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辰緩緩放下雙手,臉色蒼白地看着冉必之,聽那人道:“你要弄清楚,我想殺你簡直易如反掌。”他瞥了夜未央一眼,道:“若不是那傢伙有意留你一條性命,第一次交手,你就已經死在我的刀下了。”
夜未央如果想一個人死,他會直接對屬下下達命令,或手勢,或言語;相反,如果他什麼表示也沒有,那就代表他還不想對方死,這些屬下自然不會擅作主張殺人了。
夏星辰僵着臉看着夜未央,冷然道:“要殺就殺,何必假惺惺?”
夜未央坐起身,輕笑道:“你這一身本事,雖說在江湖上算不得什麼,卻也有可用之處。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來我的麾下,爲我效命?”
衆人聽了夜未央的話,無不驚訝: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不忘拉攏人才,真是獨異於人。
夏星辰毫不領情,冷聲道:“我只追隨強者,似你這般病態,入不得我眼,寧死不屈!”
夜未央道:“也罷,我不強求於你。因爲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地過來求我。”看向冉必之,道:“放了她吧,我們接着趕路。”
冉必之收刀入鞘,回到夜未央身邊,這時聽得身後夏星辰道:“別以爲這樣我就會放了你,你若想早些解脫,就儘快帶我去找到他。”從一開始,她綁住夜未央就是爲了見江才情,而且一直不曾放棄。
夜未央無奈地搖搖頭,道:“小白啊小白,這個麻煩你是躲不掉了。”站起身,跟隨衆人一起上路。
冉必之走在最後,突然道:“似乎有兩匹快馬正往這裡趕來。”幾人之中,就屬他內力最高,聽力最好,馬未至,他便已聞馬蹄之聲。
衆人轉身看向前方,不多時,果然有兩匹白馬奔了過來。爲首的馬上,紅衣女子淡然含笑,看得夜未央也不禁笑了。
夜未央含笑看着兩匹馬越來越近,在即將經過冉必之時,他突然衝到大路中間,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他臉上的表情極其自然,眉目含笑,雖是攔截,卻無一分攔截的架勢,將衆人都嚇了一跳。
“籲!”馬上的女子瞧見了夜未央,猛然勒住繮繩,白馬一聲嘶鳴在原地打着轉。女子當即拍了拍馬背,安撫着受驚了的白馬。後至的女子也勒住了白馬,看着夜未央,道:“你這人不要命了嗎?怎可孤身攔馬,萬一被撞傷了怎麼辦?”
紅衣女子回頭道:“飛花,你說錯了。這人惜命的很,怎會自尋死路,他怕是算準了我會勒住馬兒吧。”
飛花不解地看着她,“姐姐,你認識他?”女子卻是居高臨下地看着夜未央手上的枷鎖,若有所思。
“商掌門。”夜未央看着紅衣女子,開口道:“君山一別,數月未見,風采更勝從前啊!”當初,商羽落修爲盡毀,以簪相約,請夜未央助她恢復武功。二人同赴君山,一曲驚情,一切都彷彿歷歷在目。
商羽落瞧着他狼狽的模樣,道:“數月未見,而你卻落得這般模樣,還真是鮮明的對比。”她掃了衆人一眼,不意外看到了幾個熟人,含笑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夜未央苦笑,問:“商掌門這麼急,是要趕去武陵鎮嗎?”心中卻想:這個女魔頭都趕來了,那麼天魔教的人應該不遠了,可不能在這裡乾耗着,得快點趕回去安排好一切。眼下光靠必之是不可能成功脫身的,那就暫且借這個女魔頭之手帶我離開吧。
商羽落點頭道:“正是。”她盯着夜未央看了一會兒,嘆息道:“原本還以爲能和你一較高下,可惜了。”語氣淡然,表情依舊,但惋惜之情卻不假,她和夜未央本就是惺惺相惜。
夜未央微微一愣,隨即似又想起了什麼,道:“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你說過早晚有一天要與我一決高下。”他搖了搖頭,替自己惋惜起來,“不過,恐怕不能讓商掌門得償所願了,鄙人現在已是廢人一個。”
商羽落神色不變,盯着夜未央道:“你的武功被廢了,是誰這麼大能耐?”
夜未央笑道:“商掌門這麼問,難道是想替我報仇嗎?”
商羽落輕笑:“你的臉,還是這麼邪惡。”當初在莫邪塔時,她說夜未央長了一張很邪惡的臉,今日舊話重說,竟少了分嘲諷,多了分調侃。
兩人無視他人的對話,讓夏星辰有些不悅,她看向孟凡塵,問:“這女人誰啊?看着好像不一般。”商羽落始終以笑待人,無強者的傲氣,亦無弱者的嬌氣。從容有度,落落大方,氣質非凡,連夏星辰都不由得另眼相看。
孟凡塵卻看向桑幼憂,問:“你們認識?”他怎會看不出,方纔商羽落看向桑幼憂,桑俊和鄢商慈三人時,點頭輕笑,分明就是與他們相識。
桑幼憂輕聲回道:“我們是在蘇州城認識她的,邪陰派的掌門人,商羽落。”當初他們一同逛蘇州園林,一路爲伴,相談甚歡,也算是一段緣分。
就是她?孟凡塵不曾見過商羽落,對於她的名頭還是有所耳聞的。邪陰派這三個字,他再熟悉不過了,然而,時光流逝,過去的一切早已長埋黃土,不復存在。隨着邪帝的消失,邪陰派的光輝便漸漸消逝,曾經令無數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門派,在弒神隱跡後也漸漸地被人淡忘。他以爲此生,再也不會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這三個字。
孟凡塵還記得一年前,當聽江湖中人再次談論邪陰派時,那種心痛又欣喜的複雜感覺。那時江湖盛傳,邪陰派要崛起了,新任掌門人是個劍術高超年輕的女子。那時他就對這個女子充滿了好奇,是什麼樣的人,竟然能夠得到師父的青睞,而將邪陰派交付於她?同時,他心中又暗自猜測,怕又是一個自不量力的傢伙吧,想憑一己之力重振邪陰派的輝煌嗎?應該是做不長久的吧,只怕很快就會被這個弱肉強食的江湖給淹沒了。
然而,出乎孟凡塵的意料之外,商羽落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裡,滅了江湖上的四個門派,成爲人人喊殺的女魔頭。被冠上江湖第一女魔頭,劍道第一高手這樣的稱號後,商羽落的名頭更響了,同時也成爲了江湖上的衆矢之的。同他們對付冉必之一樣,無數江湖中人相約一起劫殺商羽落,作爲武林第一大莊的武林莊,自然也在其中。
孟凡塵以閉關爲由,拒絕了江湖中人的請求,未曾參與到劫殺商羽落的行動中。之後他了解到,那次戰鬥,死傷無數,可謂是得不償失。自那之後,江湖中人再也無人敢與商羽落作對了,她走過的每一個地方,必定讓無數人噤若寒蟬,邪陰派這三個字,再也無人敢輕易說出。
孟凡塵一直無緣得見商羽落的真容,此時見了她,心中也是暗自佩服。這女子既然將昔日被他拋棄的邪陰派重整旗鼓,算起來也是他的同門。想到這裡,不由得多望了幾眼。夏星辰瞧見他的表情,心中有些疑惑,問道:“她究竟是誰啊?”
桑俊看不慣夏星辰高傲的姿態,遂看向冉必之,語氣涼涼地道:“她呀,同這位一樣,被稱爲江湖第一魔頭,只不過是個女的。這兩人,一個是刀道第一高手,一個是劍道第一高手,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夏星辰有些不相信,“她是女魔頭?”怎麼看也不像啊!
一旁的鄢商慈自見了商羽落,就一直在發呆,似是在思考什麼。此時聽了夏星辰的話,突然插口回道:“她當然不是魔頭。”說完,她走向與夜未央對視的商羽落,道:“商姐姐,你去武陵鎮可以帶上我嗎?”
商羽落道:“大家都是去武陵鎮的,爲什麼不跟他們一起呢?”
鄢商慈想了想,道:“因爲……我想騎馬。”
商羽落沒再多問,爽快地答應,“既是如此,我就帶你一起上路。”她伸手將鄢商慈拉上馬,看着衆人,道:“諸位,我先走一步了。”
“商慈……”孟傳聞輕喚了一聲,似是有些擔心。雖然她們似乎認識,但對方畢竟是魔頭,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鄢商慈看向孟傳聞,笑道:“傳聞,商姐姐是不會傷害我的,你放心吧。”
孟傳聞愣住了。這是成親後,鄢商慈第一次開口跟他說話,第一次對她笑,而且笑的很是真誠。他以爲,商慈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他的。看到這樣的笑容,他的心裡鬆了口氣。這說明她已經釋懷了,那麼,以後見到傳情,他也不至於太過愧疚。
商羽落看着依然站在馬前的夜未央,笑問:“你是想被馬騎嗎?還不讓開。”
夜未央心中盤算着要如何才能借商羽落之手脫身。直接求她救自己,他是拉不下這張臉的,可是,也不能白白錯過這個機會,想着想着他就入神了。直到冉必之走過來將他拽向一旁,纔回過神來。
見商羽落已策馬向前走去,夜未央心裡暗忖:不行!可不能讓她就這樣離開。遂對冉必之道:“把你的刀給我。”
冉必之不知他要刀作甚,依然遞給了他。只見那人雙手握着刀柄,猛然拋向坐在馬背後面的鄢商慈。馬匹離他僅有幾步之遙,所以他用的力道並不大,明晃晃的大刀剛好砍向鄢商慈的後背。