得那是幼稚可笑的。”我實在無法向虹姐解釋,只好漫無邊際地瞎扯淡。
虹姐居然被我的扯淡給唬住了,一臉悵惘地陷入了沉思。
“是啊,只有童年纔是那麼純粹的。長大了,一切都成了他.媽.的假的,只有謊言和欺騙纔是真實的。”我的話可能戳中了回家的心事,她的聲音居然有些哽咽。
“小蝶現在在哪兒?”我問虹姐。
“你打過她的電話嗎?”
“打了,已經停機了。”
“那就是她不想再見你了,你還是忘了她吧。”
“我忘不了,我要見她。”
“見過之後呢?你會和她結婚嗎?”
“我要娶她,風風光光地娶她!”我又說。
虹姐淡淡的笑了,笑得很虛浮。
“我是真心。”我又強調說。
虹姐“咯咯咯”笑了,笑得前仰後合:“我和小蝶都不再是相信童話的小女孩了。”
“這不是童話,我要娶她做老婆!”
“每個男人在情急心熱的時候,都是這麼信誓旦旦,可是過後呢?有幾個會兌現的?即使你娶了她,她的過去不會在你心裡留下陰影嗎?你的家人會接受嗎?你就不在乎別人的指指點點嗎?”
虹姐的話讓我心頭一顫,又想起了豬頭對她“弄玉”名字的闡釋,一陣噁心。我若真的娶了小蝶,虹姐描繪的一切都會成爲現實。我能承受嗎?我忽然不自信起來。
“最後的結局,只能是讓她再
傷一次心;心死了,愛也死了,連一點念想也沒有了。這樣的結局,小蝶一眼就看穿了,所以她只能選擇離開。”
我心裡糾結着,沉默了一會兒,道:“我還是想見見她。”
“你還是放過她吧。讓她留一點念想,和我一樣沒心沒肺的活着吧。”虹姐說着,已經是淚光瑩瑩了。
虹姐一杯接一杯地喝,三瓶五糧液有兩瓶是被她灌下去的。
“虹姐,好了。”我奪過她的杯子。
“你給我。”虹姐奪回杯子,又倒了一杯,一揚脖子,灌了下去:“醉了好,醉了好啊,醉了什麼都不想了……”
虹姐喃喃着,忽然一頭栽在桌子上,真的醉了。
我結了賬,扶虹姐起來。她的身子軟軟的,靠在我的身上,我一個人還真弄不動她。服務員過來,幫我把她扶出了酒吧,塞進車裡。
我上了車,,正要發動車子,虹姐伏在我的肩頭,抱住我的脖子,嚶嚶地哭了。
“阿林,你別走,別走……我不能沒有你啊……嗚嗚嗚……”
虹姐傷心地哭泣,眼淚、鼻涕、涎水混合着,塗在我的臉上。她嘴裡的那個“阿林”,一定是那一個她愛得最深卻又傷她最深的那一個男人——只有愛才能帶來最深的傷害。
上帝遭了男人和女人,本來是要讓他們在這個孤寂的世界上彼此溫暖,到了最後,卻演變成了相互傷害。
虹姐的況且漸漸停止,手臂也漸漸鬆開了。我把她的頭扶在靠背上。微弱的燈光裡,她的臉上塗滿淚痕,宛如帶雨梨花。
我開車回到貴妃酒家,,正要下車找人把她弄回去,她卻忽然醒了。
“這是哪裡?”虹姐睡眼惺忪的問。
“貴妃酒家啊,我扶你回去吧。”
虹姐忽然一臉驚恐地抱住我的胳膊,聲音顫抖着:“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我笑了,拍拍她肥肥的脊背,輕聲道:“好,不回去。你去哪兒?我送你。”
林姐愣住了,喃喃道:“我去哪兒?我能去哪兒?世界這麼大,哪裡是我家啊。”
“我帶你兜兜風吧,也好醒醒酒。”我說。
“好吧。不過我的酒已經醒了。該醉的時候卻醒着,該醒的時候卻醉着……”虹姐語無倫次地絮叨着,不知道她究竟要表達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