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搖椅上的人淺淺嚶嚀一聲,略微動了動,沒有反應,手裡的書卷滑落到地上。
睡着了呢。
滿滿的溫馨盈上了我的心口。
以前在家的時候,***跑到陽室裡來,擠我的搖椅,和我窩在一起,在滿屋子的藥味兒裡睡覺。
我輕輕走過去,把書卷撿起來,放到一旁的小案上,是一本老子的《道德經》,書柬夾在葉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虛盈之道,哥你想明白了幾分?
裙襬被人拽住,我回過頭,碰上了哥那雙剛剛睡醒慵懶晶亮的眸子,“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似乎什麼都沒變,和以前一樣,我把哥擠過去了些,在搖椅上躺了下來,頭斜靠在他的肩頭,喚道:“哥。”
“做什麼?”哥也不問我爲什麼會來,就這麼任我靠着,和在家時一樣,我們就這麼懶懶的擠在一起。
望着從樑上垂下來的輕紗,我雙目裡一片空無,“哥,爲什麼要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哥修長的手指穿過我腰間垂着的流蘇,纏了起來,細細地把玩。
“爲什麼要告訴我,你不是我哥?”
流蘇間的手指隨意的在竹墊上繞過兩轉,“你長大了,應該知道了。況且我是你表哥,終究也還是你哥。”
心裡忍不住抽一抽,轉過頭來,我凝住哥的眉眼,“那娘呢?她知道嗎?”
那副眉眼仍是與我有七分相似的眉眼,泛着淡淡的光芒,撩人心絃,“靜兒,娘早知道了。”
“娘知道了?”那娘……爲什麼仍舊每天笑盈盈地對着爹,她……不怪爹嗎?
“娘一直都知道,”哥纏着流蘇的指頭戳上我的臉頰,脣角上漾着笑,“就你這個小傻瓜什麼都不知道。”
“那……我哥呢?我是說,娘生下的那個孩子。”疑惑浮上我的心頭,娘有去找過他嗎?
“那個孩子,生下來就沒了,”哥的眸裡劃過一絲隱痛,“爹瞞着她,說他爲了北耀國,狠心地把孩子換了,可娘懂醫懂毒,她怎麼會不清楚,爲了怕爹替她擔心,所以娘也就一直裝作不知道。”
這些天來,突如其來的事太多了,那個孩子沒了,除了心湖上隱約激起一層漣漪,竟沒有讓我有太大的感觸,他沒了,或許更好,若要爹在他和哥之間做個選擇,爹會作出那個讓娘傷心的決定嗎?還是像現在一樣,讓另一個襁褓裡的嬰孩兒去承擔這一切?
陽室的門被推開了,楚絡走了過來,把我從搖椅上撈了起來,橫抱在懷裡,我被這突來的動作引得微微一愣,他冷冷地看着哥,“少主。”
“什麼事?”哥低頭凝着突然空了的手指,平靜地開了口,與我說話時的隨意慵懶一掃而光,語中透出的幹練銳氣是與爹出席百官宴時都不曾有的,霎時間像換了一個人。
“我要和靜兒在一起。”楚絡堅定的眸光攏着我。
長睫輕顫,哥擡起頭看着我,“你呢?你要和他在一起嗎?”
我要和他在一起嗎?沒有多少猶豫,我點點頭。
我是要和他在一起的,或許當那抹憂傷從他眸中駐進我的眼裡時,我的心便已經和他在一起了吧。
那雙和我相似的晶亮水眸半合,眸裡的憂傷竟然似曾相識,“靜兒,既然你決定好了,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