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如花裹着一身米黃色的羽絨服,小臉被冷風凍得通紅。
我本來對這個妖精一般的女人心懷鬼胎,可是自從那個晚上,聽她講了一夜的故事,就覺得她可悲可憐,沒有那些齷齪念頭了。這些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已經把她忘到腦後了。
政府門前,是非之地,我連忙開了車門,她鑽進進車裡,車子離開政府大門,駛上了街道。甄如花不住的搓手跺腳,看來凍得夠嗆。
“哎呀,可凍死我了!還是車裡暖和!”
我笑了,道:“大冷天的,你站在這裡幹嘛?”
甄如花瞟我一眼,一聳鼻子,滿腔委屈道:“等你啊,我都站了老半天,手腳都凍木了。你可好,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真冷血!”
甄如花這嬌撒的,略帶誇張卻又不矯揉造作,略顯親近卻不肉麻。這火候的拿捏,還真是恰到好處。
“你怎麼不打電話,就這麼傻等着?”我笑道。
甄如花乜斜我一眼,媚眼一笑道:“若是嫂夫人日後打你的話單,你說的清楚嗎?”
“呵呵,你倒真是爲我着想啊。不過,你也可以去辦公室裡找我啊。”
甄如花臉忽然紅了,囁嚅道:“大院子裡面人多嘴雜的,就是如花不在乎,可是影響了你沙市長的清譽,如花怎麼擔當得起呢?”
“哈哈哈,如花姑娘過慮了。我沙某人行端立正的,有什麼影響?”
“話是這麼說,可是萬一如花有什麼行不端立不正的話,沙市長又怎麼說得清呢?”
這句話已經是十足的曖昧了。
我偷眼看了甄如花一眼,她兩腮緋紅,低頭撫弄着衣角,卻不時的瞟我一眼。那嬌羞而不失風韻的神態,讓我心裡猛的一顫。
我心跳已經加速,可還是故作鎮定的問道:“說吧,如花姑娘,你這麼在冷風裡杵了一上午,找我究竟有什麼事情?”
甄如花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幽幽低語道:“如果說我想你了,你會相信嗎?”
話說到最後,就幾乎只有甄如花自己才能聽清楚了,可傳到我的耳朵裡,卻聲入驚雷,身子猛的一顫!
我勉強穩定心神,哈哈笑道:“恐怕不是如花
姑娘想我,而是趙兄想我了吧?你轉告趙兄,請他放心,他的事情我都記在心裡了。”
我心裡暗道:就那區區十萬塊錢,就想轉正當局長?大頭弄那個屁股級的一高校長都花了十萬,還搭上自己的女人呢。不這樣吊着你,我怎麼財源滾滾呢?
“嘻!他姓趙的管我屁事?當初他拿十萬塊錢找你的時候,我就勸他。十萬塊錢就想轉正?做夢吧!可他就是不聽。唉,這也難怪。現在都是一把手全拿,他這個排不上號的副局長,就是打醬油吃閒飯的,能有多大油水?十萬塊已經是搜刮一空了。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他非要拿錢往水裡扔,我有什麼辦法?我都懶得管他!”
甄如花一通話挾搶帶棒的,讓我臉紅耳熱,訕訕道:“呵呵,如花姑娘這是在罵我啊。”
“如花哪裡敢罵沙市長啊!倒是前幾天晚上,有個男人和我哥哥妹妹的說了一夜話,可是才幾天功夫就忘得一乾二淨。沙市長,您說這種沒心沒肺的男人,該不該罵?”
甄如花滿腔怨言,讓我又想起那天晚上她一夜未乾的眼淚,心裡忽然柔軟,笑道:“該罵,該罵!不過……妹妹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甄如花忽然在我臉頰親了一下,附在我耳邊,聲音甜甜軟軟的道:“哥哥一句‘妹妹’,讓我就又想起了那個美好的夜晚,我這心裡忽然就熱乎乎的。”
我心頭又是一顫,故作鎮定的笑道:“我可正開着車呢,哥哥可不是柳下惠,定力不夠。萬一走了神,到了閻王爺那裡,你可別告我的狀。”
甄如花坐穩了,收起來臉上游戲人間的輕浮,嘆了口氣,幽然道:“若真的如此,妹妹謝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告你呢?”
“說吧,到底去哪裡?總不能在大街一直轉下去吧?”我說。
“陪我去一趟沙陰吧,今天是我媽媽的生日。”甄如花的語氣不像是在徵詢,倒像是命令。
“這,這……老趙他沒時間嗎?”不知道爲什麼,我心頭忽然有點害怕。
甄如花的目光暗淡了,沉默一會,輕輕緩緩道:“他從來就不知道。我一向都是一個人去看望媽媽的。可是我忽然想能有人陪我一次。我怕媽媽在那邊看我一個人孤零零
的,會傷心的!哥哥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吧。”
我知道甄如花這是在欲擒故縱,可是卻說不出拒絕的話。
沙城距離沙陰,也不過幾十公里。穿過沙陰縣城,不遠處有一座低矮的小山。甄如花的媽媽的墳塋就在一個小山凹裡。
殘陽如血,染紅了天邊的雲彩。孤零零的一座小土丘,上面的荒草幾乎比人還高,在冷冷的寒風裡瑟瑟的抖着,發出淒涼的悲鳴。有誰會想到,這土丘裡面掩埋着一個曾經風華絕代的佳人,埋藏着一個悽美哀怨的故事?
甄如花恭恭敬敬的跪在墳前,焚了香,點燃了紙錢。在殘陽的餘暉裡,她美麗的臉莊嚴而神聖,嘴裡輕輕唸叨着:“媽,樂樂又來給你送銀子來了。您這輩子因爲錢才犯了錯,才受了懲罰,樂樂不能讓您到了那邊還缺錢用。這些銀子您收好。媽,樂樂今天不是一個人來的。樂樂在這邊也不孤單了。雖然他不能和我在一起,可是我心裡有了一個念想,這日子就有了滋味。爸爸還沒有回來,我也不會再去找他了。他要是能原諒你,他早就回來了,不是嗎?有些錯,哪怕你只犯了一次,就再也無法悔改了。爸爸不回來,也許是他擁有自己的新生活了。您也該心安了啊……”
甄如花絮絮叨叨的唸唸有詞,一直說到一柱香燃盡。眼淚在她臉上靜靜的流淌,在夕陽的光輝裡,像兩條金色的小河。
回到沙陰縣城,吃過晚飯,我要開車返回沙城。
甄如花道:“我想在這裡住一晚,看我能不能夢見我的媽媽,我真的好想她。哥哥願意陪我麼?”
她那樣楚楚可憐,讓我無法拒絕。
開車來到一家旅館。旅館的老闆娘顯然與甄如花想當熟悉,笑問道:“姑娘還住二零二?這位先生呢?”
甄如花臉一紅,道:“他是我丈夫。”
老闆娘訕訕的笑了,連聲道:“明白,明白……哈哈哈……空調半個小時前就已經開了,熱水也都是現成的,你們去享受你們的二人世界吧,給你們鑰匙,我就不跟着討嫌了,哈哈哈……”
進了房間,我笑問道:“我怎麼就成了你丈夫呢?”
甄如花乜斜我一眼,冷冷一笑道:“怎麼,害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