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時候,車速沒有那麼快了。虹姐打開音響,是薛之謙的《紅塵女子》,我趕緊切換過去。
“倒回來,這是我最愛聽的一首歌了。”虹姐道。
“太傷感了,還是聽別的吧。”我說。
“這是我們這些紅塵女子自己的歌,多親切啊,怎麼會傷感呢?”虹姐說着,自己動手倒了回去。
“子隨便出手三千金/從來不知道我心碎/關上房門別問我在思念誰/公子羨慕你天生富貴/不用管名利是非/誰來擦去紅塵女子的眼淚/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有你別無所求/無憂無愁無金無銀,有你有我/願兩手清風/貴者不懂/愛你如磐石不動/愛如磐石已碎/……/誰將今生緣定,紅線捲入紅塵/惹來流言蜚語,飄去若隱若懂/心碎幾許痛/醉者不懂/只怪今生紅線已斷/愛如磐石已碎/才知今世緣滅/愛裡千醉與你最後一夜……”
虹姐隨着音樂哼唱着,聲音滄桑悲涼,我側臉看她,她居然沒有流淚,臉上淡如秋水。
回到市區,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去哪兒?”我問虹姐。
“能去你家嗎?”虹姐怯怯地問。
“當然了,爲什麼不能呢?”
“你不介意一個妓.女髒了你的家嗎?”
“哈哈哈,你出賣肉體,是身體的妓者;我出賣靈魂,是我們倆合在一起就完全徹底了。”我笑答道。
“呵呵呵,照你說來,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妓者了。妓者萬歲、萬歲、萬萬歲!”虹姐開心的笑了。
車子到了樓下,虹姐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還是不上去了吧,哪裡究竟不會成爲我的家的。就在車裡靠一會兒吧。你抱抱我好嗎?”
虹姐很自然地依在我的懷裡。懷抱着她溫熱的身子,我心裡卻靜如止水,沒有一絲慾望,反而有一種淡淡的感傷。
“這種感覺真好。‘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的肩頭痛哭一晚’,舒婷說得多好啊。”虹姐說。
“可惜我不是你的阿林。”
“可惜我也不是你的小蝶。”
“今晚就讓我們做
一對乾渴的魚相濡以沫,天亮以後就相忘於江湖吧。”
我和她相互擁抱着,在虛幻的柔情裡,沉沉入夢……
夢裡陽光明媚、花香沉醉。一隻美麗的彩蝶在我的眼前翩遷飛舞。她的翅膀在明麗的春光裡閃着耀眼的光。她牽引着我的腳步,在花海里奔跑、奔跑,漸漸地,她越飛越高、越飛越遠,從一隻蝴蝶變成了一個光點,終於消失在茫茫天際了……
“小蝴蝶——我的小蝴蝶——”我大聲的呼喊,聲音卻哽在喉嚨裡,憋得難受……
我睜開眼睛,陽光正從車窗射進來,給虹姐的臉上塗上一層光暈。她的嘴角微翹着,一臉恬靜的微笑。她夢裡也見到她的阿林了吧?
我輕輕推了她一下,她嚶嚀一聲,又把我抱得更緊了,嘴裡喃喃着:“讓我再抱一會兒,讓我再感受一次他的溫度……”
兩個人又懶了一會兒,虹姐在我的臉上輕啄了一下,甜甜地道:“小蝶若不是我的好姐妹,我真想要了你!”
虹姐跳下車,又回頭道:“你的話我會帶給小蝶的,見不見你,就看她了。”
“我送你回去吧。”我說。
虹姐笑了,道:“你不是我的,我也不是你的。新的一天開始了,我們就此相忘江湖。”虹姐說完,扭着她的風塵舞步、搖曳着身姿,走了。
一個上午,我無所事事,開着車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蕩。前面兩三個女孩有說有笑的走着,跳動的青春讓人豔羨。我彷彿又看見了當年的柳雪、當年的小蝶、當年的蘇紫……
我在她們身旁停下車,搖下車窗:“喂,美女們,喜歡錢嗎?”
“呵呵,錢嘛,誰不喜歡!”女孩們爽朗的笑道。
我從皮箱裡取出一摞鈔票,在她們眼前晃了晃,道:“你們誰對我說一句‘我愛你’,這錢就是她的了。”
“呸,神經病!”
“呸,瘋子!”
“呸,花癡!”
“嘻嘻嘻……”
“哈哈哈……”
女孩們留下一堆唾罵和譏笑,扭着青春的腰肢,不屑的走了。
我又驅車前往“水
上天堂”,徑直進了桑拿部。
桑拿部裡值班的媽咪睡眼惺忪的瞟我一眼,懶洋洋地道:“老闆好早啊,姑娘們都還沒有起牀呢。”
“那就不麻煩姑娘們了,就你吧。”我說。
“我?哈哈哈,我都成老太婆了,你還要我?”
其實她一點都不老,頂多三十五六歲。
“我也是一個老男人了,正好相配。”
“呵呵呵,我有幾年沒接過客人了,我們“水上天堂”也沒有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既然你看上了我這個老女人,那就跟我來吧?”
“就在這裡吧。”
“就在這裡?我沒聽錯吧?”
“對,就在這裡!”我又道。
“哈哈哈!老闆好潮啊,比我們還開放!有種你就脫衣服吧,老孃今天也玩一個新鮮的。”
“不脫衣服。”
“不脫衣服?不脫衣服怎麼辦事?”
我從懷裡掏出一萬塊錢,拍在桌子上:“你對我說一句‘我愛你’,這錢就是你的了。”
“老闆,你懂不懂規矩?”
“什麼規矩?”
“我們堂子裡的女人,賣藝賣身不賣心。我們雖然下賤,但有兩樣東西是多少錢也不賣的:一個是感情,一個是吻。我們一身骯髒,總得留兩處乾淨的地方,下輩子纔好投胎重新做人吧?”
媽咪把錢又摔回我的懷裡,重新懶洋洋地躺回沙發裡:“別拿老孃窮開心了,老孃的美夢剛做了一半,讓老孃再睡一個回籠覺,看能不能續上。”
媽咪閉上眼睛不再搭理我了。
從“水上天堂”出來,我開車來到神垕街。白天的神垕街冷冷清清,洗腳屋、按摩店、髮廊都店門緊閉,夜晚花枝招展的站街女也見了蹤影。她們是夜裡的生物,白天正是她們晝眠的時候。
我開着車在不長的街道上來來回回好幾趟,也不見一個人影。
就在我要失望離去的時候,一家髮廊的門開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穿着鬆鬆垮垮的睡衣、趿拉着拖鞋、披散着亂糟糟的頭髮,提着幾個亂七八糟的垃圾袋,過馬路來扔垃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