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適熙終於遂了我的心,把玉骨扇放到了桌上,不過那隻纖長的手也沒閒着,又玩兒起了茶杯蓋子。
我看他小時候唸書的時候肯定比我還慘,這麼好動,太傅府夫子的戒尺至少得三日一換,要知道,想當年,朱夫子的戒尺也是五日才一換的。
“霍小姐聽說過斷腸花嗎?”轉着杯蓋,王適熙看似無心地問道。
一口一個霍小姐,但就是擺明了不把我放在眼裡,也不正面回答我他叫什麼,要不是爲了把這齣戲唱下去,你以爲姑娘我稀噠知道你叫什麼啊?
果然也不等我回答沒聽過,他又自己說了起來,“斷腸花乃西域傳來之物,花香沁人心脾,花蕊素淡秀雅,花萼宛似一朵小苞,而托起的花絨卻大而繁豔,遠遠看過去,有如染過胭脂的棉海,絢爛奪目。”
去吧,去那絢爛奪目的花海里盡情遊弋吧,毒不死你!
“真的嗎?”我配合地反問了一句,不過還得引着他把戲演下去,“不過,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這個該死的腦殘,什麼時候變得和山狼開始時一樣了,正常情況下是聽不見別人說的話的,他再一次把我直接忽略掉,“斷腸花雖然看着美豔,卻是見血封喉的毒物,而且,它能讓人在中毒之後神思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清晰,關於這點,霍小姐不會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還能有誰知道,整個中原地區唯一產斷腸花的地方在哪兒?在靈霄谷,這也是我敢斷定放箭之人是我哥的原因之一。
王適熙的擅毒我在華春城的***時就見識過了,他這會兒在這兒說的這堆話,意思大概我也清楚了,無非就是想說我裝失憶。
我皺起眉,驚恐地望着他,“你到底是什麼人,闖到別人家裡來說這些有的沒的,你……你不會是想要害我吧?你快走,你怕不怕……我……我叫人了哦?”
王適熙可是裝相的箇中高手,認定了我是在裝失憶,他乾脆環抄起手,帶着慵懶地戲笑,看我怎麼接着往下演。
不能就這麼等着他揭穿我,當真以爲我不敢叫人嗎,我揪着錦被的一角,準備他一有動作就扯着嗓子叫。
王適熙就這麼和我僵持着,我真懷疑他老保持着那麼個表情,臉會不會痛,反正我的背就開始隱隱作痛了。
突然,王適熙放下環着的手臂,大步走了過來,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
“你做什麼?”警覺地拉緊錦被,我又往後挪了挪屁股,“我可是要叫了哦!”
一把把我聆出來,王適熙牢牢制住我,“不要再動來動去了,想讓傷口裂開嗎?”
幹嘛突然這麼兇,我奇怪地看着他,掙了兩下掙不開,“你……你做什麼,快放開我!”
王適熙眸光凜冽,瞪得我一顫,“你再動試試!”
狠吸了一口氣,我反瞪回去,“那你先放開我再說。”
我仰着頭,就這麼和他對峙着,忽然,王適熙鬆開了我,臉上緊張的神色消失了,他又掛出那副欠打的腦殘式招牌傻笑,“還能這麼氣勢洶洶,就說明背上也不是很痛嘛。”
我痛不痛關你什麼事,我看着他,不知道他又安的是什麼心。
只見他笑嘻嘻地看着我,伸手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我常用的那種小瓶子,眼裡透着的那抹晶亮神采突然讓我覺得十分熟悉。
不好,是算計!
我本能地想把正挺着示威的脖子縮回來,可惜,晚了!
王適熙右手食指飛快竄上我的頸窩,輕輕一點,一陣**鎖住我頸窩的大穴,瞬間我全身上下都動彈不得,連嗓子都只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
眉頭深鎖,我兩眼射出萬丈寒光,死死定住眼前該死的腦殘,想我霍水靜在京城也是響噹噹的人物,竟然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着了這混蛋的道,這要是了傳出去,光想想就足以讓我羞憤而死。
內力下匯,凝於中脈,我試着衝破被封住的穴道,可他的力道似乎不是尋常套路,我的內力順着中脈上流,幾乎沒有受阻,但被封住的穴道絲毫沒有鬆動。
王適熙不緊不慢地打開小瓶子,一股道不出來的奇異味道涌了出來,我用力嗅了嗅,也沒能嗅出裡面到底加了哪些藥,好像每一股味道都很熟悉,但混到一起我卻沒辦法聞出來,他沒有用規則的混法兒。
輕輕握住我的下顎,小瓶子裡的赭綠色奇怪液體便順着我的喉流了進去。
唔……唔……我終於能使出一點點力氣,把臉別到一邊,可惜於事無補,轉眼間王適熙手裡的小瓶子便已經空了。
攥着錦被的手也能動了,我有些疑惑地轉過臉,便看到了他眸子裡閃爍着的得意神采,原來剛纔他便替我解穴了。
“該死的,”我終於忍不住罵了出來,“你給我吃了什麼?”
王適熙盯住我的眼睛,平靜地說道:“你放心,這種毒平時對人沒什麼危害。”
毒!我平生用毒無數,還沒聽說過什麼毒是對人沒有危害的!
一雙水眸瞪得老圓,我難以接受,“你……你竟然用毒害我?”
“只要你不讓人碰,就會沒有危害,”王適熙半眯着眼,“如果有誰不小心碰了你……”
“那會怎樣?”心噗噗跳得飛快,我顫着聲問道。
王適熙睨着我,“那他就會在三日內喪命。”
“他會喪命?”我有些吃驚,“不是我?”
頎長的身子傾下來,王適熙的一張俊臉冷得快蓋過馬管家了,大有和楚絡一較高下之勢,“對,他會喪命,所以,讓他碰你以前,你要好好想清楚。”
“你太過分了!”小手在絲褥上一拍,沒震起任何效果,反而又扯到了背上的傷口,抽了一口冷氣,我氣勢不軟,衝他吼道:“該死的腦殘!給我解藥。”
“想都別想,”王適熙突然退開,回到屋子中間,恢復了平時的訕笑,“上次替你善後就讓我快累趴下了,不過還好,京城裡沒人再提了,但你這次又碰上這麼強個主兒,我不採取點措施,我看我一定得累死,也不一定,連累死的機會都給人搶走了。”
說完,王適熙白袍一提,足尖輕點,躍了上去。
他這話……什麼意思?
門吱嘎一聲被推開,進來的是楚絡。
“我聽到屋裡好像有響動。”
原來是聽到楚絡過來了。
我搖搖頭,“沒有。”
“怎麼了?”楚絡過來,挨着我坐下,伸手便要撫上我的額頭。
碰了你的人會在三日內喪命,所以,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下意思縮回了頭,還往後挪動了些,“沒事。”
黑眸看着我,眸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由着手停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