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我們有的是,用盡一切辦法,不管花多少錢,務必救活她,不然你這醫院也別想開了!”秦父開口就是威脅。
女護士臉色一下就僵硬了,雖然都不認識,可這兩位外加旁邊一直冷着臉不吱聲的那一位,一看穿衣品味和牌子,都是不好惹的存在,“對不起,我們會盡力的,請你們儘快簽字,不然手術沒法做了。”
陶父這才趕緊搶過文件夾刷刷簽上名,“快去做手術,我女的命全靠你們了!”
秦紹安臉色越發沉重,病危通知嗎?這回她是真得……要死了?
“讓我進去。”秦紹安冷着臉這麼說道,他要親眼看着,陶羽瓷做手術,他不信陶羽瓷會死。
只要他在身邊的話,陶羽瓷一定會巴不得立刻醒過來,睜着眼睛盯着他看,和小時候一樣,這是秦紹安此刻心裡的想法,腦子裡不知不覺蹦出很多陶羽瓷一直盯着他看的樣子。
哪怕,陶羽瓷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那麼露骨的盯着他看了。
“秦紹安,你都把我的囡囡害成這樣了,你還想進去,你是真的要氣死囡囡是吧!”陶父等着秦紹安激動萬分。
秦父也想這麼說的,卻被陶父搶了先。
“你就是秦紹安?”女護士聽聞陶父的話,微微轉過去的身子立刻又轉回來。
“我是。”秦紹安回答。
女護士面色一喜,“你在那就太好了,剛纔病人急救的時候忽然喊了一聲秦紹安別走,應該是想見你,你進去以後多和她說說話,儘量激發她的求生意識,給我們爭取救援時間。”
當時喊的時候,醫生還以爲是奇蹟!
以爲在搶救中她就醒來了,卻不想對方僅僅只是喊了這麼一句以後,整個人的身體機能開始迅速報廢,更多血液上涌,堵住呼吸道,清理也清理不完。
眼看血都抽了小半盆了,能不下病危通知麼!
不被血憋死,也會因失血過多而死,恐怕只有當事人,才能安撫她的情緒。
“怎麼可能。”陶父不願意相信,秦紹安都那麼對她了,她怎麼到這個時候了,還念着他。
包括秦父,也被護士的話驚住,想過陶羽瓷會把所有愧疚寄託在大兒子身上愛,卻想不到被傷害了那麼久,都還念着。
女護士沒空迴應陶父的話,拉着秦紹安的手臂就往病房裡拖,“趕緊。”
秦紹安被拉着往裡走,心中思緒萬千。
快不行了,都在喊他別走嗎?難道她,不是有所企圖,在接近他,纏着他嗎?
直到被護士放開,給他穿上除菌服,秦紹安這才緩回神來。
只見醫生手裡拿着一個儀器,正源源不斷從陶羽瓷嘴巴里抽出大量鮮血,目測已經抽了差不多有六七百毫升。
陶羽瓷的臉色已肉眼能看到的速度,越變越差,也有可能是秦紹安心理作用。
“你們在做什麼!抽這麼多血,她不會死嗎!”秦紹安知道這裡不是大聲的場合,壓低了聲音怒問。
護士已經和主治醫師說過,進來的男人,就是陶羽瓷口中的秦紹安。
主治醫師當即掃了個冷眼過去,“要不是你,她能涌這麼多血嗎,不抽就只能等缺氧而死!”
原本已經基本急救成功,正要收尾的,卻不想她忽然喊了這麼一聲以後,整個人就不行了。
秦紹安瞬間變了臉。
因爲他嗎?怎麼可能是因爲他,肯定不是的,一定是因爲她自己本身身體就不行了,秦紹安心裡這麼想。
“劉醫生,不好了,急症室那邊發生大型車禍,大量AB血被調用,血庫那邊沒有AB型血了。”一名護士放下手裡新進的電子調血機驚慌喊道。
“那趕緊從別的醫院調度過來啊!”那名諷刺秦紹安的主治醫師就是護士喊的劉醫生。
“可大型車禍現場傷員很多,各大醫院都有,血庫都不夠用了沒辦法調度過來,這可怎麼辦啊。”那名護士將從電子調血機看到的消息如實道出。
主治醫師也急了,“那還不快去和病人家屬說,要求輸血,看看有沒有AB型血源!”
“是!”護士着急忙慌往外面趕。
秦紹安手指微動,深呼吸做下決定,“我是AB型血,曾經她給我輸過血,抽我的。”
曾經陶羽瓷給他輸過一次血,他很確定她和陶羽瓷的血型是一致的。
“你?”劉醫生看了秦紹安一眼,稍稍對秦紹安改觀,“那趕緊準備輸血,病人出血量太大,身體機能持續下降,撐不了多久了。”
“好!”護士當即衝出病房去拿取血需要物品。
很快護士將所需物品全部準備好,開始抽血。
秦紹安在針頭即將插進血管的那一刻忽然開口,“關於我輸血給她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
小護士受到影響手一抖,直接扎偏了,沒扎進血管裡,急忙又拔出來,“不好意思。”
秦紹安皺眉,“繼續。”
有了第一次失敗,小護士第二次第三次,高度緊張,屢屢扎不進去。
秦紹安不耐煩了,“能不能換一個會扎的人過來。”
他倒不是怕痛,只是看到陶羽瓷身體裡源源不斷被抽出血來,心裡微微有些煩躁,只想着趕緊抽血給她輸上。
要是今天她死在這裡了,他一輩子心裡都會有疙瘩。
“好,好……”小護士也這麼想的,可是又不好意思,被說出來了,着急忙慌就找了別人過來。
換了個人很快就紮好了,血液源源不斷從管道中流進袋子裡。
秦紹安視線落到這個取血袋上,思緒飄遠。
那是一個盛夏的午後,當年他二十三,陶羽瓷二十。
他和謝小婉一起去半山腰新開的森林餐廳吃飯。
可就在路上,謝小婉忽然喊肚子疼,他分神問她怎麼了,還給她摸摸肚子,以致於沒注意到有車輛靠近,直接迎面撞上一輛大卡車。
不知怎麼的安全氣囊沒有彈出來,當場他就昏迷了,身體被碎裂的玻璃割傷流血不斷,坐在副駕駛的謝小婉也好不到哪裡去,也是當場昏迷,鮮血直流。
後來他們是怎麼被送到醫院的,不知道,只知道到了醫院後,他悠悠有了知覺,醒來了,看到自己躺在一輛醫院的病牀上被推着急速奔跑,渾身無力。
當時他第一反應就是,謝小婉呢?
於是用盡全力擡手,抓住了其中一個醫生的衣袖。
醫生低下頭來,問他什麼事情?身體狀況如何?感覺自己怎麼樣了?他都沒有回答,只問了一句,謝小婉呢,就昏迷了。
等他再次醒來,醫生正在全力急救,打了麻藥卻還是能感覺到疼痛。
一旁護士問,陶小姐,需要四百cc,你受得了嗎?
她點點頭,說可以,但是不要告訴他。
他微微半眯着眼睛,用餘光掃過去,正好看到了她就坐在不遠處溫柔看着他,眸子裡滿是擔憂。
他幾乎都以爲是幻覺,她那種人,怎麼可能會給他輸血,還不讓別人告訴他,肯定是故意這麼說,想再某個時候找人說出來讓他對她改觀!
後來他又昏迷了過去,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等他再次醒來,已經急救結束了,身體也好了很多。
病房裡只有她一個人陪着他,臉色很蒼白,手裡端着一碗熱騰騰的湯在喝。
他的第一反應還是,問,謝小婉呢?
她神色微微一變,眸中閃過憂傷,又收斂,繼而平靜說,還在搶救,醫院血庫存血不足,正在其他醫院調取過來。
謝小婉的血型和他一致,是他很早就已經知道的。
當時他就怒了,問她,既然她都可以給他獻血,爲什麼不可以給謝小婉獻血,知不知道等的越久就越危險。
她的回答至今他都不會忘記。
她說,她再獻給謝小婉,她可能就會死,她不想死。
正好,她說那句話的時候,他注意她旁邊小桌上放着好幾盒藥,什麼生血寧片什麼補血口服液等,看名稱就知道是補血用的。
於是當場拿了手邊的水杯,一杯水潑到她臉上。
只不過抽了四百cc給他的人,就迫不及待大補特補,獻血當時還裝腔作勢說不要告訴他,現在這麼明顯是要鬧哪樣?
還說再抽四百cc就會死,這是得有多有怕死,既然怕死幹嘛還出來給他獻血?
故意裝給他看?也只有這個可能了,他嘲諷。
確定了她給他輸血的動機,他對她再沒一絲一毫感激之心,認爲她爲了博得他的好感和信任,什麼事都做的出來,這種人不需要感激。
她沒有說話,沒有反駁,安靜放下手裡的湯碗,拿紙巾一點一點把臉上,身上的水儘量擦乾,一雙眸子不時閃動着晶瑩,卻又沒有淚水。
他最討厭的也就是她這幅模樣,好像別人怎麼欺負了她似得。
當天,醫院在他醒了以後,還用了兩個小時才調取到血液,血液來之前一個小時,醫生已下達病危通知書。
因爲沒有家屬,於是找到了在病房裡的他,想讓他幫忙簽字,他接過文件夾,將目光放到她身上,譴責的意思很明顯。
她神色微微有些緊張,恐懼,立刻離開了病房,再也沒有回來。
直到五天之後,他得到允許,可以請私人診療團隊回家治療,纔看到正好從外面回家的她。
他冷笑,任憑她再怎麼‘裝’委屈,都讓人將她擋在門外不讓她進。
爲了逃避再獻血四百cc,以及他的譴責,五天了,都沒再去看過他,這種人,有本事就永遠不要回家!
也得虧得謝小婉命大,撐到送血車的血送到,不然恐怕早就已經死了。
他把他在醫院擔驚受怕的那一個多小時時間,全部算到她身上,以致於壓根不在乎進不了家門的她要去哪。
後來她去告狀了吧,他父親親自送她回家,還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說她給他白獻血了,他一點感激之心都沒有。
他只是冷笑着,一個沒事就愛裝可憐,做點什麼事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還別有用心的人,他需要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