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勳眉目間劃過一痕不悅,不過並沒有插話。
一直在一旁環着手的鐵鷹走過來,站到楚絡和我身邊,看也不看王適熙和皇甫勳。
“什麼都沒有,對吧?等她知道了‘那件事’,你認爲你可以和她的心賭一把嗎?你拿什麼跟她賭,她現在失憶了,壓根不記得你,”楚絡淺笑於顏,迎向王適熙投向我的視線,“就算她沒忘又怎樣,你也沒有東西可以拿來和她的心賭,那紙婚書嗎?可那紙婚書到底又有幾何分量?呵,若不是你的那紙婚書,她現在也不會在這裡。”
王適熙凝着我,語裡有着不容置喙的堅持,“她是我的,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最終都會是我的。”
楚絡目光堅毅,語裡的堅持不輸王適熙,“執着是好事,可一旦變成了偏執,只會給大家都帶來傷害。”
“很多事由不得你我,得她自己說了纔算。”
“呵,”王適熙嗤之以鼻,“那你現在是由她說了算的麼?趁人之危又是君子行爲嗎?”
“既然老天給了我這個機會,”楚絡握緊我的手,“我就要抓住,何況,我並沒有強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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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氣自己有眼無珠,癡心錯付,楚絡和王適熙的針鋒相對讓我更是頭髮昏,他們口口聲聲說的‘那件事’又是什麼,與我的牽連一定很深,究竟是什麼呢?近來一件接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壓在我心頭,查正大光明的皇餉被劫案爲何要做這麼多宵小之事,哥哥的毒箭又是從何而來,今天鐵鷹沒有放暗器,又是誰在背後下了手,鐵鷹額頭上的烙印也清晰的灼着我,想來王適熙要用的烏蓮果也並非一般的治病救命這麼簡單,北耀國已經牽扯了進來,那麼烏蓮果和那位雅公主一定關聯頗深,這背後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隱隱把這些事連接起來,指向一個我似乎能看見卻又什麼都看不清的出口。
背上一陣錐心之痛襲來,日頂燦爛,陽光刺眼,眼皮好沉,頭開始一陣一陣發昏……
“靜兒!”
“藿香!”
“靜兒!”
……
知道楚絡一定守在牀邊,我合着眼睛不願睜開,背上的傷口已經不疼了,隱隱傳來藥膏的清涼,可腦子裡的東西卻沒有理開,攪成一團麪糊。
突然,粗糙的指腹撫上我的額,然後逐漸下滑撫過我的眼,我的鼻,停在我的脣。
難以自已的睫毛輕顫,被楚絡收到眼底,“醒了?”
睜開眼,晶亮的眸子凝着眼前的他,還是他,每次守在我身邊的人,都是他!
他是騙了我,可我能明明白白感受到他的心,他對我的好,騙了我又怎樣呢,何況,我對他的騙,是從我們認識時便開始的,還騙了他兩次。
“對不起。”朱脣裡呵出輕微氣息,聲不大卻清晰。
楚絡握住我的手,緊張地看着我,眉心攏起,“你要說什麼?”
嘴角微微上揚,漾起一抹輕笑,我回握住他的大手,“對不起,我騙了你,我並沒有失憶。”
“爲什麼要告訴我?”大手感受到我的回握,楚絡稍稍放鬆了一些,“其實我也隱隱猜到不對,畢竟你的傷是在背上。可我順着你的謊騙你時,你也沒有排拒我。”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不對勁的?”騙不過楚絡並非什麼丟人的事,而他並沒有像我所想的那樣憤怒,也沒有拂袖而去,俊顏上反露出一絲輕鬆。
“從帶你回來時,我便隱約覺得不對勁,”楚絡淺笑,“可那時候我也沒有多留心,閻王那傢伙的女人,對勁了纔會更讓我奇怪。”
陽光透過窗,灑上那抹淺笑,爲楚絡深刻的五官帶來一絲暖意,似乎暖進了我的心口,溢得滿滿的,“那你又是什麼時候知道我跟王適熙沒關係的。”
“從茶肆裡就覺得你的身形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可認出你,卻從你揭下面皮開始。大名鼎鼎橫行京城的霍二小姐,山狼雖是山野綠林人士,卻是見過的。”楚絡的淺笑漾開加深。
“你什麼時候見過我?”我怎麼不知道有這回事兒?
“只是偶然而已,”楚絡擡起另一隻大手,點了點我的額頭,“年初我在京城談一筆生意,正巧碰到霍二小姐與另一位公子爭搶一個賣身葬父的丫頭。”
腦中靈光一現,好像是有這麼一檔子事兒!不過我記不太清了,小臉發燙,“我做什麼了?”其實完整的問話應該是,我做什麼仗勢欺人的事兒了?
“你擡出霍丞相這塊大牌子,生生的把人家小門戶的公子給壓了下去,當着人家的面兒花了三個大銅板,就把人家丫頭買了。”
果然!“我……肯定是那個什麼公子平時就是個仗勢欺人的主兒,所以我才特意給他難堪的。”
“我當時就想,又是一個仗勢欺人的官家小姐,胡攪蠻纏。可當我談完生意後出城,卻無意碰到了你買下的那丫頭,你不但幫她葬了父,還給了她一百兩銀子,讓府裡的侍衛送她回鄉。”楚絡的黑眸漸漸灼亮,凝着我的眸光也讓我渾身暖暖的。
我撅起嘴,嘴硬道:“既然那時候你就知道了,爲什麼還口口聲聲對我說,‘你要記住,你是閻王的女人’?我看你不是瞎掰的,就是故意要給我難堪。”
“我承認,我是故意要給你難堪。”楚絡大方的認了罪,我皺着眉,要把和他握在一起的小手抽回來,卻被他緊緊扣住,“那是因爲我心裡不舒服,就算知道你並不真是他的女人,你來幫他,就讓我不舒服,跟你在書室裡交手之後,你的嬌俏更是時時映在我的心上,那股不舒服愈發的籠罩着我,讓我做什麼事情都心情煩悶,所以,我纔會把怒氣遷到你身上,想要給你難堪。”
這……真是典型的遷怒!
“我什麼都說了,那你呢?”楚絡看着我,目光柔和,隱約含着期盼。
對楚絡,我心裡早已沒有戒備,我也明白其實他什麼都知道,他會這麼問我,只想知道我對他,有沒有信任。
我苦着一張臉,把這些丟人的事兒一五一十都講了出來,“我是被王適熙算計來的,他先是和我定了婚約逼得我離家出走,又用解除婚約騙了我給外公書信一封,制烏蓮果,然後再用閻王印把我給算來這裡替他找皇餉,還無意間把你身上可能有月黑色梅花烙印的事透露給我,讓我自發自願地去接近你,而他,就等着坐利。”
楚絡的大掌撫平我臉上苦着堆起來的皺褶,動作溫柔,“可他千算萬算,卻算掉了你,這是他最大的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